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俊炜没理会,自行走到货架旁边挑选酱油。最后选了一瓶东古酱油,过来买单。
大姐已经挂了电话了,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13块8毛!”
拿出手机扫码付款,梁俊炜拉扯家常:“什么事情那么生气呀?”
“还不是沙洲村那个死人顾冠东啰,在我这儿订了一箱剑南春,等我辛辛苦苦拉了回来,他又不要了!”
这可有点过分,梁俊炜帮着腔说:“那过分了啊。一箱剑南春可不少钱,这运费水脚,血亏。”
“就是嘛!可他说不要就不要,说得死死的。我也没办法强买强卖啊!”大姐郁闷无比,拿起电话来,“只好退回去了。”
见她忙碌起来,梁俊炜不好继续打扰,拿了酱油回家去。
……
没几天,爆雷了。
沙尾村和沙头村的人才知道,在他们忙活着种百香果、搞文创集市的时候,沙洲村的人款子放出去收不回来。
资金链断裂,喀喇喇如大厦倾,也就三五天功夫。
该到手的利息没到账,就连本金也拿不回来,慌乱的人挤到顾国政家里。
人挤得越来越多,报出来的金额渐渐向天文数字靠拢……
这天,顾晓楠正在吃饭,外头跌跌撞撞冲进一个人来。
“晓楠!”
话音还没落地,那人便扑通跪在地上。
顾晓楠认出那人是顾善州,吓得赶紧上前去扶他起身:“善州叔叔,怎么啦?”
“晓楠,救救我们村!”
一夜之间,顾善州好像老了十岁。
顾晓楠倒了一杯酒,他一口吞下,口里喃喃的说:“我信错了人,信错了人哪!”
顾晓楠问怎么回事。
然后她才知道,在那个夜晚,爆雷之后,顾国政一个人背起了锅,已经跟着警察走了。
但数以千万计的钱追不回来,村民们一夜破产。
临走之前,顾国政对他说:“你应该相信顾晓楠。她会有办法的。”
“我有办法?我会有什么办法?”顾晓楠心里吐槽,“我又不是财神爷,可以把石头变成黄金。”
顾善州说:“晓楠,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好多人卖了房子,借了债……这样下去要出大问题的。你来帮帮我们吧!”
顾晓楠一摊手:“帮?我也没有办法帮啊,我只会踏踏实实的赚钱。不会点铁成金。”
这话听得顾善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火辣辣的,只是低了头,不语。
半晌,说:“就算让沙洲的人跟你打工也好,有工资糊口就行,都是乡亲父老,你帮帮他们吧。”
顾晓楠心软了,叹着气说:“善州叔,我现在问你,村委集体户口还有多少钱?”
顾善州一呆,“我得回去问龙淑君去,她现在兼会计。你问这干什么?”
身为村长,连户头有多少钱都不知道。顾晓楠心里又叹一口气,心想:“善州叔叔是好人,只可惜有德无才。算了,有什么菜做什么饭吧。”
她说:“你等我吃完这两口饭,开个临时会议吧。”
停了一停,补充:“把林宝华也叫上。”
顾善州答应了,就在一旁坐下。顾晓楠继续吃饭。
顾善州见她吃得很简单,其实就只有一碗饭,里面有腊肠、香菇、西红柿和几块西兰花,营养应该是够的,卖相却俭朴。
都传说顾晓楠是小富婆,开好车、穿名牌、出入高级场所,怕是从几次活动上捞了不少,如今看来,蛮不是那么回事。
又想起自己当时落魄没当上村长时,顾晓楠一力保举自己,那时候她甚至还不认识自己。
想着想着,不由得越来越后悔,不应该屁股挪了位置之后,就听信谗言,忌讳疏远这个女孩,以致闹到今天这样狼狈的地步。
想到这里,顾善州说:“晓楠,你这么年轻,正是要吃好的时候。只吃这么点怎么够?要不别吃了,我请你到外面吃饭吧。”
顾晓楠说:“别了,能省就省。再说这饭很好吃啊。这叫‘一个番茄饭’,网上教的,酸酸甜甜味道很好,营养也很丰富。”
听她这么一说,顾善州反而没词了,因为顾晓楠看起来非常乐在其中的样子。
三爬两拨吃好了饭,顾晓楠跟着顾善州去了沙洲村。
入夜的沙洲村没有了之前热闹,没什么人开火做饭,家家户户虽然还亮着灯,但了无生息,就像鬼城似的,吊谲诡异。
顾善州正准备打开村委会办公室的门,顾晓楠制止了他:“那边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想了想,还是去颜若徽的工作室吧。我有那边的钥匙。”
顾善州现在可是什么都听她的了。
一时之间,人到齐了,把铁闸一关,外面什么人都看不进来。
顾晓楠一眼就看出来,谁被卷入了这场危险游戏,谁置身事外。
此时的林宝华满脸困倦茫然,看着就是上班族下班时的样子,而龙淑君则满脸焦虑,精神十足,眼底下挂着两个青色眼袋。
顾善州首先问龙淑君:“阿君,我们村集体账户上还有多少钱?”
龙淑君说:“大概还有十几万吧,不超过二十万。怎么?”
顾善州皱眉:“怎么这么少?”
龙淑君说:“本来集体进项就不多,年中铺租什么的没有收上来,就剩这么些了。”
“二十万,杯水车薪。”顾晓楠也皱起了眉头,她没想到沙洲村的财务状况这么糟糕。
龙淑君不服气了,说:“嫌少?你们沙头村有多少?”
顾晓楠想了一想,很具体地说:“还有131万3000元。”
这话让龙淑君大吃一惊:“这么多钱!你们当山贼了?”
“不多啊。我们的农产生意一直在做,今年四月签了一家代理公司,地里收购包销外地。现在百香果开始挂果了,下个月可以卖了。还有国家征收了天宁湖造纸基地之后付给我们的地款,我们分给村民之后还剩下一部分。此外还有文创市集的分红、艺术家们交的管理费、地租等等等等。”
顾晓楠如数家珍,沙洲村几个人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
场面陷入难堪的沉默中。
几秒钟后,顾善州率先打破沉默:“我们的地款呢?”
龙淑君说:“我们占地本来就不多,分到集体户口也就三十多万,花完了。”
顾善州又问:“地租收入呢?”
龙淑君说:“老街上的租收来才几个钱,清明办了场宴席,端午之前办了场龙舟赛,端午节的时候那个美食节,花了很多。”
她嫉妒地对顾晓楠说:“沙头村占的地多,事情少,省啊省的省出这么多来。”
又来了,怎么他们都求到人身上了还改不了这清高善妒的臭毛病?
顾晓楠不惯着她了,微微一笑,心平气和反驳:“毛病都找在对方身上,而不是想着学习对方的优点和长处,口气确实挺爽的。”
之前几次接触,都客客气气。龙淑君从没有领教过顾晓楠的牙尖嘴利,一下子被堵住了:“你……”
顾善州却脑子清醒,知道现在正是求顾晓楠的时候,争吵对自己有百利无一害,制止了她:“别吵了。唉,吃不穷穿不穷,不会计算一世穷啊!”
顾晓楠说:“我们还是说正经事吧。善州叔叔,你们年内有没有什么大的工程计划,还需要动用村集体钱的?”
顾善州想了想说:“修复老街广场和地下通信站遗址这两项,八月动工。”
“两项吗?”顾晓楠陷入沉思。
她其实是嫌少,顾善州却领会错了她的意思,立刻说:“太多的话,就砍掉吧。现在也不是奢侈浪费的时候!”
顾晓楠立刻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恰恰相反,我们马上打报告给镇上和相关部门,索性多要一笔钱,把老街全部修旧如旧,为了黄金周到来做准备!”
顾善州和龙淑君大吃一惊:“啊?!”
顾善州马上说:“不行,不行!就算上面拨款,村里也要出一部分钱的,这户头只有十来万,够做什么?”
顾晓楠发现他没有领会到自己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