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丽，朱小丽！”
听见叫声，朱小丽醉眼昏花地走出来，看见顾晓楠背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站在院子里，吓一跳：“晓楠，你怎么了！”
顾晓楠说：“小丽，开车送我奶奶去医院！”
朱小丽呵一口气，闻了闻残存的酒味，摇头：“我不行。我带你去找邱老秋去！”
她匆匆拿了手机，把门挂上，带着顾晓楠横跨村子。
路上打通了电话，邱老秋二话不说一口答应。
等她们两个紧赶慢赶赶到他工作室门前时，他已经把车子都倒好了。
三个人上车就走。
闹出这么大动静，村子里的人一个一个八卦围观。
当车子开过顾晓楠家里时，只见顾桂潮铁青着脸，站在门口，咬牙切齿的看着他们。
顾晓楠放下车窗，大声喊：“你们一家丧尽天良，就等着老天收你吧！”
“顾晓楠！你给我回来！你个臭丫头！”顾桂潮指着她破口大骂，可是车子早就去得远了。
……
车上，邱老秋边开车，边通过后视镜观察顾晓楠。
“晓楠，这是你奶奶？”
顾晓楠心情很坏，说：“是啊。”
“她好像病得很重。”
千言万语，不知从哪里说起，顾晓楠长叹：“唉……”
邱老秋顿时不好再问了。
把张凤妹送到县医院，医生做完检查之后，摇着头说：“前几天我劝了不要让她出院了，你叔叔非不听。现在已经迟了。”
顾晓楠心里一沉。
医生叫来护士，给张凤妹一张病床，又开了一点药吊着气，好让她交代遗言。就把位置让给顾晓楠了。
此时此刻，顾晓楠反而冷静下来。
她迅速打电话通知父母让他们赶紧回来，另一方面打电话给顾桂英。
做这些的时候，不知道是药效作用还是情绪安定，张凤妹呼吸平缓下来。
她开口：“晓楠……”
顾晓楠坐下来，说：“奶奶。”
她情绪很复杂，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张凤妹喉咙“咯咯”两声，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停止了呼吸。
这个要强了一辈子的女人，就这么死了，甚至连临终遗言都没有一句。
顾晓楠摁响了召唤铃，等护士来处理后事。
她走到洗手间里，沿着墙角蹲下来，狠狠大哭了一场。
……
顾桂潮和顾桂英等，在两个小时之后才赶到医院。
顾桂潮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顾晓楠赶出去：“贱人，你给我滚出去！”
连推带搡的，连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看不过眼。
顾晓楠低着头，被粗暴推出来，正好被闻讯赶来的苏俊玮扶着。
他皱着眉头说：“都什么人啊。”
旁边一护士说：“孙女儿这么乖巧，儿子却凶巴巴的。还养儿防老呢。”
顾晓楠还是一言不发，分开人群，走出了医院。
没想到，朱小丽和邱老秋竟然还等着她。
他们已经吃过东西了，又回到邱老秋的车子里，就停在停车场。
看见顾晓楠走出来，邱老秋按了喇叭，引起顾晓楠注意。
坐进这个狭窄的空间里，顾晓楠才感觉到莫大的安全感，浑身放松下来。
她说：“邱老秋，小丽，谢谢你们帮了我的大忙。”
车厢里一股异味。
继续说：“洗车的钱我会付给你的。”
“洗车钱另说。”邱老秋问，“你怎么这个样子？你奶奶怎样了？”
顾晓楠潸然泪下。
见到她这反应，那俩也不用问了。
朱小丽拍拍她肩膀，说：“节哀。”
哭了一会儿，顾晓楠感觉好受了一些，说：“我们先回去吧。我父母要明天才回来。”
也只有等顾桂生回来，事情才有转机了。
这一晚注定是很多人的不眠夜。
第二天，张奶奶去世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黄沙岛。
讽刺的是，消息还不是顾桂潮带回来的，而是由在县医院上班的本镇人传回来的。
一大早，顾晓楠刚走出宿舍，顾桂顺、顾金来、麦洁萍等还有很多人就焦急地等在村委会大院里了，看见她，纷纷围拢：“晓楠，你奶奶是不是没了？”
“晓楠？奶奶怎么样了？”
一双双眼睛，都流露着热切的光芒。
顾晓楠又是一阵难过，轻轻点了点头。
马上好几个人眼圈就红了，有一些人捂着嘴巴，离开人群悄悄奔了出去。
悲伤的气氛迅速在整个村子里弥漫开来。
顾桂顺问：“那你昨晚回来了吗？”
顾晓楠又点了点头。
素来能说会道的她，如今好像失去了语言功能。
麦洁萍帮着她说：“是不是你叔叔为难你？”
顾桂潮是长辈，顾晓楠不好说是非，但是她咬紧了嘴唇。
昨天上午在村子里发生的那一幕，只要没瞎的看到了。
但，那都是张凤妹的家务事，就算是隔壁一房的也不好意思管。
大家议论一番，叹息一番。
顾金来问：“什么时候办追悼会？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吗？”
“我不知道。我被我叔叔赶出来了。”顾晓楠没有心情，低声说：“我爸下午就会到了，到时候你们问他吧。”
顾金来瞪大眼睛：“什么？顾桂潮把你赶出来？他凭什么？”
顾晓楠咬紧嘴唇，不说话。
麦洁萍说：“唉，你是女儿。他是儿子。晓楠，你别放在心里。”
顾桂顺却说：“儿子女儿有什么分别？我看，顾桂潮那个儿子，生块叉烧好过生他！”
大家都惊讶地看着顾桂顺，可顾桂顺却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麦洁萍垂眉说：“是啊。生子不孝，不如养猪。”
“你们聊，我先去镇上请个假。”
顾晓楠请了三天丧假，路上碰到程文。
程文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节哀。”
顾晓楠知道，程文想要找她谈论工作，想要跟她讨论沙尾村文创集市的事情，甚至还想要问责她为什么帮沙尾不帮沙洲。
但遇到丧亲之痛，程文再混蛋也不能造次。
她礼貌地说：“谢谢书记。”
张凤妹的去世，让顾晓楠暂时安宁了几天。
顾桂生回来之后，立刻把她从宿舍里带出来了，罗洁抱着女儿流下伤心的眼泪，愤恨地说：“真是欺人太甚！”
顾晓楠反而安慰母亲：“算了，都过去了。他们想要蹦跶，就随便他们去吧。人贱自有天收。”
罗洁问：“你老公呢？姚莘建呢？他怎么没有陪着你？”
顾晓楠一怔，“呃？”
罗洁生气地提高声音：“怎么回事？不是说很爱你吗？不是说要照顾你吗？遇到这么大件事，那小子竟然不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