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盘下来，顾晓楠心里大致有谱了，笑了笑说：“那好，我不多打扰你了。对了，今天的笋壳鱼太瘦了，送我两斤白贝煮个汤吧？”

　　“啧啧，瞧你这张小嘴，怎么那么会讲价呢？行了行了，我送你个白贝冬瓜汤。”

　　和之前来过的所有客人一样，大家再一次被黄沙岛的河鲜折服。

　　艺术家也是人，艺术家也要吃饭。

　　席间，顾晓楠说：“既然大家都觉得这里好，有兴趣留下来搞工作室吗？”

　　众人一叠连声：“有！太有了！”

　　那个罗圈腿老谢说：“不知道这样的独栋房子多少钱一个月呢？”

　　顾晓楠看了看朱小丽，说：“小丽，你来说？”

　　朱小丽竖起一根手指。

　　邱老秋想要开口，被朱小丽一个眼神制止。

　　老谢试探性地说：“一万？”

　　小丽的小屋上下两层半，带院子，楼上楼下一共四个房间，一个大客厅，老谢猜一万一个月，也是合理的。

　　朱小丽说：“一千！”

　　大家“哗”的一下，立马心痒起来。

　　画油画的李斌雄和做现代艺术的诸葛凯对望一眼，马上对顾晓楠说：“晓楠，我们也要在这里租房子。”

　　邱老秋说：“如果想要改造什么的，和屋主沟通好，再去报个手续就行了。规章制度齐全，不会担心被人当违建拆掉。”

　　大家缠着顾晓楠，七嘴八舌的问。

　　顾晓楠看看时机差不多了，就说：“我很乐意帮大家的忙。但是我自己本身还有工作要做，只能利用业余时间尽力帮。”

　　朱小丽提议：“我看这样，晓楠平时忙进忙出，也挺辛苦的。大家想要租房子的，私底下联系晓楠好了。还有不能让人白忙活，茶水费什么的必须要给一点。”

　　众人立刻纷纷附和：“那是当然。”

　　老谢马上说：“就按照市区里的行规，租一付一呗。”

　　意思就是说按照一个月租金来支付费用了，顾晓楠表示没问题。

　　从饭局上回去，她没有急着着手瞎头苍蝇乱窜满村子问人是否有房子放租。

　　而是打开电脑，调出一份表来，这表其实是在小诊所帮忙期间，自己整理的，上面有村民情况。

　　“奶奶，你积累下那么多人脉资源，其实这些远远比你的地和房子值钱呢。你自己也没想到吧？”

　　顾晓楠按照那表整理一番，分成三类。

　　第一类是还住在村里的。

　　第二类是把全家搬走，只留空房子的。

　　第三类是青壮年外出劳务，留下老人在家的。

　　她看了看，第二类人竟有20多户，“啧啧，没想到这么多人已经全家搬走了，再过几年，怕是村子里都没人了。”

　　这个西伯利亚啊……隔着江水，交通不便，连个工厂都没有，祖祖辈辈只能修理地球……有点儿办法的都往外跑。

　　她拿起电话，一个个拨打过去。

　　那些全家搬走的，接到她的电话，十个里有八个都很爽快地答应可以放租房子。

　　一圈电话下来，意向征集得也差不多了。

　　顾晓楠这才联系那些艺术家们，收集他们的需求，再把对标的房子推荐过去。

　　磨刀不误砍柴工，她发现，这么做成功率非常高，匹配率达到百分之百。

　　基本上每推荐一间房屋过去，对方就答应一间。

　　等到双方都有意向了，顾晓楠才约人出来办租赁手续。

　　这些屋主都没想到自家老破房子还能给自己带来额外收入，对于见惯了市区高物价的艺术家们来说，一两千块能够租一个独立小院子做创作，这费用低廉得可以说是忽略不计。

　　所以，双方你情我愿，洽谈愉快。

　　顾晓楠和城建科关系好，之前又专门恶补了公文写作的技能，由她撰写的合同极其规范，甲乙两方都挑不出毛病来。

　　她又借用小丽小屋一个房间谈事，有条不紊地展开着这项工作。

　　和之前做的所有工作都不同，这次纯粹是赚外快，顾晓楠很用心对待，跑上跑下，亲力亲为。

　　别人信任她，让她介绍，可不能辜负了别人的信任啊！

　　这样茶水费收得也安心。

　　……

　　转眼间，钱俊智和顾晓彤三朝回门的日子到了。

　　在黄沙岛上，三朝回门仍是很重要的仪式，所以一大早，钱俊智和顾晓彤早早地就起来了。

　　他们结婚之后搬到了镇上一套商品房里住，其实按照顾晓彤的意思，她更加希望可以直接到市区里住，当个城里人。

　　但钱俊智的公司主要业务在宁县，她试探了几次，钱俊智不为所动，也就只好屈就。

　　后来顾晓彤安慰自己：住在镇上也好，娘家走动方便，而且物价低。如果想要逛街什么的，开车一小时就到市区了。

　　他们开着豪车，带着大包小包，外加鼓鼓囊囊的大红包，顾晓彤挺着大肚子，高高兴兴回娘家去。

　　“智哥哥，我们那边三朝回门规矩很大，到时候你多担待点哦。”

　　顾晓彤给钱俊智打预防针。

　　这几天她唠叨了无数次了，钱俊智心里有些不耐烦，脸上还是保持微笑：“我知道了。你就放120个心吧。”

　　一回到家里，顾晓彤家早就严阵以待。

　　顾升一房的姑姑婶婶们，施展十八般武艺，做出各色茶果来，有煎堆、糖环、疍家糕……乃至现代一点的，蛋挞、纸杯蛋糕，应有尽有。

　　一盘盘在顾晓彤家里摆开来，摆了三张大圆桌。

　　按照风俗，新郎要每样都尝一尝，每尝一样，还要给做这样点心的女方亲戚一个红包。

　　钱俊智本来就被应酬烟酒搞坏了肠胃，看到满坑满谷的点心，顿时咧歪了嘴。

　　他悄悄问顾晓彤：“这些……全都要吃吗？”

　　顾晓彤脸上带着笑容，同样压低嗓子：“你说呢？”

　　钱俊智明白她意思了，说：“好吧，我吃。”

　　他拿起一个煎堆，那煎堆有他半个巴掌那么大，才上手就感觉一沉——煎堆分实心和空心两个品种。

　　空心煎堆看着很大，实际上只有薄薄一层皮，没多少东西。

　　可是顾晓彤姑姑这煎堆是实心的，里头放了莲蓉，外面一层米粉，糊了芝麻，用油炸熟透。

　　这坨玩意儿怕有三两重，并且热量爆表。

　　姑姑满怀期待地看着钱俊智，钱俊智咬一口，甜得齁。

　　他伸长脖子，费劲地咽下去，笑了笑，把一个红包递给姑姑：“谢谢姑姑。”

　　姑姑悄悄打开红包一看，里面有888块，先是一喜，心想：“看看能不能再敲点儿。”

　　脸却拉下来：“小钱，这东西做得不好吗？怎么不吃了？”

　　钱俊智趁着姑姑不注意，把才咬了一口的煎堆放下想要溜人，没想到被逮住，立刻求饶：“姑姑，你做得很好吃，我这是吃不下了，你就看在晓彤份上，饶了我吧。”

　　姑姑却不依：“那可不行，不吃完，有始无终，不吉利。”

　　钱俊智不愧是钱俊智，话头晓尾，立刻又拿出一个红包：“好事成双，大吉大利。”

　　姑姑一看又收了一个888的红包，满意了，便放过他。

　　这么一来可就害惨了钱俊智，有了姑姑开头，之后每一个亲戚都得翻倍红包。

　　等到吃完十几个亲戚做的点心，钱俊智原本鼓鼓囊囊的包瘦得跟马云本尊似的……

　　好险堪堪发完最后一个红包，点心也吃完了。

　　钱俊智肚子撑得不行，钱包滴血得不行，还不能撕破脸。忍耐着不爽，说：“我上个洗手间，去去就回来。”

　　顾升招呼着说：“快去快回来啊，我们等着你吃酒席呢！”

　　钱俊智白眼险些翻到天上去：还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