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年末，村里都会把集体收入按照一定比例分发到村民手里。
而今年黄沙岛上，不，乃至宁县，焦点都集中在沙头村上。
人人都听说，沙头村今年发了大财，可以分钱了。
“百香果的收成不是农户个人收入吗？又没有征地又没有拆迁的，怎么还有钱分？”
“说是经营收入。”
“他们还经营个啥？有啥好经营的？”
“那就不清楚了。他们一个一个的都不肯说。口风严得很！”
……
黄沙岛上三条村，基本上都沾亲带故的。
有些八卦的，就心思活络地上蹿下跳起来，想要去打听一下沙头村今年分红收入有多少。
这次也是奇怪了，竟然没有人能够打听得到一个确切的数字。
按道理说，一千多人口的村子，少说有一百多号长舌妇，不可能口风这么紧密的吧？
但顾晓楠早就预料到这一点了，她开了个小会：
“我们这次分的钱虽然不算少，可也不多。是网店后期的收入、地租还有西江大学交给我们的土地管理协调费用组成的。比往年日子是好了一点，可也不算好很多，没有必要大鸣大放的，惹人闲话。”
顾桂顺说：“晓楠，你意思我懂，我们闷声发大财就完了。”
顾金来却不大明白，说：“一人好几万块钱呢，这种给自己身上增添光彩的事情，越高调越好吧！”
“等到一人好几十万的时候再高调也不迟。”顾晓楠说，“反正公示一定会做的，让他们到网上查去呗。”
麦洁萍说：“晓楠，你这一招也太绝了。放网上去，谁有空趴政府的门户网啊，抖音还刷不够呢。”
顾晓楠狡黠一笑：“那，就是他们的问题啰！”
所以，网上公示了，村里公示了，然而通知在那里反而没有人看，个个都在上蹿下跳搜刮各种道听途说的数字。
有说分两百块太少了不好意思说的，有说分二十万太多了怕上头派人来查的。
……
高教授找到姚莘建：“小姚，你去一趟银行，转这笔款子。然后去基地看一下。”
“好。”姚莘建答应着，一阵犹豫，说，“我不大方便去基地那儿，能不能不去？”
“那怎么行，你都一个月没有去了。快过年了，更加盯紧一点。我可不想到时候过完年回来，发现哪个部件螺丝钉被人偷去卖钱了。”
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某年某农学院的试验田里的实验葡萄，被几个农民工爬墙跑进来吃了，损失了几十万。
实验室里随便一样看起来不起眼的破铜烂铁，价格都是很昂贵的。
姚莘建其实是不想见顾晓楠，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背叛了顾晓楠的感觉，他想要逃避她。
但高教授已经板起脸了，他只能屈服：“好的。我现在去拿车。”
正要走，高教授又叫住他：“等等。”
姚莘建以为他还有什么吩咐，就停下脚步来。
高教授说：“我让你带小兰，没有给你造成什么困扰吧？”
“没有，小兰很好。就是……”姚莘建欲言又止。
高教授追问：“就是怎么？”
“她做学问方面有点儿急躁。其实我很能理解这种急于出成果的心情。但做研究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研究一定要有耐心，花十个小时去思考和花十年去思考其实没有太大的分别，关键是能不能想出来，想出来的成果有没有自己创新的地方。这些思维都需要平心静气才能培养的。”
高教授一听，拍着大腿高声说：“说得好，说得好啊！小姚，你这些话说到我心里去了！小兰她从小优秀，缺的就是这么一点心平气和。我劝了她好多次都没用。”
他拍着姚莘建肩膀，亲亲热热地说：“小姚，你们同年龄，你说话小兰能够听进去。以后啊，要多点照顾小兰。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教授，你太言重了。”姚莘建有些尴尬，躲闪着高教授的动作，“我今天太多话了。这就出发去黄沙岛。”
“好，早去早回。今天晚上我请吃饭，我们喝几杯。”
“我尽量赶回来。”
……
姚莘建叫上周小渝，哥俩离开实验楼，正好看到高明兰迎面而来。
远远地，高明兰就挥手：“师兄！小渝！”
俩人打了招呼，擦肩而过，空气中还留着高明兰身上的香水。
周小渝闭上眼睛用力吸气：“高明兰身上好香啊！”
“这是YSL的小黑裙香水。”
“咦？你怎么知道？”周小渝惊讶又佩服，“姚博士你好厉害啊！”
姚莘建说：“你交一次女朋友，保管什么都知道了。”
其实，这瓶香水是姚莘建送的，高明兰在网上选好了，让他代付。
俩人上车时，姚莘建把一个小袋子带了上来，周小渝看见了就问：“这是什么？”
“没什么，给晓楠的一些资料。我们走吧。”姚莘建沉着地回答完，发动了车子。
……
来到黄沙岛基地，这儿和一个月之前没有什么大变化。
顾晓楠收到了通知，早早等在门口。
姚莘建目光忍不住贴着她：长发还是扎成高高的马尾，朴素的羽绒服和牛仔裤，脚踩一双雪地靴。
她瘦了，脸颊凹了下去，越发只有巴掌点大小，眼神犀利。
端庄、大气、高冷。
有点什么气质，在顾晓楠身上起了变化……
那是高明兰所没有的，令人神魂为之所夺。
“博士，博士。”周小渝呼唤着姚莘建名字。
姚莘建回过神来：“怎么？”
“你今天是怎么了，从上岛开始就怪怪的？”
周小渝上上下下，审视着姚莘建，“听说你最近想要推掉手头的项目，你是担心以后要在这西伯利亚上班吗？”
“谁说的。”
姚莘建盯着顾晓楠。
那丫头，对他爱理不理的。
“我们都在讨论呢。担心以后搬来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连吃个饭都不方便，跟流放没分别！”
姚莘建脱口而出反驳：“那是你们还不熟悉这里。这儿的好东西多着呢。”
但，姚莘建不能不承认，大家的担忧有道理，谁不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啊。
话又说回来，做科研，又恰恰需要静下心来。
到这岛上，潜心研究，不是更好么。
唉，真是矛盾啊！
听他说岛上有好东西，周小渝一下子来了兴趣：“有什么好东西？”
“比如说，野生河鲜啦，清甜无渣的各种蔬菜啦，还有那边镇上有一条从明代就有的古老街道。前阵子我们林超越师兄不才带队过来这边考察过嘛。这个黄沙岛历史久远，只是交通不方便，长年没有被人留意。真的要开发起来，可是有很多好东西的。”
一开始说话，只是想要引起顾晓楠注意。
顾晓楠在前面走着，听见姚莘建滔滔不绝的介绍黄沙岛，与有荣焉，忍不住回头对他们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