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自己走回去吧，反正也不远。
反正也不远……
反正也……
天宁湖畔，黑黢黢，凉飕飕，只有一条水泥路通往园区，风吹起，令人不寒而栗。
反正刘瑶是不敢走这条夜路的。
她觉得姚莘建好说话，求一求肯定会心软。
凑上去抓着姚莘建胳膊轻轻摇晃：“姚博士，要不然你送我们？”
“咳咳。”顾晓楠干咳，“刘瑶，你是学生，注意行为举止。”
她不说也就算了，一说，别人看向刘瑶的目光立刻染上几分异样。
刘瑶臊红了脸，立刻放开手。
顾晓楠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说：“现在的本科生都这么没礼貌了啊。以后没事别约我出来玩儿了。我可是很忙的。”
转过身，自己上车走了。
至于那天晚上是怎么收场的，顾晓楠不知道。
只是第二天中午，她还在沙洲村策展现场，看布展情况，进度令人满意，莫雷跑来找她：“师娘。”
“别把我叫老了，叫我顾姐姐就行。”
“顾姐姐。”莫雷面如白纸，“我知错了。我们不应该看不起你，在背后说你坏话。请接受我的道歉！”
顾晓楠忙得焦头烂额，一开始没打算理会他。
可莫雷一直缠着她，最后把她缠得烦了，正好有电话打来：“晓楠，麻烦到联络所遗址门口。”
“马上来！”她脚步如风走过去，其实也就100米的距离。
一个心形脸，下巴有痣的短发女人手足无措站在那儿，指着院子里的纸皮箱，“晓楠，这些是谁的？”
她说话很慢，悠长悠长的。
顾晓楠上前去轻轻踢了踢箱子，发现里面装了东西，很沉。
“唉，我吩咐了梁婶别把杂物放这儿了。”顾晓楠叹气。
莫雷被她彻底无视，好像小鸡跟着母鸡，眼睛却忍不住在短发女人身上停留。
隔壁，梁婶伸出头来：“我已经听你话没有放了！这些是旧的，我老人家搬不动！你们自己清理吧！”
顾晓楠沉吟片刻，指着那些箱子吩咐莫雷：“干活，把这些箱子清理到垃圾回收站去。梁婶的店里有拖车。”
这么大个苦力在旁边，不用白不用，站在跟前还嫌他碍眼咧。
莫雷竟然二话不说，乖乖的去了。
顾晓楠看着那吭哧吭哧干活的身影，一乐，对他开始改观：“这小子转变挺快哈。”
熊猫来到她身边，慢吞吞地问：“晓楠，把这儿清理干净，我就可以开始了。”
“到时候可能会下雨，你的东西可以顶得住吗？”
“所以我希望借用屋檐下面的走廊。我不会损坏文物的。只是放置物品而已。”
“没问题。”顾晓楠说，“我可以拍板。”
莫雷很卖力，半小时不到就把杂物清理干净了。
还用扫帚和簸箕，把地面扫得干干净净，连砖缝里的杂草也清理掉了。
熊猫高兴地来到他面前拉着他手说：“谢谢你。”
“不、不客气！”莫雷涨红了脸，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
顾晓楠说：“你忙，我还有事。”
见她转身要走，莫雷急忙跟上来，活脱迷途熊二：“师娘，对不起。你还在生气吗？”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顾晓楠冷淡地说，“你们说的又不是事实，我生什么气。”
“我们拿你来类比……”
回去之后，姚莘建用自己的方式把他们几个狠狠修理了一顿。
如今刘瑶正在宿舍里哭，而且高明兰也没有理睬她的求助，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
所以莫雷才想来求顾晓楠谅解。
当他看到顾晓楠忙碌的工作之后，开始反思自己。
莫雷是学生会的干部，平时也会帮老师做文档、做资料、跑腿办事、上传下达，经常以自己办事能力强而自豪。
但在刚才，跟在顾晓楠尾巴的那短短时间里，他尝试把自己代入到顾晓楠的角色里去思考，莫雷发现自己竟未必能够比这个村姑做得更好。
不，是远远不能做得比这个村姑好！
所以，他开始有三分真心实意的服软了。
顾晓楠说：“胡适？鲁迅？莱纳德？”
胡适包办婚姻，娶了个大字不识的老婆，成为北大笑话；
鲁迅也是包办婚姻迎娶了朱安，虽未能离婚但终身未碰原配妻子，直到认识许广平……
莫雷没想到，这么隐晦的笑话也被顾晓楠听出来了，又惊讶又羞愧，无地自容道：“对不起。”
“我说了，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是文盲。”
“那么说，你是原谅我们了？”
这学生迂腐起来，也真是挺让人无语的。
顾晓楠索性站定了，面对面地，看着莫雷的眼睛说：“你听清楚了。你们背后怎么中伤我都好，我不是你们圈子里的人，也没有硬融进去的意思。但是呢，我看清了你们对我的真正态度，那么我也没有必要继续浪费时间跟你们一起玩了。”
“你们，是河水。”比了个手势，“我，是井水。河水不犯井水，OK？再见。”
莫雷脑子里还在思考这番话，顾晓楠转身走了。
看着那背影，莫雷竟然有种自己被她抛弃掉的感觉。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怎么可以这么毫不留情地把话说得那么绝。
耳边传来嘻嘻轻笑，莫雷茫然地扭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下巴的黑痣，然后是一张特别厚的红唇，涂了牛血红唇膏，勾魂夺魄。
熊猫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的热闹好，看见莫雷，笑着说：“原来你得罪了晓楠啊。嘻嘻，小看她了吧？”
“我、我没想到她那么厉害。她明明高攀了我们姚博士，怎么底气还那么足？”
“那我可不知道。我不关心别人的私事。只是很好奇，你们做了什么让晓楠连朋友都不愿意做？她可是我见过脾气最好，人缘最好的女人了。”
莫雷低下头，说：“是我们不好。”
“肯定是你们不好。”熊猫懒洋洋道，“我去干活了，再见。”
“等等！我能帮你吗？”
莫雷屁股一溜烟地，跟着熊猫走了。
……
那天之后，沙洲老街上多了一个身高1米9的身影，特大号熊二温驯无比，能干活会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