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沉醉在与宋云重的缠绵热恋之中,就差点将我的高中同学陈创忘记之时,却收到他的来信,才又让我重新记起我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同窗六年的好友,也可以说是异性知己,按如今的说法就是蓝颜知己。
人们说的重色轻友,象我如今这般不知算不算得上呢?毕竟在我未爱上宋云重之前,对陈创的情感是那么的朦胧,为他,就算说不上朝思暮想,也可算是牵肠挂肚吧!如今为了爱,将这样的一个好朋友就如此冷落了。我细一想,才发觉我真的好长时间没给他写过信了。而且这一年多来,经常是收到他好多封信之后,才偶尔回上一封,而且还是非常之简短,与当初的厚厚一叠信纸的长篇大论婆婆妈妈相比,可说是天壤之别。当然,他知道我、正确一点说是确认了我与宋云重恋爱之后,信也慢慢来少了许多,而且之中的语句、篇幅也逐渐的缩短了。
他就是这一种人,他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是不可能成为恋人之后,他不会一下子将这种关系表露出来。壁如一下子来信少了或者语气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不会。而是逐渐的、不露形迹的,慢慢淡化。慢慢的。
当我捧到最新的这封信的那一刹那,我确实是感触良多。也为他的良苦用心而暗叫惭愧。毕竟是我的知己,那一刻,我真的是觉得我与他的心是如斯相通,达成默契。
都是这该死的宋云重,如果不是他的出现,我或者真的会与陈创成为很好的一对也说不定。真的,人世间,是很难能找得到能够如此默契、心灵相通的朋友的。而这种朋友一旦是异性,就会极其自然地发展成为恋人,甚至蒂结连理。
但当我折开信,我的心立时就有点欣喜,那奇怪的迁怒于宋云重的逻辑思维才又重新纠正了过来。同时心里的那个欣慰与放松啊,可以用酣畅淋漓来形容。
陈创说,他准备在即将来临的春节期间,结婚了。信中并夹寄有一张他与那女孩子的照片。
那女孩不算漂亮,相貌略微显得有点于普通,身材比较墩实。按我们乡下那种庸俗点的说法,就是能干活能吃苦耐劳,而且最主要的就是,作为女人,这种身板特别的好生养。这是我们乡下对于这种身材的最欣赏的描述了。
所谓各花入各眼,陈创选择了她,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毕竟恋爱结婚这种事,作为当事双方才最清楚自己适不适合幸不幸福,作为外人是不能拿外貌来对人家评头论足说人家到底配还是不配的。
但我细究我之所以对陈创的婚姻是如此欣慰,并不是认为他找到了如何美貌或如何如何贤淑的妻子,而是为他选择了结婚这事情的本身。原来我一直担心他会执着地爱着我,一直走不出我的牵绊。当然我并不是担心我自己会心猿意马脚踏两船,但我却是一直担心着陈创的。毕竟,他是我最好的异性朋友,而且是知道他对我的那一份情意,虽然他从没正式向我表白过。我真的担心他会如此一直选择沉默下去地暗自煎熬。他的性格我知道,他一旦知道我爱的是宋云重之后,他绝对不会将那层纸捅破,绝不会向宋云重发出挑战,说什么公平竞争之类的话的,他只会选择将爱深埋心底,选择与我继续保持着从前一般的关系,他不会令我为难。因为他了解我,六年的同学,而且是无话不谈的好友,有什么不了解的呢?他知道我既然选择了宋云重,他再插足进来也是白搭,还有可能令得我们彼此更加尴尬,甚至永远失却往日亲密融洽的彷如兄妹一般的那一份感情。况且,相识相知了那么长的时间,要成为恋人,早就会成了,哪里还会等到今天、等到今天我选择了宋云重之后呢?
我真的非常明白非常洞切陈创写这封信时的心境,明白他终于走出了我之于他心灵的羁绊,选择了他在相片中相拥着的这一个墩实健壮的相貌平平的女孩之时的决绝心境。他信中引用的一句西方格言就很好地概括了他时下的对于我,以及他选择的这位女孩子的心境。他写道:“为爱而爱,是神;为被爱而爱,是人。我想做一个最最纯洁最最执着的神,但是,人生一世,活着并不只是为了自己,也要为自己和亲人、父母以及自己的至密好友着想一下,比如你。所以,我选择了做‘人’。而且,被爱,也是一种幸福,也是一种爱。多少人,既得不到‘我爱’,却又太过执着地去追求,结果到最后连‘爱我’都得不到。如今我既然已经能拥有其中之一了,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为我祝福吧!凤凰。”
凤凰是我的小名,是我读初一第二学期之前所用的名字。后来老被一些调皮的男同学笑我是得志的山鸡,而且自己当时也觉得这凤凰的名字俗气,便由凤凰的“凤”字拆开的谐音“又几”,自己改的名字叫“子芯”。一来这名字包含了我父母二人的姓氏在里边,“夏子芯”,“夏”是我父亲,“芯儿”是我母亲的小名,“子芯”是我自己喜欢的名,三位一体,我一直都为我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而满意不己。我父母知道后也没持什么异议,想来他们也都很满意这个名字。
我自然会为他祝福,而且是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最最衷心的那一种。
但是宋云重却不这么看。他认为,如真爱一个人,就算对方不知道自己在爱着对方,也一定要找机会向对方表白,就算对方已经有所爱的人了,也一定要与此人展开公平竞争,直到自己的爱真正对自己说选择的不是自己之后,才算了却心愿,从此忘却,另寻所爱。象陈创如今这样连表白都不表白就选择退缩,他不赞同。
我说:“可是他明明知道我和你已经在拍拖了,而且他自忖自己的条件比不上你,他选择了知难而退,难道不对吗?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搞到大家都不开心,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这是我们双方都不想看到的。”
“可是,你对他说过你不爱他了吗?”宋云重问我。
“没有,他都没有向我表白,难道我巴巴的走到他面前说我爱的不是他吗?”
“就是嘛!都没有亲口说,怎么知道就一定没有可能呢?如果他早点鼓起勇气向你表白的话,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吧?”
“虽然如此,可是,我觉得我和他之间有着那么一种默契,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之后,就算当面对我说了,也是白搭的,那只会徒增烦恼,制造不和谐因素,何苦呢?于是干脆不说还好。”我叹了口气,“唉!缘份这东西,真怪。说真的,我和陈创相识了那么长时间,而且是那么好的关系,都成不了恋人,我只认识你一个多月,就已经开始暗恋你了,你说,这是不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呢?”
“对,上天给我出了个难题,送给了我一个这么可爱的你,我该怎么庆祝?上天也给你出了个难题,送给你这么一个忠诚的我,你该如何应对?”
我心里灌满了蜜一般,靠在他身上,轻轻的摇晃着,说:“你好忠诚吗?你身边那么多的娇莺粉蝶围着你转,谁知道你究竟对谁忠诚呀?”
他轻轻的搂住我,仰起脸看着满天的繁星,却轻轻地唱起了歌:
“云片片飞飘飘去,
从前事始终都念记,
漫漫长路与你,
永远是两心双双靠倚。
身边风急雨骤,
沿路里伴随相依,
都有我共行穿过暴雨。
奉献了你的爱,
早已是播种在我心里,
我盼得在明日,
果结实甜蜜花更丽绮。
梦幻里把心思倾诉,
直待到惊醒不说别离。
如我要再爱恋再爱也是你,
不需多挑选,
到天尽头都陪着你。”
这是王建业的再恋还是你,是我们广东乐坛在音乐冲击波里推出的可说是第一代自己的歌了。因为我读的是广播专业,所以对于电台的动态还是比较留意的,特别是我们广东这方面的信息。毕竟我们毕业之后,有很大的可能会在家乡就业,如果能真的找到对口的工作,日后对于流行乐坛的动态必须要熟悉才能够对自己的工作有所支持。而且,象我们这般欢蹦乱跳的年轻一代,有几个是不喜欢歌的呢!所以当宋云重刚刚唱起这首歌的前两句,我就能接着和他一起唱了。此时此刻的我们的心境,就真的如这歌词所描述的一样,或者,我们双方都凭借这首歌来向对方表露这一份爱的承诺吧。
春节期间,我和宋云重都应邀出席了陈创的婚礼。陈创的婚礼是按我们中式的而且还是我们家乡的风俗举行的,不象如今的年青人的婚礼,又婚纱又花车,完全是照搬人家西方的那一套。
真的,我不喜欢西方的这一种婚礼方式。其他的不说,单说酒席方面,就没能显出和睦亲切的气氛。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按照定好的时间,一起到酒楼里一窝蜂似的,吃过之后就各自散去了。我们乡下老式的婚礼就不同了。那时虽然有许多人都行西方的婚礼,但行老式的仍然很普遍。
这种老式婚礼与如今全世界都仿而效之的西方婚礼有着很大的区别。在结婚的那一天,大概中午时分,新郎就在一个他的长辈的陪同之下(这位长辈多为他的叔叔或伯伯之类,我们那儿称这人的身份为客郎,而新郎则叫做新客),到新娘家去接新娘。当然少不了礼节上的彩礼。待新郎到了新娘家,去拜过新娘家的宗祠之后,新娘才与陪嫁的嫁妆还有送嫁娘一起,出发往新郎家。而新郎则要留在新娘家吃一顿新客饭后,才和客郎一起回到自己的家。如果新娘家距新郎家路途比较遥远的话,就得需要早一点出门迎娶新娘了,否则新娘进门的吉时错过了,会被看为不吉利,对日后的生活也有许多阻滞等。不过如今的年青人出来闯社会打工,认识的人再也不比从前的青年男女处对象一般,总是在自己住地左近的村子,再不就是邻镇隔镇,很少有出县的,除非在县的边界地方的村上的人。如今打工已经成为了农村中大多数年青人谋生的一种手段,在工作中所认识的人之中成为夫妻的已再不是新鲜事了。所以这一结婚习俗也都与时俱进地悄悄的、自然而然的发生一些细节上的变化。壁如新郎不再用到女方迎娶新娘了(如果路途真的很遥远一天之中赶不上来回的话),而是新娘早就事先住进新郎家,到摆喜酒的那一天,再到镇上或某个什么有旅馆的地方开间房,到吉时由女方的亲人送到新郎家,而新郎这边接新娘的仪式却是没有丝毫改变,仍然可以按照当地风俗来进行。
陈创的妻子听说是广西平南的,所以他应该不用到女方家里去接新娘,因为在当天里赶个来回,纵使时间够得上,也辛苦得够呛,而且所请车辆的费用也自是不菲。因此想来,这新娘应该早就已经是进了陈创的家门了。
所以我们高中时的那一班好同学便议定,尽量早一点赶往陈创家,赶在天黑之前。当然,宋云重也与我们高中时的同学这一堆人一起,参加陈创的婚宴。因为陈创也发有一张请帖给宋云重。毕竟他还是我的男朋友呢,而且最主要的是陈创也认识他。陈创是心思很细密的一个人,他知道如果不顺便发一张请帖给宋云重的话,我肯定会说他小气。所以宋云重也有幸与我一起参加陈创的婚宴。
这里还要说明的一点是,我们这儿的喜宴与前面所说的西方的喜宴有所不同的还有就是亲戚朋友进酒席时也不一样。西方喜宴是所有亲戚朋友一起,在同一时间入席,而我们这里则不是。
我们这里的喜宴大都是宴请全村所有男女老少,在喜日的前一天下午,所有能干活的成年人必须加入到准备工作之中,以便次日大摆宴席之时可以有条不紊地应付来访的亲戚朋友。到了大喜之日,亲戚们大抵在中午前后便陆续来到,村上的这些人便负责酒席中的接待、安排工作。大抵等到亲戚来得有十桌八桌,便安排他们入席,酒宴开始。而后面来的亲戚,则需要等待下一轮的酒宴了。这样,每一轮十围八围(视主人所宴请的亲戚多少或者主人所在的村里的台凳桌椅能开多少围而定),待到所有的亲戚都已经露面并酒足饭饱之后,这酒席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余下的只有新郎的同学、朋友了。这些宾客才算是真正的宾客,因为前面的是亲戚,属于亲,不属于朋。我们那儿叫这种宾客为贺客,是来对主人的喜事儿道贺的。当然,亲戚也属于来道贺的一种,但那多是一种血缘的仪式上的维系,是一种人情债的付出或偿还。说真的,这一种关系的酒席,有许多已经相隔了几代的亲戚的眼中,均将之视为偿还上几代的人情债,有那么一部分生活还过得不太滋润的亲戚当中,确实在接到这一种请柬之后,会产生这么一种心态的,是有那么一点无可无不可的无奈在里头。(当然到了时至今日的二零三六年,人们的生活水平都普遍提高了许多的今日,那又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了。)
只有贺客,才是真真正正的想来喝这一杯喜酒的,如果主人家忘记宴请某一位朋友的话,这位朋友多半是不好意思去喝这一顿喜酒的,会认为这位主人家把他不当朋友看待。但过后如见到这一位马大哈的新郎朋友,自然会对这位马大哈埋怨一番的。而这位新郎多半得另外在某时某地补请这位朋友一顿,还得不断地陪上十好几箩筐的不是才算罢休。因为在喜宴上贺客的那一种欢乐的气氛,是其他纵然多少星级酒楼里都找不到的。这就是区别。
我们作为贺客的入席时间,多半是在所有的亲戚都吃罢散去之后,天色开始暗下来的华灯初上时分。各路贺客纵然互相不认识,而请柬上无论有没有注明入席时间,但大都约定俗成般会在这一时段来到主人家里,就象白天的那些各路亲戚一样。
而我们贺客进入主人家的仪式与亲戚们的到来又有所不同。亲戚来时只是带着我们那地方的风俗所需要的礼品诸如谷子酒面之类,而贺客则是几个或十几个做一堆的,凑起钱后,众人议定买什么时尚的送礼佳品后(大都是毛毯、电风扇等主人家日后能用得上的日常用品及家用电器之类,再不就是用钱在一张红纸上贴成一个双喜字),就将礼物买下(这买礼物的钱是很小的一部分),再留一些封红包,余下的全部用来购买鞭炮,待到了主人家的门前时,便开始燃放,是为“贺”。这才是贺客的最主要内容,也是整个婚宴之中除了新娘敬茶时的最大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