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古典情歌般的面孔，立刻把所有人都震住，纷纷倒抽冷气。

　　“好美……”

　　“哪里来的人？”

　　只见朱爱君眼圈微微发红，给张凤妹三鞠躬。

　　顾桂生和顾桂潮都成了呆瓜，顾晓楠赶紧推了一把爸爸，顾桂生连忙低头回礼。

　　朱爱君和顾桂生握了握手：“节哀。”

　　顾桂生老脸涨红，唯唯答应。

　　顾桂潮也伸出手想要和朱爱君握手，但朱爱君只是礼貌地和他碰了一碰手，连握都没有握住，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人群最后面站住了。

　　顾桂潮眼神当场就不自然起来。

　　姚莘建来到顾晓楠身边，抱住她，在她耳边说：“节哀。”

　　这个出格举动又引来好多奇异目光。

　　顾晓楠轻轻回抱了他一下，沉默。

　　瞻仰遗容完毕，就是所有宾客步行送张凤妹的棺椁去火化了。

　　张凤妹一生唯物主义者，早在十几年前就说自己要火葬。

　　看着操作工按动按钮，把棺木送入焚化炉中，顾晓楠终于忍不住，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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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里，顾桂潮忍不住问顾晓楠：“晓楠，今天那个女人是你婆婆？”

　　顾晓楠不置可否。

　　顾桂潮追问：“你婆家干什么的？有多少家产？”

　　顾晓楠险些一个大白眼翻过去。

　　她讽刺地说：“你现在是连装都懒得装了吗？”

　　老脸上肌肉抖动，顾桂潮怒道：“我这不是关心你！你跟人私奔已经很丢脸了，嫁了个有钱的还好说，要是嫁了个穷小子，难道以后娘家还倒贴你？”

　　“呵呵，那可真的是多谢了！”顾晓楠说，“我亲爸妈还没有操心这个呢，反而叔叔给我.操心了？”

　　顾桂潮冷笑：“你只是收养回来的女儿，真以为是亲爸妈啊？”

　　听到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把顾晓楠炸懵了！

　　她颤抖着问：“你说什么？！”

　　半边身子，都好像麻木了一样。

　　顾桂潮说：“不信的话，就去问问你爸妈！如果是亲爸妈，又怎么舍得把你丢给老人家，自己跑到北方去打工？”

　　“阿潮，你在那边忙什么呢？”此时，顾桂生在他们身后大喊，“赶紧过来帮忙！”

　　顾桂生正从车上往下搬货物，让顾桂潮过去搭把手。顾桂潮答应着，去了，临走之前还飞了个恶意笑容给顾晓楠。

　　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闺女？

　　半天，顾晓楠都没有缓过来。

　　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真的很想问清楚，但那一天始终没有找到开口的机会。

　　第三天早上，顾晓楠的丧假结束，该回去上班了。

　　顾桂潮夫妇借口要上班，一大早溜之大吉。

　　顾桂生和罗洁自告奋勇，把剩下的手续跑完，顾晓楠当然乐得轻松。

　　更让她开心的是，似乎面对同样的悲伤和同样的敌人，父母意识到谁才是真正的“自己人”，没有正式道歉，默契地和好了。

　　成年人吵架之后的和好，其实远没有小说里写得那么复杂，又是道歉又是哄什么的。

　　只是若无其事地给对方夹了一块肉，对方又回了一条青菜，就没事了。

　　离婚两个字，似乎谁都没有提起过。

　　她对父母说：“刘律师问你们是不是有兴趣把房子卖掉，直接分钱。我也是这个意思。姑妈还好说，三叔那个样子，以后肯定还有得争吵的。”

　　罗洁赞同她，说：“我也觉得把钱分掉比较好。现在这房子能卖多少钱？”

　　顾晓楠说：“评估机构那边给出来的价钱，是30万。另外诊所那边的平房也能卖20万。”

　　罗洁不懂：“平房能卖20万，这楼房怎么才30万？”

　　顾晓楠说：“不是这样算的，诊所那边的地块比较大，地段也好。其实不是房子值钱，是地值钱。这楼房住了几十年了，又挤在村子中间，反而不值什么钱。”

　　“那就算了。30万就30万吧。”

　　罗洁认可了这个提议，嘀咕了一会儿，忽然很生气地对顾晓楠说，“昨天来的那个人是小姚他妈妈吧？她给了18888的帛金，你三婶竟然私吞带走了！回头还赖我算错了账。你说世界上怎么还有这种人！”

　　顾晓楠很吃惊，感觉三叔三婶这家人，真的是越来越奇葩了。

　　见母亲气呼呼的，她不免安慰：“别往心里去。为了一万多气坏了自己身子不值得。”

　　“晓楠，你注意点。你三叔很想攀上那高枝。当初他就是占了你爸的编制，然后拍上图书馆刘馆长的马屁被调走的。现在不知道又想要打什么主意了。”

　　顾晓楠很明白他想要什么：“图书馆是清水衙门，顾晓宇和顾晓燕又不争气。他们在省城开支大，如今知道有钱的好处，想要捞钱了吧。”

　　叹了一口气：“唉，一把年纪了，只懂得算计老母亲手里的钱，算什么东西。还养儿防老呢！”

　　她自说自话，没留意到罗洁脸色也不大自然了。

　　罗洁语气别扭：“其实，爸妈也挺缺钱的。”

　　顾晓楠说：“咦？你们工资不是都很高吗？”

　　“爸妈想要在打工的城市里买套房子，那边房价一万多呢。”罗洁说，“这么多年了一直租房子住。本来想着，这老房子就是我们的根了。如今老房子一卖，根都没有了。”

　　顾晓楠明白这种苦衷。

　　可以说，这是所有华夏人心中根深蒂固的思想。

　　只是，为什么父母一直坚持在外面，似乎完全没有回来的打算？难道真的是不想要回来了吗？

　　她忍不住问：“妈妈，为什么不考虑回来呢？就算在市区也好啊。”

　　“回来？算了吧，我们这个破地方，哪里会那么容易找到8000块一个月，又不在体制内的工作？”

　　顾晓楠哑口无言，的确，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她苦笑：“是的，我们这里真的太穷了。”

　　就算是她自己，工资也就一个月两千而已！

　　而且，这两千块一个月，也是很多在基层体制上了一辈子班的人的收入。

　　罗洁说：“别苦着脸嘛。爸爸妈妈再上几年班，存好你的嫁妆钱。回来再买套房子，我们一家人就可以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了。”

　　这个前景听起来很诱人，顾晓楠展颜一笑，心里稍为感到安慰。

　　罗洁说：“晓楠，你是好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要照顾好自己。”

　　顾晓楠突然说：“妈妈，我可以抱抱你吗？”

　　“你这孩子，怎么撒起娇来呢？”

　　罗洁笑了，不过还是抱了顾晓楠一下。

　　妈妈胖了，肌肤松弛，不过怀抱还是一样的温暖。

　　在那一刻，顾晓楠决定不再追究自己是不是他们亲生的这种无聊问题。

　　知道答案又如何呢？反正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们给了她一个家，抚养她长大，维护她关心她。

　　他们就是她的亲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