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还是天天地在叙说自己的苦处,哭泣自己的不幸,感叹家里人没人来看他一下。我帮助他又写了一封家信,但内容同第一封的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闺女总算来了,给他带来一双胶鞋和一双布鞋。还附带了一封短信,字写得歪歪扭扭,但还是能够看懂的。
爸爸,你好!
不要怪我们不能及时来看你,我们家里真是连车费都没有,现在家里都在准备田间的事,没有现钱。请你能够原谅。
上次,大姑来到家里,我们讲了你的事情,全家人就大哭一场。事到如今,家里也是没有办法,又没有钱,根本托不起人。只好等待法院的最后结果了。我们也无法恨你,因为你毕竟是我们的父亲。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老奶(方言:妈妈的意思。)的,二哥的事我们也会帮助的,既然已经如此,我们只好顺其自然了。没有什么可送给你的,这两双鞋,你就收下,该换的要换一换。
我们都很想念你。但是你的罪行又是法律不可饶恕的。
你的女儿
我在读信的时候,老孙已经嘤嘤地哭出声来,手里的毛巾都湿透了。
“你看到了吧,不要再要求家里什么了,家里人已经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我劝他。
“我晓得。我晓得。”他一边哭一边说。
“你看看我儿子的照片,其实我心里也是非常苦的,我也非常想念他们呀!”我又说。
他看着我儿子的照片,哭得更加厉害了。
如果我被判无期徒刑,还不如象他一样去死算了,因为他毕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儿孙都全了,而我还是正当年,还有自己的事业,我这个年龄也正是奋斗拼搏的时候。
钟管教轮班休息后,又找老赵谈心,他回来后带回了爱真的信。信中说,北京的律师分析了我的情况,认为两案一定会并案的,到底定在什么地方,还没有结论。程爱真就问我请律师是否有必要。书已经寄了过来。她鼓励我一定要坚强,不要有什么其他的想法,颓废是没有用的。她等我的信,明确一下到底是否在当地请律师。我立即回信,告诉她,在这边请律师,我可以同律师认真地谈论我的案情,我不能再像傻子一样地等待了,应该有的放矢的准备我在法庭上应该陈述的东西。
钟管教开始谈心,我在谈得差不多时,就请求钟管教帮助我寄信,在他和我谈到我的案子时,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但是钟管教却在我心上泼了冷水:
“华向阳,你现在思想里有些问题,首先要从心里解决你到底有没有罪的问题,不扭转这个概念,就没有办法往前考虑问题。既然你已经被捕,就说明公检法认为你有罪,你自己承认不承认是没有用的。其次,你可以听听律师的意见,如果律师认为你没有罪,你可以在法院上陈述你没有罪的理由,如果律师也认为你有罪,那么,你就得朝着减轻罪责的角度去考虑了。”
我认真地听着,没有人曾经这样客观地说我。我希望钟管教能够帮助我给律师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接见我,谈谈对我的案子的看法。他说他可以帮助给律师打个电话,另外还要讨论一下律师费的问题。
我又同他讨论了时中取保候审的问题,他解释道:
“他取保候审一年,意味着一年之内不能出问题。再说,如果开庭时他还要来的,判刑的话,还要重新进看守所,而且重新计算服刑的年限。所以你不出去,到是合适的,案子总要有一个结果。”
“原来是这样。我的法律书什么的,我能够收到吗?”我又问。
“可以的。”钟管教肯定地说。
下午,钟管教告诉我律师后天来,这段时间不来的原因就是律师费没有到的缘故。然而到了规定的时间,张律师还是因为有事不能来接见我。我只好等着。
许小伟今天外提,就是到看守所外面,也不知道什么事,弄得他好长时间不回来。有人说他可能被释放了,我认为是不可能的。因为我曾经被外提过,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果然不出所料,他晚上十点的时候才回来。他不在的时候,刘大民也好,老赵也好,说了许多许小伟这不行那不行的话,我很是反感,我不愿意在背地里议论人。可是当他回来后,身上揣了几个肉包子,刘大民等又都冲上去抢着吃,我认为这种人太不尽情理了。
许小伟坐在我的身边,叙述了这一天的经过。他今天是公安局带他到现场认定他在什么地方绞的电线,每一处都照了相。他的岳母一步一步地给公安局的人磕头,恳求他们在定罪时要轻一些。他家里的人也都哭了。公安局的人都说,他只要在看守所里老老实实,表现好,就可以适当地考虑他的罪行。中午,许小伟同他们一起吃的饭。晚上还带回了几个包子。
“你认定的电线肯定是村里自己架设的农用线吗?”我问他。
“是的。”他回答。
“你和证人都认定你绞的时候是没有带电呢?”我继续问。
“是的。”他还是简单地回答。
“这样就可能会轻一些,因为不是国家的主要电力设施。另外是在农闲的时候,没有通电,这样就没有构成损失。”我是这样分析的。
“我听他们讲,现在偷电线的太多了,会不会拿我当个典型呀?”他不安地问。
“别想那么多了,再让家里找一找人,在法院那里判得轻一些。”我劝他。
大家吃完包子,就又躺下了,我知道许小伟肯定是睡不着的。
第二天,毛小山给逮捕了。
老赵的律师又来接见他,说是公安局给他的在押时间又沿长了。下个月中是最后的期限,看看到那时他是否有可能出去或继续在押。他的结果我看是不太好。
开大帐的时候,我给死刑犯老孙头开了一箱方便面,因为我看到老赵也并没有主动说给开,我这样做了,老赵说应该同他商量一下,他会想办法给他们戴镣铐的安排合适的生活用品的。可是平时是许小伟照顾老孙,许小伟自己就不宽裕,不可能老是让他带老孙吃的。看来这确实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
毛小山家里来人了,给他放了五十元钱,开大帐的时候宫小进就要求他全部开掉,我说应该照顾他一下了,毕竟他这是第二次来钱了,我给了他十包方便面,其余的都放到了老赵那里。我觉得不应该欺负老实人,越是老实就越是吃他的,是不太合适的,而且他也是吃不饱的人之一。
我又收到朋友唐小亮的来信,信中反复强调要我一定要以平静的心态来对待周围发生的一切,不要慌张。为此,钟管教还在谈心时问我,这个朋友是谁。我说是我的朋友。他也就没有说什么。对于业务上的事,我只是简单地告诉了他,一切等我出来再说,我知道我的那些关系认定的就是我,不是他,我不在的情况下,他可能很难插足进去。我顺便给朱厂长又写了封信,告诉他一定要将业务做好,不要出现什么问题。
晚上,老赵坚持让我看电视,平时我不戴眼睛,就只能是听着电视里的声音,对于人物形象,我无法看清楚。老赵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在社会经纬栏目里播放采访刚刚被宁夏回族自治区公安机关抓捕的北京显赫一时的点子公司何阳,他收取了别人的广告费但却没有了下文,故受害人到公安局报案。何阳是非常不服气。老赵的意思是看一看何阳的案子是不是同我的有些相象。但我认为是不一样的,关键的一点就是我没有骗取了工厂的货,没有一点欺骗的含义。所以我不能成为诈骗犯罪。
张律师终于来了,管教告诉我是律师接见,我就有一种非常兴奋的感觉。我走进提审室。
“你好!”我走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那里等我。
“你好!”她也是简单地说。
“我的案子的情况怎么样?”我急切地问。
“你的案子已从检察院推回到公安局,要求补充侦察,理由是证据不足。”她脸上没有任何高兴的表现,总之非常平静。
“那真是太好了。”我抑制不住自己内心地激动。
“我正在帮你问一下,是否能够给你办取保候审。但是你的律师费没有到,按规定我不能为你联系公安局。”她说。
“律师费应该是多少呢?”我问她。开始讨论费用问题,肯定要讨价还价的。
“你们北京是多少钱?”她反问我。
“我真的不知道,因为北京的律师是我家里人请的,我不知道是多少钱。”我如实地说。我想起来他们告诉我的情况,就直截了当地说,“我支付两千五百元就是了,你看行不行?”
“你的案子退回公安局了,那么这个费用还算可以。”她满意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我的钱这几天就到了,然后你就找钟管教,让他从我的大帐上拿出来就是。”我说。
“那好吧。”她回答。
“另外,我想通过你转告公安局的人,我不会起诉公安局的,尽管我因此损失惨重。怨怨相抱何时了呢?我在里面知道了一切,就不想再拉别的人进来。”我的这番话是针对老赵听到的传说,公安局的人对于释放我持有很大的意见,那天老赵回来,他告诉我的,公安局的警官说,如果放了华向阳,那么胡警官就要进来。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到这种地步。
“工厂和公安局就是要逼国外客人付款。”她说。
“如果公安局要我退佣金,我是可以考虑的。”我还在说自己的想法。
“他们要的是全部货款,你能给吗?”张律师这样反问我。
“当然不能,不是我拿的货,为什么我要付他们的钱。”我说。
“那就可以了,明白就行。”她在告诫我。
我非常高兴地回到了号子里,跟他们一说,大家都说我可能要出去了,但是还要呆上几个月,等待第二次检察院的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