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法院来电话要开庭。也就是我回来后的第一次开庭。我知道这次的出庭，我的证词是很重要的，偏向哪一边，就意味着哪一方的成功。T-M贸易公司的华经理给我来过电话，就是向我索要所谓的法律证据。我没有考虑很多，就给他传真过去。别的话，就没有了。

　　我又踏上了去天津的旅程。不过这次，同已往不同，我只好节约着用钱。早上我怕坐火车赶不上开庭的时间，我就早上六点就乘大巴赶往天津。我来到法院门前，还没有让进人，没有办法，我只好在法院门前的花园里坐一会儿，一方面再看一下有关的卷宗，另一方面我也要想一想我应该如何对待这次开庭，我应该怎样措词。在道理上讲，我不应该埋怨任何人，最好不偏不倚，但在法庭里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呢？我也不清楚。总之，走一步是一步吧。

　　我给司厂长打了电话，告诉他我一早就到了。他讲马上就过来。时间还早，我又到早市上看看，想着吃点早点，天津的果子（方言：天津的油条）是非常便宜的。可是我找了半天，这里除了卖蔬菜和水果的，没有早点铺子。我又向前走了走，好容易遇到一个流动摊位，就只是馒头什么的，没有办法，我买了两个糖三角，就算填饱肚子了。

　　司厂长来了，我们一起走进法院里，找到李法官，他让我们到法庭等一下。T-M贸易公司的人还没有到。李法官给T-M贸易公司打了电话，对方称已经来了。可是我们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司厂长告诉我，上次就是T-M贸易公司姗姗来迟，李法官都对他们进行了警告。看来这次，他们又要被指责半天了。

　　法官们全部都到了法庭，终于等到了T-M贸易公司的华经理和律师。

　　“现在我们开庭，我姓李，是审判长，旁边的是书记员，我这边的是洪法官。”李法官按照常规介绍着法院的人。“现在由当事人双方介绍自己。”

　　原告司厂长首先介绍了自己和旁边的律师。接着T-M贸易公司作为被告也介绍了自己，是律师讲的。我被法院看作是第三人。我简单地介绍了我自己。

　　“现在原告首先提出自己的诉讼要求。”李法官对司厂长说。

　　司厂长的律师开始发言：“尊敬的审判长，我们作为原告提起对北京T-M贸易公司拖欠款的诉讼，咎其原因就是被告由于华向阳出事后，就对本来所欠的货款不予理睬，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才迫不得已利用法律来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提供给法院两份供销合同了，以及有关的往来付款凭证，还有我厂给T-M贸易公司开具的增值税发票。这些证据证明了被告拖欠了我们的货款。请法院给予公正的裁决。”

　　“被告T-M贸易公司有什么意见？”李法官对T-M贸易公司的律师讲。

　　“我们对此合同的诉讼提出我们的意见。这笔合同我们是与同案的第三人发生的购销合同关系，应该称我们同北京B-JS制衣有限责任公司华向阳发生的法律关系，第三人同原告的关系是加工关系，即原告为第三人加工这批睡衣订单。所以讲，我们特别申请法院对法律关系要做出公正的裁决。然后才能谈所谓的付款问题。”T-M贸易公司的律师这样解释说。

　　“本案第三人北京B-JS制衣有限责任公司华向阳提出自己的观点。”李法官对我说。

　　“我是这次法庭指定的第三人，对此争议，我认为首先是要原告和被告同意我所计算的往来支付款项，被告应该支付所拖欠的款项。别的我不想多讲了。”我不知道我的回复是否正确。

　　“现在由法庭核对证据。”李法官继续他的程序。

　　原告司厂长到李法官面前核定了他所起诉的两个合同和发票等等证据。被告T-M贸易公司华经理也走到李法官面前核定了他所提供的合同文本。最后是我起身到了李法官面前。

　　我仔细看了T-M贸易公司同我签的合同，明显地感到T-M贸易公司为了寻找法律上的证据，私自伪造了我同T-M贸易公司签订的第三份合同。因为我清楚地记得，我没有同T-M贸易公司签订第三份合同。

　　“我没有同T-M贸易公司签订第三份合同。”我这样对法官讲。但是他们好像没有重视这件事。

　　“原告和被告，你们同意第三人的结算清单吗？”李法官问原告和被告。

　　“我没有异意。”司厂长现在承认了清单上的事实。

　　“我们也没有意见，就是比我们算的多了点，大概是汇率的因素。”华经理说。

　　“好吧，现在进行法庭辩论。”李法官说。

　　原告司厂长的律师又从法律角度论述了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请求法院认定司厂长同T-M贸易公司签订的合同的合法性。被告T-M贸易公司是从反方向论述，原告同其签订的合同是为了退税用的，不是事实上的合同，事实上的合同就是他们同我签的合同。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讨论这么多法律程序的问题，事实就是事实，这个是谁也抹杀不了的。

　　“现在的问题是被告是否承认欠款。”李法官问华经理。

　　“我们承认，但是我们必须要讲清楚，不能华向阳出来又要向我们要钱，这样我们公司就损失大了。所以希望法院认定哪个合同是有效的，是合法的。”华经理说。

　　“既然如此，能不能调解解决这个问题。”李法官问大家。

　　“我们同意。”司厂长的律师回答。但是司厂长却在那里抓耳挠腮，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我们也同意。”被告T-M贸易公司律师也同意。

　　“我也同意。”我回答。

　　“那好吧，把具体条件讲一下。”李法官对大家讲。

　　“我们除了要回货款之外，要求支付利息和诉讼费。我的损失太大了，这点钱是不够的。”司厂长着急地讲，话语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

　　“我们要求原告出具增值税发票和完税证明，对于利息问题，我们觉得应该一家一半。”华经理讲。

　　“我们不会同意的，拖欠款项是没有任何理由的。”司厂长急了。

　　“那我们公司也不能损失巨大呀。”华经理也急了。

　　“华向阳，你先回避一下，让他们两家商量一下。”李法官对我说。

　　我出去了，在门外听他们在争论着。我给M-H 公司孔效公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了他有关目前准备调解的意向，他们都非常兴奋，一再嘱咐我要坚持调解，这样可以快些拿回钱来。T-M贸易公司华经理和律师出来了，李法官单独同司厂长协商调解的问题。

　　T-M贸易公司的律师走过来，对我说：“华向阳，你还记得我吗？”

　　“我，不记得呀。”我回答，确实没有看出他来。

　　“上次在江南就是我去的。”他对我说。

　　“是吗，可你变化老大呀。”我说。

　　“可能是夏天给晒黑了。”他回答。

　　“谢谢你们给我家里打了电话。”我赶紧说。

　　“没有什么的。你什么时候出来的？”他问我。

　　“我是在上个月出来的。”我回答，不愿意讲得那么细。

　　“既然调解，你就不应该放松你应得的款项。”他对我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我应该如何去做。”我说。

　　我被叫了进去。

　　“现在原告同第三人讨论一下你们之间的款项。”李法官说。

　　“华向阳写的款项对我来讲是不够的，我的支出远远大于这些。”司厂长说。

　　“我认为我计算的是非常正确的。”我回答。

　　“但我的损失怎么办呢？”他还是在讲。

　　“到底你的损失有多少？”我问他，其实我已经同他在法庭之外争论完了。“好了，我不想再争论什么，就再让出五万元，可以了吧？这是我私下做主的，M-H 公司没有同意的，反正我等于自己要多支付给他们的。”我退了一步，再这样争论下去，是没有什么意思的，我是想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那好吧。”司厂长勉强同意了。

　　我们把我的款项锁定在三十万元。T-M贸易公司的华经理和律师又被要求进来。

　　“根据目前的状况，被告是否同意原告提出的调解方案呢？”李法官问华经理。

　　“我要请示一下我们总经理。”他起身到外面打了个电话。

　　回来后，他表示：“我们老总说利息高了一些。”

　　司厂长当时就急了，对着法官就说：“我不调解了。”

　　“大家不要着急，我们认为不要在小的问题上纠缠不清。”李法官对他们的无谓的争议提出警告。

　　华经理再次同老总商量，最后同意下来，但是要求原告必须开增值税发票。司厂长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在笔录上签了字，这是司厂长又开始浮躁起来，不同意签字调解。我们都是非常反感的，后来他勉强地签了字，但还是不同意。调解失败了。

　　这场官司开庭竟然用了五六个小时，造成我们和法官们都精疲力竭，还没有吃中午饭。我们一起到外面吃中午饭，T-M贸易公司就是吃，不付钱，真是让我感到给北京人丢面子，我起身付钱，司厂长拦住了我，替我支付了饭钱。小小的事情，更加重了司厂长对T-M贸易公司的反感。

　　我告别了司厂长，打车向火车站方向而去，如果赶不上车，我就要住在天津了，可是我身上没有带钱。尽管在天津我有很多的朋友，但我是不会轻易向他们借钱的。好在最后一班火车还有，我快步上了火车。成功后的失败，一直萦绕着我的心头，眼看着就要解决的问题，又要搁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