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我当时也并没有怎么的放在心上。但第二天三点一四对我说那个武状元那天晚上曾好几次都似有意似无意地对她问起过我,我也就慢慢的记起这人的那么一点点印象。但当时嘴里却不屑地说:“问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他。”
“他也并不是直接的问你,只是问方健和他的女朋友为什么没有来而矣。不过好象有点耿耿于怀似的,问了好几次。”
“那又怎么了?”
“那我怎么知道呀?咦?他是不是看上你了?哎!他还是你们广东人呢!”三点一四忽然想起似的说道。
难怪!我心里说道。广东人就有这个通病,因为广东得改革开放政策的倾斜,是全国先富起来的一个省份,因而我们广东人之中的一大部分人,往往就自以为自己已经是百万富翁了,可以骄傲地在众人之中特别是徐了北京上海那几个经济富裕的地区之外的人群当中,昂起自己高傲的头颅了。
“广东人怎么了,我为有这样的同乡而感到脸红,”当下我撇了撇嘴,“肤浅!”
“哟!你这是怎么了?武状元哪里得罪你了?亏他还把你当朋友呢!”三点一四瞪大了眼睛。
“他怎么就把我当朋友了?而且,谁希罕和他做朋友了。”我回了一句。
“你这是怎么了?谁招惹我们的小公主啦?”
“没谁招惹我,是你,因为我要睡觉了,姑奶奶,请吧!”
“莫明其妙!”三点一四朝我撇了撇嘴,转身回她的床上睡觉去了。
这往后的日子,耳边常听到我们班的女生(当然包括三点一四了)关于武状元的议论,以及关于他的点点滴滴,陆续得知了他的一些背景,再加上偶尔跟随足球队去摇旗呐喊,因了武状元场上的风姿,也不再对他抱有最初的偏见了。但真正与他开始有对话面对面的交谈,还是在于那一晚我终于跟方健一起与他们去了一趟野营。
那是在校足球队终因实力原因,成绩与商学院同分,但计算净胜球不及对方多,未能从小区出线。球队解散后的那一个周末的傍晚,方健对我说今晚我们球队中几个要好的凑钱搞烧烤晚会,地点在城西公园小树林的烧烤场,你准备一下,八点钟我来接你。我不置可否,去就去呗。况且我也较喜欢大家坐在一起煨着炭火边取暖边烤东西吃,还可以边唱歌边说些笑话的那种融融洽洽的感觉。
八点钟方健准时来到,我磨磨蹭蹭了好一会才动得身,因为这天气就是冷,我翻遍了我所有的衣服,似乎都找不到一件合心意的大衣,最后还是方健随手在我的床角里将我闲置在那儿有好几天都没有穿过的紫色的大衣拎出来说就穿这件好了,我才不置可否地穿了动身。
来到小树林,已经有十一二人围坐在熊熊的炭火边上,每人都手拿一支铁叉,叉尖上不是叉着鸡翅膀就是一只肥鸡腿,再不就是火腿肠什么的。见我们来到,相识的埋怨我们来得迟,不相识的则点点头说声你好算是招呼了。
我刚在三点一四让开的一条缝隙中挤了下去,一支叉尖一边穿着一只鸡腿、一边穿着一只鸡翅膀的铁叉就递到了我的面前。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说道:“拿着。”
我抬眼一看,是那个武状元。
“谢谢!”我接了过来。
“队长,你还没有介绍你的女朋友嗬!”武状元对方健一边说一边将叉子递给他。
“不用了,我自我介绍好了,”我说道,“我叫夏子芯,大二广播系的。”
“什么?你说你叫什么?”武状元瞪大了眼睛,他立时就大笑起来。
不但是我,连所有人都不明就里,纷纷问他笑什么。
“她说她叫夏子芯,肚子又饥饿了。哈哈。”武状元越发笑得不可收拾。
这下众人都听清楚了,登时笑得在地上打滚。我自然也听明白了,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右手顺势摘下左手铁叉上的鸡翅膀朝他扔了过去,正中他的脑门,又摘下那穿在另一边的鸡腿朝他掷了过去。
这下他一边笑一边用手接住:“别浪费,全都扔掉了没得吃的话呆会肚子又饥了。”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那你又叫什么名字呀?看你那副德性,你的名字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撇了撇嘴。
他竭力忍住笑,装出很正经的样子说:“本人姓宋,名云重,一层云雾一重天,大二中文系的高——材——生!怎么样?”他故意将“高材生”三字一字一顿的。
我“嗤”了一声,心念电转,立时回敬道:“什么?姓冻?现在也真是冻,冻得你这条虫子也都晕过去了。”
众人立时喷饭,笑得都快背过气去了。我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刚才被他戏弄的火气也消了不少。
“哟!反应也挺快的嘛!”他瞪大眼睛盯着我说。
“那还用说!”我自然也禁不住得意起来。
“被冻晕过去的虫儿,看来你碰到对手了哟!”在她旁边的一个女生说,“你别以为就你嘴巴厉害,人家可是广播系的,将来是一个名嘴也说不定呀!”
“哼!领教了我们广播系的厉害了吧?”三点一四插嘴说。
那武状元收起笑容,对我说:“那么你有外号吗?你知道我的外号叫什么吗?我想你纵然有外号肯定也没有我的好听。”言语中他一脸得意之色。
“叫什么?不是早说过了吗?冻晕的虫儿呗!”我虽然听人说过他的外号,却故意装作不知,脑子里却千百般电转,搜索着该如何反唇相讥。
“那当然不算,是你胡乱给我起的。你知道同学们给我起的叫什么吗?告诉你吧!武状元,状元,而且是武的,怎么样?”他对我挑战地扬起脸,看我有点不明所以似的,接着说道,“看过萍踪侠影吗?云蕾的哥哥云重,和我同名,他是武状元,我当然也是武状元了。”
我这才明白他这外号的来由,当下不屑地说:“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这个武状元是他凭自己的真本事取得的吗?如果没有张丹枫的暗中相助,他能顺利拿到武状元吗?亏你还有脸用这一个外号,没出息!”
宋云重惊讶地又直视了我一会,才说:“这你都知道!看来我还真的遇上对手了唷!”
我接着又说道:“我看你干脆就叫冻晕虫得了,我叫小鸟,这么冷的天,正不知到何处去找食物,你这只冻晕的虫儿刚好撞到我口边来了。吃掉你!”
众人自然又是笑得满地打滚。
这回轮到他拿鸡翅膀来扔我了。
因了我与宋云重二人这一别开生面的相识场景的逗趣,我们这班人的气氛立时就热烈了起来,互相说着笑话,或者互相打闹嬉戏。不时说上一两句“我肚子又饥了,快烤个鸡腿给我吃”、“鸡腿没有了,虫儿倒有一只,只是还没冻晕,不能吃”、“快加炭吧,要不然这虫儿就要被冻晕了”之类引人发笑的话。
渐渐地,我发觉宋云重确实象三点一四她们说的那一样是一个非常活跃的人物,待人热情大方,又风趣幽默,口中不时蹦出一两句引人不得不笑的话语。不知怎的,从最初对他的那种不屑,随着这短短的几个小时聚会中,竟然在我的心中消失殆尽,换然而之的竟然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但此人一见面就取笑我的情形,想想也有点令人生气。于是我瞅个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来到他的身后,想狠狠的掐他一把的,但见他穿得极是厚实,掐不到肉肯定掐他不痛,一眼瞥见他的耳朵,心念一动,便用两只手指扭住他的耳朵,把他拎了起来。
“哎哟救命!”宋云重痛得捂住耳朵弯着腰站起来,“谁揪我耳朵?”
“看我还不逮住你?”我得意地对他说,“谁叫你乱给我起花名?快说对不起。”我非但没有松手,还加了点力。
“哎唷,我的姑奶奶饶命,以后再也不敢了。”宋云重伸手捉住我拎他耳朵的手。
众人立时大笑。
“看,多象人家怕老婆的男人求饶一样,真丢脸。亏你还叫武状元呢!”有人立时起哄。
“错!是妈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子那才差不多,”我立时纠正,“说,还不快认错?”
“哎唷妈呀,你老人家就放手吧!”宋云重呲牙咧嘴,脸上的表情极奇的夸张。
“唷!武状元,咋平地里多了一个妈了?”
“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妈也不错呀!你爸真好福气唷!”
“队长,你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啦?”
在众人的笑声中,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便放开了手。
宋云重一脱离我的掌握,立时跑了开去,并对方健说:“队长我抗议。”
“抗议无效,谁叫你招惹她。”方健说。
“你也该管一管你这只母老虎了,不要放她出来咬人才行啊!反正以后有你受的了。可是,你受得了别人可不一定的嘛!”宋云重大叫。
我这才意识到,我此时的身份是方健的女朋友,于是才收敛起那很想跟宋云重嬉戏的心态。对他扬了扬手中的叉子瞪了瞪眼:“你还说!”
宋云重吓得抱头鼠蹿。
众人哈哈大笑。
自这天晚上之后,我则对宋云重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了,常常有意无意地打听他的消息。和方健这所谓的恋爱不咸不淡的持续也有近三个月了,我都从没有主动去找过方健,但自从认识宋云重——应该说自从那一晚烧烤聚会以后,我就三天两头去找方健,虽然他们不同一个级,方健是大四的,而他是大二的,和我同届。但他们却在同一个系里,又是同在球队,平时也都常在一起训练啊踢球啊什么的,见到方健基本上也都能见到他。而且我去过一两次之后还知道,他竟然和方健还同是文学社里的成员,经常还有诗作在校报上发表呢。不过他写的都是古诗词之类,所以一直没留意过校报上发表的这些古诗词是谁所作。
因为每次去找方健都似乎能见到他,而且彼此都知道是广东同乡,再者他这人待人热情风趣,我与他自然很快就熟络起来了。也因此,我又多一个外号:“一索”。
这自然是宋云重给我起的。开始时我不知道这外号的意思,心里想这“依所”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指“依靠的场所”之意呢?于是瞅个机会问他。他说既然你原来的外号叫“小麻雀”,而麻将牌里的“小麻雀”广东人叫做“一索”,所以便叫你“一索”了。我这才知道这外号的来由。但我不喜欢他知道我是广东人之后便用广东话叫我“一索”,而仍然喜欢他用普通话发音叫我“依所”。或者我潜意识里希望这“依所”就是“依靠的场所”吧?!
每当他叫我“依所”时,我心里都是甜丝丝的,会欣然应他,但他叫“一索”时我就会不高兴,非但不应他,还不准他这样叫。因为广东话的“一索”发音既生硬又短促,一点都不好听,而且最主要的当然是没有了“依靠的场所”那一层意思了。一来二去,他也习惯了用普通话发音叫我“依所”了。
我渐渐地发觉,我只要两天没看见他,心里就会有空荡荡甚至心慌慌的感觉,而只要见上他一面听他叫上我一声“依所”,我整天就会心情愉悦,做什么事都很有劲头了。
我是不是爱上他了?
这念头骤然在我脑中一闪,立时便觉得自己脸红耳热,心跳也不自然地扑通扑通加快。这是真的吗?而且,这就是爱吗?如果真的爱上他了,方健怎么办?虽然我与方健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甚至连肩膀都不曾让他搂过一次,最亲热的接触就是和他牵过三两回手而矣!可是,在众人的眼里,我早已经是方健的女朋友了。特别是宋云重,他会怎么想?而且万一我与方健分手而做了宋云重的女朋友,方健定会认为他横刀夺爱,不够朋友,那云重岂不是在人们的眼中成了不仁不义之小人啦?特别是最近以来,我一反常态地老跑去找方健,会不会令方健误以为我们二人的感情已是更进一步了呢?因为我每次去找方健,方健都是特别的开心,说的话也渐渐地比以前变得亲昵起来了。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但幸好此时寒假将至,方健临近毕业的最后一个学期了,忙学业忙着准备实习忙毕业后的去向等,我们在校里近距离相处的时间也不多长了。他毕业参加工作后,如果我有意疏远的话,相信这段所谓的感情定会无疾而终的。而且他参加工作后,难免不会遇上比我更好比我更优秀的女孩子,我自忖自己的各方面条件都不优秀,特别自己这身材,小不点一个,他如今也未必就是真的喜欢我,或者是为了面子,在求学期间,权且就胡乱找个人撑一下场面,总不至于被人取笑大学四年连个女朋友都没一个那么寒碜罢了。而且事实证明,大学期间恋爱的男生女生,到毕业投奔社会后,多数的恋爱到最后也只是“恋爱”而矣!真正成为眷属的极是少数。
这样想想,我心里又安定了不少,反正一切顺其自然,随遇而安、随缘而生吧。只是心里却是越来越想着宋云重,想他的一言一行,想他的一颦一笑;有时想得心尖儿也会隐隐作痛。
我想,我真的完了,我真的是恋爱了,而且是最辛苦的那一种——暗恋!
天啊!我怎么办哪?
每次与他说话似乎都有方健或者别的人在场,当然每次的谈话都是些嘻嘻哈哈不着边际的皮毛。尽管有时我与他用广东话交谈,但往往说不上三五句,旁人就会抗议,说我们在搞特务活动说旁人听不懂的暗语,我们当然也只好改粤声为国声了。
能够真真正正与他单独相处并且畅所欲言地大讲特讲我们的母语的时候,是在寒假终于如期而至,我们都要踏上南下的列车回家过春节的路途之中。本来我归心似箭,一放假就急着要回到父母亲身边的,但方健、一壶酒以及三点一四等几个要好的相约一起游一趟西安秦兵马俑,当时我一来急着回家,二来囊中也羞涩,便好意地拒绝了。虽然我也早就想到兵马俑去看一看了。
众人便问原因,我只好说现在趁同乡多结伴回去要好一些,如去西安后就是我一个人了,那么远的路途,一个人坐火车我还真的有点怕。
方健忽然说:“武状元也说去的,到时你们一起回家不就行了吗?”
一壶酒讶异地问:“他说过他要去的吗?不是只有我们四个的吗?”
我留意到方健偷偷朝一壶酒使眼色,便知道他不过是想先稳住我,然后再去游说宋云重,凭宋云重那种贪玩的个性,我知道方健一定说得他能和我们起去。
不知怎的,我当时的心竟然有点慌乱。我真的可以在和宋云重一起游完兵马俑之后能够和他同在一趟列车上,长途奔袭返回家乡吗?当下心里已以经是一百个愿意去了,前提自然是宋云重能真的和我们一同去西安。但我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对他们说如果他真的一起去再说吧。方健说你不信我去找他来当面跟你对质你就信了,一壶酒你知道个屁,你就知道跟三点一四去踩马路,他跟我说过的嘛他说过要去的。
一壶酒自然见风使舵的说好象听他说起过但我没怎么留意,你去找他吧。
方健于是转身出去找宋云重了。方健果然很快就把宋云重给拖来了,后边还跟着一个平日常围在他身边转的大一女生舒非。我知道舒非是宋云重的女朋友。
虽然宋云重的演技很好(这当然是方健找他时在路上跟他说好了的),但舒非显然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定然是在路上碰到宋云重一块跟来的,一开口就暴露了。
当她听到说要组织“情侣团”到西安,立时就拍手跳了起来,并叫道:“哇噻!谁想出来的主意,武状元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呀?”
宋云重瞪了她一眼:“我本来又没打算跟你一块去,你是我什么人?”
舒非气得狠狠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
方健尴尬地闪避着我的眼神,但我没有揭穿他的谎话,我的心里当时只有宋云重。虽然他已经有了女朋友,但我却认准一个理,因为太早地谈恋爱是很难善始善终的,我认定宋云重和舒非的恋爱关系肯定是不长久的,就象我和方健的关系一样,注定是要夭折的。纵然如今我们都还正在进行着这所谓的恋爱。
虽然我不敢肯定宋云重会否看上我,而且就算他看上我日后真建立恋爱关系,而且会不会长久,但那时却是一门的心思都用在了他的身上,又不能向他表白,只能暗地里煎熬。这或者说就是那种所谓的爱的感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