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顾晓楠正睡得香，忽然接到了林宝华的电话。
“晓楠，端午文化节不是你在负责的吗？怎么弄成了美食节？”
“那个事情我没有在跟进了。”
“那是谁弄的啊？”
“顾国政，顾升。”
“不认识。要不，你过来看看？”
看看？
虽然说不想管这个破事了，但顾晓楠还是贱贱地跑到老街上去看个究竟。
呵呵，只见一个很恶俗的大拱门平地而起，两个一人高的大喇叭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竖着，地上铺满劣质红地毯。
顾晓楠迎风石化……
林宝华疑惑地说：“这是文化节，还是美食节？”
“大概在他们的观念里，美食等于文化吧。”
林宝华打了个寒颤：“那么到端午那天，会不会满大街的羊肉串和一块钱一个的烧生蚝？”
配合浓烟滚滚的画面……顾晓楠不寒而栗。
她弱弱地说：“应该不会吧。”
目前来看，这希望不大。
林宝华愧疚地说：“晓楠，我对不起你。我之前太颓废了，让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话不能这么说。”顾晓楠也很黯然，就好像自己精心养大的孩子被人带去糟蹋似的。
林宝华说：“晓楠，我想现在回来帮你，可以吗？”
“你回来帮我？”顾晓楠惊讶地抬起眼睛，看着她，“你没事了？”
林宝华说：“你骂我骂得很对，是我自己太不争气了。发生意外，组织对得起我，父母对得起我，就算是连云齐，他也尽力了。是我作走了他。我得自己爬起来。”
顾晓楠露出姨妈笑：“你能这样想就很好。”
见到现场还在施工，有搭棚子的，有开着社会摇抽烟聊天的，还有两个大妈为了争夺地上的纸皮箱吵起来，场面不堪。
无奈道：“我们回去再聊吧。”
她们到沙洲村，林宝华说：“我们去办公室吧。”
顾晓楠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村里的路熟了吗？”
林宝华：“这……”
顾晓楠说：“是不是天天就呆在办公室里，哪儿都不去啊？”
林宝华不好意思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你知道为什么你在庆丰镇政府辛苦了两年，最后一受伤就被人踢走了吗？”
不等她回答，顾晓楠就说：“因为你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只会做文书工作，谁都可以代替你。你想想，哪怕你跟白村的人关系好一点，让他们离不开你，谁敢把你一脚踢开？”
闻言，林宝华咬着嘴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其实她并不笨，只是开头走了歪路子，以为离领导近了就万事大吉。
“你要有点儿利用价值，才能让人有保你的欲望啊。”
林宝华说：“可是明晃晃地被人利用着，你甘心吗？”
“要看被谁利用啊。”顾晓楠说，“既然在村里做村官了，发你的工资不就是利用你的工钱么？”
说着说着，俩人到了村委会门口，顾晓楠站定，看着她。
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林宝华扭过身子：“走，我们到村里溜达溜达去。”
她的腿走路姿势和常人无异了，看来最近有乖乖的做康复训练，而且效果很不错。
沙洲村是三条村里历史最长、经济最好的村子，村里很多旧房子，房子规格也比其他两条村要气派。
但由于之前的班子不作为，村容很脏乱。
相比之下，沙头村要整洁多了，呈现出一种简单、朴实、大气的美。
最近，有一个雕塑家、一个画家跟着朱小丽进驻到沙头村里。
由顾晓楠牵线搭桥，找到合心意的闲置民房，用很低廉的房租租下了院子，正在改造成工作室。
林宝华一开始还能走，后来坐在顾晓楠的摩托车上，累得额头上冒出汗珠来。
不过她坚持着，没有喊一句停。
顾晓楠见她精神面貌和之前确实大不一样了，心里更加感到安慰。
“我以前来这里很少，没想到你们村子现在环境这么好了。”林宝华赞叹不已。
顾晓楠说：“离不开大家一起努力啊。”
林宝华看着她，说：“是离不开你，对吧？”
“我不敢居功，不过做了我自己应该做的事而已。”
她们把摩托车停在了村口，走向百香果园。
早餐档的陈文英嫂子开着摩托车从地里回来，看见顾晓楠，大声打着招呼停下，“晓楠！去哪儿呢？”
“就是随便走走。”顾晓楠说，“这么早回家了？”
“对。我下了虾篓子，抓了一些虾。这是我家的枇杷，树上熟的果尾巴，很甜。给你尝尝。”
说着，她热情地打开车尾箱，拿出熟透成橘红色的枇杷，塞给顾晓楠一大把。
顾晓楠收了，又闲聊几句，陈文英赶着回家做饭，开车走了。
晚熟的枇杷果然甜得漏蜜，顾晓楠和林宝华边走边吃。
“晓楠！”
周小梅骑着自行车从后面过来，“和朋友一起呢？”
“嗯，是呀。”
周小梅是去自己的园子里摘菜的，然后还要接孙子放学，她在车篮子里摸了摸：“来，这儿有包番薯干，拿去吃！自己晒的，外面买不到！”
等周小梅也走了，林宝华看着顾晓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晓楠，她们对你真好啊。从小长大真不一样。”
“这是一方面的原因，还有一方面，也是他们认可我吧。”
认可？
林宝华站住了，看着顾晓楠渐渐走远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两年多过去了，她回到村里，大家对她虽说笑脸相迎，但那种笑意是有距离的、很客气的。
都是成年人，很容易辨别出二者的区别。
当时林宝华觉得自己不需要这种笑，然而，真的不需要的话，为何她现在这样羡慕顾晓楠呢？
顾晓楠转身等她，也没有开口催促，很体谅她腿脚不好。林宝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努力向前走，走到她身边后，顾晓楠指着远处说：“到了。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林宝华眼前一亮，“哇！”
一望无际的果园，在阳光下金光闪闪。
有些果树正在开花，有些已经挂果，轻风吹过，吹起片片叶浪，令人心胸为之一阔。
绿的叶片，米色的花，蓝的天。
林宝华说：“真美。”
不远处，朱小丽带着几个学生在写生，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