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怎么样没办法管了。我们先把自己照顾好吧。”

　　看到顾晓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麦洁萍吐了吐舌头：“好狠心啊。”

　　“要先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再去帮助别人。有时候你有一个梨子，把它全部给了别人，别人还嫌少。而如果你有100个梨子，给他们十个，他们感激得要死。”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麦洁萍一阵恍惚，这女孩子啊，每出去一次，就厉害一层。

　　倒好像春蚕蜕皮似的，一层一层，只是不知道到最后会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

　　掌握了村里的基本情况，顾晓楠戴上口罩，穿上防护服，跟着县防疫站的人一起到天宁湖饮用水源地进行消毒工作。

　　防疫站的王站长，来到湖边就皱起眉头：“那是什么地方？”

　　顾晓楠说：“那是我们村里引进的一个项目。”

　　“做什么的？”

　　“造纸制浆。”

　　“造纸制浆？！”

　　王站长眉头拧得更深，“那可是重污染行业！西江上游的造纸厂因为环保问题全都被关闭了，你们还主动引进？想钱想疯啦！”

　　话语里极为轻蔑鄙夷。

　　顾晓楠脸上火辣辣地，仍然按捺着情绪，说：“它不是造纸厂，是一个科研基地。主攻特种纸研发和制造，从建造开始就采用最新的排污系统设计，对当地水土不会造成污染的。”

　　“有没有污染，采个样看看就知道了。那边投入生产没有？”

　　“还没有。原计划四月投入使用的。”

　　“那还好。”王站长说，“万一水质抽样检查有污染的话，你们这个项目恐怕就得搬走了。如果还没有投入生产，损失还少一点。”

　　顾晓楠职位低微，原本应该领导说啥她答应啥。

　　但是王站长这句话说出来，她不能不反问一句了：“都还没有投入生产，就算水质抽样有污染，也不一定跟他们有关系吧？”

　　王站长很不高兴，抖了抖法令纹：“建筑过程中也可能污染水源的。”

　　顾晓楠对这样武断的说法不以为然。

　　出于礼貌没有吱声。

　　王站长对手下的专家说：“你们去取样。我们到市场那边看看。”

　　市场里一片萧条。

　　黄沙岛三条村子都有市场，市场里一大半卖当天新鲜鱼获。

　　如今发现了霍乱，人人谈鱼色变，渔民早就歇在家里了。

　　市场里只卖猪肉牛肉、青菜鸡鸭之类。

　　王站长指着三鸟区说：“活禽粪便也可能有污染，这段时间不能卖活鸡活鸭了。要整改一下。”

　　顾晓楠看了只有两个档口卖活鸡活鸭，这两档平时家里挺困难的。

　　她想要替他们说两句话，转念一想：“这人不接地气得很，为人性格又武断。我何必多费口舌？等他走了之后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就是了。”

　　也就没有说话，唯唯答应。

　　又巡视了几个地方，分发下一些消毒药物，防疫站的人就撤了。

　　顾晓楠问：“检测水质的结果还没出来吗？”

　　站长仿若失忆。

　　旁边一个专家说：“已经出来了，水源没有受到污染。”

　　“噢。”

　　顾晓楠眼神闪了闪，会意了。

　　打脸打得好快，王站长猝不及防，只好装傻充愣啦。

　　王站长若无其事地说：“没污染就好。继续保持。”

　　顾晓楠忍着笑意说：“必须的。”

　　她的笑意被王站长发觉，他突然很不高兴地说：“小同志，你觉得有什么事那么好笑？”

　　“我……我没有笑啊？”

　　王站长大发脾气，说：“你那么喜欢笑，来，你站这儿笑！”

　　他往旁边一让，拉着顾晓楠站在他原本站的位置上，动作粗暴。

　　顾晓楠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位祖宗了，一时之间怔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那检测水质的专家打圆场说：“小同志，你这态度太不严肃了。快道歉。”

　　好汉不吃眼前亏，顾晓楠低头：“对不起。”

　　眼睛里还有泪水在打转。

　　王站长冷冷地看着她，怒气难消。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过了好一会儿，站长才说：“我们到码头去。”

　　一路上，所有人都当顾晓楠是瘟疫，躲得远远的。

　　等到了地方，王站长看也不看，指着地上就说：“还有鱼鳞和苍蝇，清理不干净。需要整改。”

　　大凡打鱼上岸的地方，怎么可能会干干净净没有一片鱼鳞、一只苍蝇？

　　何况，这里还是河边。

　　大家都知道，站长这是要整沙头村了，都不敢吱声。

　　顾桂顺接到通知，匆匆赶来。

　　看到顾晓楠被晾在一边，又听见那两句话，连忙上前堆起笑脸：“王站长，您好。我是这儿的书记顾桂顺。”

　　王站长年轻，顾桂顺年长，可王站长完全没有尊重老同志的意思，也斜着眼睛：“你是书记，那么她是谁？”

　　“她是这儿的大学生村官。”专家有点儿脸挂不住，刚才顾晓楠来的时候自我介绍过。

　　王站长这么问，要么明知故问，要么刚才听过就忘了，两种情况都不是好情况。

　　对专家给自己兜底的行为，王站长完全不吃这一套，好像没听见似的，眼睛只管看着顾桂顺。

　　顾桂顺重复了一次：“她是挂村的大学生村官。”

　　“大学生村官，就是说不顶事了？你们沙头村弄个不济事的村官来敷衍我们，算啥？”

　　顾桂顺解释：“不是不顶事。晓楠在我们村威望很高的，而且她家本身有诊所，是医生世家，可以更好的做防疫工作……”

　　“行了行了，不用说了。”王站长光火，手在空中虚劈一刀，打断顾桂顺说话，“之前的事情就算了。顾书记，对吧？”

　　“是。”

　　“这个码头需要隔离起来。今天开始，不许进不许出。”

　　顾桂顺一惊，这个小小鱼码头看着不起眼，但是也承担了村里三分之一人的生计。

　　他小心翼翼地问：“要隔离多长时间？”

　　“说不好。等疫情过后再说吧。”

　　疫情都还不知什么时候过，还“过后再说”？

　　顾晓楠急了，这是要掐他们脖子啊！

　　她身份低微，又不能随便插嘴，只好拼命向顾桂顺打眼色。

　　顾桂顺也觉得这样不妥，说：“站长。我们村是渔村，有三分之一的人靠捕鱼养鱼。现在因为疫情休渔，渔民领着补助，生活已经困难了。这疫情过后再说……那么渔民生活怎么办？”

　　“那就是你们的考虑范围了，我们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尽最大可能控制疫情不要扩散，而这种渔业码头，是检查防疫布控的重中之重！”

　　冠冕堂皇得很。

　　顾桂顺和顾晓楠面面相觑。

　　王站长说，“走吧，我们去下一站。”

　　顾晓楠看着那群人呼啦啦扬长而去，气得鼻子都歪了。

　　“我靠，这不是故意整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