果汁厂照例有个水泥地院场，卸货上货，堆放一些不用的垃圾，都在这里。
顾晓楠来到院子里，没有人理会她，大部分人在干活，几个汉子干累了，在院子一角抽烟歇脚吹牛皮。
晓楠问仓库负责人：“那些百香果呢？”
仓库负责人鄙夷地看她一眼，“在东边堆着的就是了。都没动呢。”
顾晓楠看一眼，果然，仓库东边整整齐齐码放着。
她说：“我要把这些清理出去，要怎么弄？”
这么些破烂，不可能扔到垃圾场去。大堆垃圾上门收取，要收费的。
“唉，真没用。我们这里下午三点会有垃圾车定时上门回收果皮烂果的。一个车皮300块。你在这儿守着，等他们来的时候让他们一块拉走就行。”
头顶灯泡“叮”的亮起，顾晓楠喜道：“谢谢你。”
“一句问话就能搞定的事情，在那儿纠结半天。这人看着斯斯文文其实就一草包。”
仓库主管带着工人摇头晃脑的走掉了。
留下的风凉话可没客气。
顾晓楠脸上火辣辣的，强作镇定，实际上心里早就恨不能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了。
人在外面飘，气势不能倒，硬着头皮勒一口气撑着。
中午，她成了局外人，默默捧了盒盒饭在厂子里吃着。
别人都不理会她，该吃吃该喝喝。
她算是明白那些外派人员的辛酸了，更可气的是，她看的东西还是一堆臭烘烘烂出水的百香果！
那一天格外漫长，她就坐在那些烂果子旁边，忍受着辣眼睛的气味，任由别人当她是空气。
果汁厂里的人都说，从邻省跑来个轴货，还是大学生，念书念傻了，为了500箱百香果浪费一张飞机票。
顾晓楠一概置之不理。
下午三点，一辆小型垃圾车吭哧吭哧开进厂子里。
没有人理会他，车上下来俩汉子，熟门熟路到垃圾站往车上运废果皮什么残余垃圾。
顾晓楠上去缠着，“能帮我把那边的果子收走吗？”
带着劳动手套的驾驶员以为她是厂里员工，爽快道，“等会儿就过去。”
“谢谢。”晓楠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喜笑颜开。
这时仓库主管打旁边经过，插了一句：“那些不是我们厂的东西。钱不从咱们账上走啊。”
驾驶员一听，立马改了口风：“那可不行。我们这边是签了协议的。不能给你白干活啊！”
“我不让你白干活。我给你钱嘛，三百块一车？”顾晓楠急眼。
“这是协议价！”
“那你说，收了我这些果子得多少钱一车嘛？”
驾驶员见她一个小姑娘，动了恻隐之心，说：“六百。”
顾晓楠一个月工资也才两千块啊，立刻犹豫了。
她一犹豫，驾驶员就说：“不干就算了。”
“干！”
驾驶员也不废话，装好果汁厂的垃圾之后，提起一个箱子，哗啦啦把烂果子倒进车斗里。
另一个人则把装果子的纸皮箱抹平归置好。
这些废纸皮可以卖钱，平时都归他们拉回，算是一点外快。
忙了大半个小时，处理好了，顾晓楠数出六张红票子给驾驶员。
很是心疼。
临到最后，她提了一箱烂果子回去。
这还是小数目，大头在赔偿果金方面，全部顾晓楠垫支。
回去的高铁上，她又接到惠顺景电话：“晓楠，你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呢，没有必要啊。”
“经济损失事小，我总不能坏了您人脉啊。”顾晓楠说，“惠叔，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惠顺景在电话那头嗫嚅半晌，最后说：“晓楠，你是好孩子。”
“啪”的把电话挂掉，别的话也不多说了，多说无益。
但晓楠知道，惠顺景原谅她了。
回去路上放心睡了一个好觉，肩上轻松不少。
……
果园里，过了销售旺季，现在剩下一些季尾果子，零星下单的，本地就能够消化得了。
顾晓楠痊愈回家，乡亲们感念她为了大伙儿卖掉滞销百香果，热情迎接她回归。
孰料，到了顾晓楠家里，扑了个空。
“晓楠哪里去了？”
“那丫头怎么老不着家啊？”
“有人看到她吗？”
最后还是顾金来老婆指了路：“她回来就抓着她叔跑村委会去了！”
“啊？”
村委会里，顾晓楠把问题果子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完了把手里的箱子一打开：“你看看，都成这样了，卖别人。这不砸自己招牌吗？”
顾金来啧啧嘴，道：“水果又不比别的，路上有点损耗不是很正常嘛。”
“但是500箱里烂一半就有问题了。”顾晓楠严肃道，“我要开代表大会。叔，伯伯，麻烦你们帮我号召一下。”
“下个会议通知没问题。打个电话给各个社长就行了。晓楠，你能够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晓楠闭嘴不谈，只说：“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顾金来还要问下去，顾桂顺却看出她脸色不同寻常，动了真怒，点点头：“那好。你既然要这样做，那么一定有你的理由。”
顾晓楠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想了三个小时，等各经济社代表们在村委会二楼大会议室聚集好之后，她理顺了思路，走出门来，眼神已带了坚毅。
“晓楠，怎么回来就要开会？”
代表们抽烟嗑瓜子花生闲聊，有些纳闷。
“是不是又有什么好路数要跟我们说啊？”
“我觉得她还是先想办法找个男朋友吧，奶奶都愁坏了。”
说说笑笑，大伙儿满不当一回事。
顾晓楠走上来，把手里的果子朝地上尽情一倒，“轰隆隆”的，滚了一地，一股酸臭腐烂味儿在屋子里弥散开来。
天气冷，屋子里门窗关得牢，那味道在屋里散开，大伙儿不约而同捏住鼻子。
“什么玩意！太臭了吧！”
“这都长毛了都。”
十来个脑袋聚一起，厌恶地看着那些烂果子。
第一经济社社长秦波抬头看着晓楠：“这都啥玩意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