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那个好象听取报告一样

　　在这里，有五个人在这里等他们。一群人一起吃晚餐。小头目杨林，他的身份牌是黑桃9。他是崔大鹏的表弟，一个不折不扣的美食家，会吃，也能吃，而且吃了还不白吃，营养一点儿都不让流失，全部储存在脂肪中。他块头大，白胖，五官长得开阔，看上去是一个大官的形象。如果不事先告诉你，你肯定会觉得在这个酒桌上他是领导，尽管他坐的位置在下，和妓女并列。他会吃，自然要求厨师会做，所以这儿的每道菜都无可挑剔。

　　席间杨林说了几个荤笑话活跃气氛，大家都笑，惟有王海涛和妓女不笑。那位妓女是被限制了自由的，她不知道他们会把她怎么样，所以有些惶恐。

　　崔大鹏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倩。”

　　“倩女幽魂，不错嘛。”崔大鹏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她身上，“你干这一行几年啦？”

　　“3年。”

　　“给家里寄过多少钱？”

　　“没寄多少。”

　　“都自己存着？”

　　“也没存着。”

　　“那弄哪儿去啦？”

　　“被一个挨千刀的男人骗去了。”

　　“他说爱你啦？”

　　妓女点点头，好像触到伤心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看看，扯淡不扯淡，一个卖×的竟然去相信爱情，哼！”

　　崔大鹏说得异常难听，那个叫小倩的女孩抬起头惊讶地看他一眼——崔云龙的目光太厉害了，小倩的目光一遇上他的目光李上又移开。

　　“贱！”跟他们一起来的一个男人说。

　　“贱！”另一个男人也说。

　　“贱！”杨林说。

　　小倩害怕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饭后，崔大鹏带领着王海涛和另外两个人杀回浦东新区。他将城市猎人和警服留在了林场里，他们回去时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别克，驾车的换了人，是跟他们一起来的两个人其中的一个。那名妓女没有跟他们一起回城，很遗憾，她再也回不了城了。她注定要成为失踪者，她的名字（她自称叫小倩，这很可能不是她的真名）将被风吹散。对城市来说，她是一滴蒸发的水，无足轻重。

　　他们离开林场时，王海涛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院墙，他不是第一次看这高大的院墙，但仍然对它的壮观感到吃惊，他尽管已经知道里边是什么样子，但再次看到院墙和院内黑黪黪的高大树木，他仍觉得里边无比神秘。别克卷起一路烟尘，烟尘像条土龙在他们身后翻滚。

　　回到桃园山庄，崔大鹏立即召集4个“3”听汇报。在路上他已经打电话吩咐封向标通知“黑桃3”、“梅花3”、“方块3”和“红桃3”赶到山庄汇报近期活动情况。

　　王海涛本来想避开的。但是崔大鹏执意让他一起进去听听，毕竟，现在都是自己人了嘛。崔大鹏是这样说的。崔大鹏和王海涛来到桃园山庄后院的时候，4个“3”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四个“3”是搞窃听的4个小头目，每人手下都有一帮子人，他们的工作就是窃听、偷录和偷拍，因为窃听与耳朵有关，3这个数字像个耳朵，所以崔大鹏将扑克牌中的4个“3”分给他们做身份牌。4个“3”各负责一摊，整个上海市市的各部门、各地区的头头没有被遗漏的。手段不限，范围不限。崔大鹏告诉他们有多大本事就使多大本事，能折腾到什么程度就折腾到什么程度，但有一条必须记住，那就是一旦败露，他们必须说他们是单干的，没有组织。

　　“黑桃3”先汇报。“黑桃3”尖嘴猴腮，个子和崔大鹏差不多，属于矬子之列，他一说话眼睛就骨碌碌乱转偷窥每个人的表情。崔大鹏一边嚼着生豌豆，一边走来走去。他虽然对官员的隐私非常感兴趣，但听得多了就有些麻木——无非是偷情、受贿、卖官、争权等，大同小异，最大共同点是虚伪和贪婪。

　　类似的故事太多了，崔大鹏都听得厌烦了，他说：“别说这些了，来点新鲜的，是我没听过的。”

　　“黑桃3”就又说了几个情色故事，还放了一段录像——是针孔摄像机拍的，画面不太清，而且大部分时间看到的只是某某可笑的屁股。崔大鹏说比毛片差远了。没看完他就不看了，让存入那个人的黑档案中。

　　“这也不新鲜。”崔大鹏说。

　　接下来，“梅花3”讲了一个“牙的故事”。他说话吐字不清，呜呜啦啦的，让人听着难受，好在他表情丰富，模仿别人说话时惟妙惟肖，能从他的神态中猜个八九不离十。他模仿夫妻俩的对话，给人以身临其景的感觉，把几个人都给逗乐了。

　　上海浦东新区的人事局局长欧阳山前不久拔了一颗蛀牙，在市第一医院住了7天院，出院回家后，欧阳局长举着装有蛀牙的小塑料袋让妻子猜这颗牙值多少钱。妻子说800，他说不对再猜。妻子说2000，他说不对再猜。妻子说一沈，他说不对再猜。妻子又猜两沈，3沈，5沈，8沈……都不对。妻子说你这颗牙难道比钻石还值钱，他说真的比钻石值钱。最后他报出一个数字，吓了他妻子一跳：385000元。也就是说，他住院期间那些想让他安排工作或调动工作的人借探望之机共给他送了这么多钱。他让妻子把牙放进保险柜里，还得意扬扬地说这颗牙珍贵着呢。

　　崔大鹏说：“还这么会捞钱？”

　　梅花3说：“他以前在地方市当市委书记时两年调整了3次干部，给683个人换了岗位，收钱不下200沈。”

　　崔大鹏说：“想办法让他吐点血。”

　　梅花3说：“他在地方当书记时，出差到别的地方嫖娼被抓，罚了5000块钱，那儿留有档案。”

　　崔大鹏将一粒生豌豆咬得嘎嘣响，很轻蔑地哼了一声，这事就这样定了。

　　“梅花3”又讲了几个故事，没什么新鲜的；崔大鹏摆摆手，让他放入黑档案中。

　　接下来是“方块3”，他长着一王长条脸，脸上像涂了糨糊一样没有表情，这一点与“梅花3”截然相反；他说话一本正经，但辅以夸王的动作（在做这些动作时他也面无表情），其效果不亚于“梅花3”。他讲的这个故事让人吃惊，就发生在昨天——昨天上海市下面的一个市举行花椒节开幕式，非常隆重，上海市里的几个主要领导都去了，上面来领导一把手是必须出面的，可是早上起来市委司书记不见了。这么大的活动没有书记哪成？于是就找，可找来找去连个影子也没有，家里没有，办公室没有，宾馆没有；打他手机，一直是关机，市里的领导都快急疯了。市长说昨天夜里还在一起开会，商量今天的接待事宜，人怎么会不见呢？问司机，司机说昨天晚上他等着送司书记回家，可是司书记把他打发回去了，说是不用车了。至此，毫无线索。后来，连公安都出动了，掘地三尺也没找到。

　　“方块3”的故事显然把他们都吸引住了，一个个都屏神静气地听着，崔大鹏不再嚼生豌豆了，王海涛也没有困意了。“方块3”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顺便喝口水，并借此让悬念多保持一会儿。然后，他接着说：“谁也找不到他的，就是找到，他也不可能出席开幕式了。”

　　“方块3”卖了个关子，他们几个也都以为司书记死了。

　　眼下他正在市第一医院，他住院用的是化名，叫刘华。他为什么住院？这得从昨天夜里说起——他和情人的电话我们窃听了——他的情人是××银行的冯艳艳，人很漂亮，说话嗲声嗲气，一看就是会缠男人的主儿。开完会后，司书记没回家，也没坐自己的专车，而是打车来到市里，到蔷薇园4幢711号，与情人会面。他们之间的情人关系已经维持了7年，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会面，他是来谈分手的条件的。冯艳艳不想分手，但司书记决心已定，不可更改，冯艳艳也只好同意。后来司书记要走，这女人不让，她非要缠着和他来最后一次。司书记没办法，就和她又来了一次。也许是分手在即吧，他们都很投入，也痛快，之后司书记困了，就睡下了。这下坏了。这个女人下手了，她用司书记的刮胡刀片把司书记的那个割了下来。司书记光着身子从楼上跑下来，他拦车时把出租车司机吓坏了，结果出租车撞到了树上。司书记是一路狂奔自己跑到医院里去的……

　　司书记在市里的口碑还不错，听说上海市市委已经透风准备提拔他当副市长，要不，他会和这个女人分手？这件事这么刺激，他们议论了好大一会儿。“方块3”说别的故事都太一般他也就不说了。崔大鹏对一些官员的隐私了解得越多，他就越是鄙视他们，同时也就越觉得他们容易对付，他们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

　　说到对手，他忽然想起一个人，他本能地觉得这个人有可能成为他的对手，如果他命中注定要有一个对手的话，尽管他们现在一点儿也不搭界，之间也没有冲突，更没有什么利害关系。这个人口碑很好，深得人们尊重。他表面沉静如水，内里深藏智慧。更为关键的是，他一身正气，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概，就连“红桃A”也很忌惮他。好在这个人郁郁不得志，现在只是政协主席，而且快退休了。即使这样，也不敢小觑。

　　他问“红桃3”有关黄竹青的情况。

　　“红桃3”说：“我们已经撤销了对他的监视，他不玩女人，也不贪钱，总之身上没故事，监视他是白费力气，所以……”

　　“不，要继续监视，而且要作为重点！”崔大鹏说，“他的情况要经常给我汇报。”

　　“他每天就那样，总觉得没啥可汇报的。”

　　“那就汇报他每天都干些啥，和哪些人在一起，给哪些人打电话。”崔大鹏没好气地说。

　　崔大鹏打发他们几个去吃宵夜，独把“黑桃3”留了下来。他压低声音问：“‘红桃A’最近有些啥动作？”

　　“他今天去程书记家里了。”

　　“我知道，说别的。”

　　“听说程书记要走，他在活动，想当书记。”

　　“这我知道，别的？”

　　“这星期有不少人来看过他，都送了红包。”

　　“嗯。”

　　“他把文教科去年新来的大学生小苏给办了。”

　　“是处女吗？”

　　“好像不是。”

　　“他不是说光办处女吗？我这儿一周给他提供一个还不够，他可真行啊！”

　　“他每天都吃鹿鞭和六味地黄丸。”

　　“还有呢？”

　　“还有……他在追麦婧，他差不多每天都给麦婧打电话。”

　　“好！”

　　“麦婧故意冷落他，他也不生气。”

　　“好！”

　　麦婧是崔大鹏放在红桃A身边的一颗棋子。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黑桃3”不会知道昨天崔大鹏才安排“红桃A”和麦婧单独相处了3个小时。

　　昨天“红桃A”悄悄来到桃园山庄，把崔大鹏叫去臭骂了一顿，说他藏了一个美女不让他见。崔大鹏笑着说那可不是处女。他说不是处女我也见，去把她叫来。于是崔大鹏派人去把麦婧叫出来。当时麦婧正在后院的大厅里面休息。

　　崔大鹏对麦婧面授机宜，说“红桃A”玩女人太容易了，你若是让他轻易弄上手，他就会看不起你、侮辱你、虐待你，所以宁可让他生气，也别让他得手。果然，“红桃A”软磨硬泡了3个小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愣是没得手。他走的时候有些气急败坏，他让崔大鹏收拾收拾她；但过了不到10分钟，他就打电话来，让崔大鹏别收拾了，并说麦婧要是有什么闪失，惟他是问。

　　崔大鹏闹不明白是谁告诉“红桃A”麦婧在桃园山庄里的？麦婧的行动，麦婧每天都向他汇报，所以他知道“红桃A”在追麦婧。但麦婧和桃园庄园的关系是谁告诉“红桃A”的？

　　“我们这里边的人有谁和‘红桃A’联系？”

　　“黑桃3”摇摇头，说：“没发现谁和他联系。”

　　崔大鹏拍拍“黑桃3”的肩膀，手在他肩上多用了那么一点力，他清楚这多用的一点力传递的是信任和亲近是格外的恩惠，足以让他感激涕零。

　　果然“黑桃3”激动得浑身颤抖，像打摆子似的，他的手感觉到了这一点。他勉励“黑桃3”好好干，让他特别注意保密，尤其是对“红桃A”。他显得很神秘，凑近“黑桃3”耳朵，小声地说：“我不会亏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