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是个年轻女人：“你好，请问是顾晓楠吗？”
“是的，我是。”
声音很熟悉，只想不起是谁。
好在对方也自报家门了：“我是三社郑大嫂的媳妇罗巧蕾，前几天你还吃了我家红鸡蛋和姜醋的，记得吗？”
“哦！记得记得！”
顾晓楠想起来了，那是个长得圆脸小巧温顺好说话的年轻外地媳妇。
她关心地问，“罗姐姐，恢复得怎样？孩子好带吧？”
“还好，很乖，也愿意吃奶。是这样的，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我婆婆今天下午到鱼码头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不方便出门，家里又没有别人了，你方便帮我过去看看什么情况吗？”
“真的吗？码头现在被封了？”顾晓楠很惊讶。
罗巧蕾扭扭捏捏地说：“这不是家里的鱼池空了，没鱼下奶嘛……”
顾晓楠哭笑不得，这是明知故犯，侥幸心理。
但，郑大嫂毕竟是村里人，要是跟封锁码头的人起冲突，最终还是得落到村委头上的。
她说：“好吧。我先过去看看什么情况。你放心好了。”
“好的，那拜托你了。”
挂了电话，顾晓楠拔腿就走。
赶到鱼码头，却看到那些白衣服围在水边，当中一人倒着，地上一大滩水。
顾晓楠心里咯噔一下，脚底下生了风，奔过去。
边跑，边打电话报告顾桂顺：“鱼码头这边出事了，快找几个脾气好的过来！”
……
鱼码头这边，工作人员正在对落水的郑大嫂进行急救。
顾晓楠跑过来一看，急了：“喂！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工作人员过来驱赶她：“无关紧要的人不能接近码头。”
“我是这村里的村官。”顾晓楠站定，严肃地说，“你们这里的负责人是谁？”
王洪钟没想到那个农妇竟这么刁泼，一言不合就跳河。
这会儿正躲在屋子里给王站长打电话求助。
在电话里把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六神无主地说：“叔叔，怎么办？我要怎么处理？”
“你真没用！”
王站长从会议上被叫出来，一听还是这等糟心事，更加火上浇油，
“当然是通知他们村里人，把皮球踢回去啊！”
王洪钟还想要继续讨教，顾晓楠来了，吵闹声传过来。
一个手下跑过来报告说：“那边来了个小姑娘，说是沙头村的村官。正在闹！”
“什么鬼？消息泄露出去了？”王洪钟一下子慌了，挂了电话，跑出去。
当他看到只是个年轻女孩子，松了一口气，心想只是个小女孩好对付。
上去说：“你在闹什么？”
顾晓楠正想拼命冲过几个工作人员组成的人墙，看到有个管事的人来了。
更重要的是，看到郑大嫂吐出一大口水，活过来了。
放下心，转过身，锐利澄澈的眼眸盯向王洪钟：“你就是管事的？怎么称呼？”
有人说：“这是我们王主任。”
王洪钟点了点头，问：“这个码头被封锁了，你来干什么？”
“来找人！”顾晓楠指着郑大嫂说，“找她！”
“这个人不能交给你，我们要把她送到医院去检查隔离。”
顾晓楠蹙起秀眉：“凭什么？”
“她刚才和水产有过接触，我们必须做好霍乱弧菌携带排查。”
这话里就带着没事找事的味道。
顾晓楠抱着双臂，说：“你说带菌就带菌？这是乱带帽子呢？我问你，她呕吐过没有？”
王洪钟被问得猝不及防，愣了一下，说：“没有。”
“那么她拉肚子没有？发热没有？”
“……”
顾晓楠朝他眼皮下一伸手：“发热了的话，体温测量了多少次？测量记录有没有？”
专业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从小嘴里连珠炮吐出来。
王洪钟招架不住，后退两步，被顾晓楠气势压得话都说不出来。
早先那个接触郑大嫂的工作人员被他推到前面：“于清，你来跟她说！”
“小姑娘，不用着急。大妈没事。你别激动。”
顾晓楠其实一点儿都不激动，她见这人还算是个能说理的，说：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把我们的村民扣起来？谁给你们的权力？她家里人都找到我这儿来了，趁着事情没有闹大，赶紧放人吧。”
这其实是大实话，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王洪钟听见就不乐意了，大声嚷嚷起来：“什么谁给我的权力？知道外面霍乱多厉害吗？”
顾晓楠很惊讶，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惹得这位大爷发火。
王洪钟唾沫星子乱喷：“这大妈明知故犯，偷偷爬过警戒线出海抓鱼，这要出了事谁负责？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半点规章制度了？一群乡巴佬，没得救！”
急得于清频频朝王洪钟打眼色。
王洪钟不但没有收敛，还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这里老子最大，老子不需要你教怎么做！”
“晓楠！”
这时，顾桂顺带着几个村民，出现在码头入口处。
顾晓楠沉着脸说：“我不知道你是谁，是什么人，反正不是警察就没有权胡乱扣人。放了人，回头咱们慢慢算账！”
王洪钟看顾桂顺黑着脸，领着几个村民在远处，也不是不害怕的。
他铁青着脸，挥了挥手，“放人！”
于清扶着郑大嫂，到顾桂顺那边去。
郑大嫂昏昏沉沉的，抬眼看见顾桂顺，立刻找到主心骨，放开嗓子嚎起来：“书记，他们抓我！还有没有王法了，你要给我做主啊！”
扯着嗓子，嚎得三里之外都能听见。
顾桂顺一听：“什么？！”
“我想要去弄点儿鱼自家吃吃，才上渔船就被揪下来了。那个戴眼镜的把我扣起来了！非得把人逼得跳河啊！”
郑大嫂哭得眼泪鼻涕直出。
顾桂顺火了，这帮孙子自把自为封了鱼码头也就算了，竟然还抓人？
谁给他们的权力扣人？
他命两个人先把郑大嫂带回去，自己掀开警戒线走进去，直接来到王洪钟面前：“小伙子，你这样胡乱扣人是不是不大对？”
“老头儿，你又是谁啊？”王洪钟还不知道自己快要大难临头了，梗着脖子，嚣张得很。
顾桂顺说：“我是这儿的村支书！”
王洪钟沉着脸：“那你来得正好，回去通知你们的村民，鱼码头附近一律不能进入。”
“你真的要封鱼码头，也要等你拿到我们这儿有霍乱的真凭实据再说。从前儿开始，我忍你们很久了！”
顾桂顺铁青着脸，“晓楠，带人来拆警戒线！”
村里人早就火大了，等着这一句呢。
顾桂顺话音还没落，大伙儿齐发一声喊，瞬间把警戒线毁得七零八落。
王洪钟手下的人出工不出力，只象征性地阻止了两句，完全没有起作用。
王洪钟又惊又怒，吼道：“过分！你们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