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比一辈子都不能重见好吧?所以阿丫呀,不为你自己着想,也为我们所有希望你过得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人着想啊。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如果不是鬼使神差的由这一粒金耳坠所引发,你们的婚姻或者真的很美满,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假如真的这真相永远都不能大白的话,再往下去,到你们的孩子出生……我们都是文明人,那后果不说你也明白,你们还会幸福吗?如果真的是那样……我真的不敢想象!如今,能够在这个时候及时明白了真相,还真的感谢老天爷的开眼呢。真的,换一个角度看,这还是一件好事,不是说长痛不如短痛吗?你的身世如果不知道,那就是长痛,如今知道了,就是短痛,虽然它未免残酷了一点。但只要积极去面对,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的。”
“就象鲁迅先生的呐喊里面说的那样,在一个黑暗的屋子里的一群人,屋子四周都没有出口,这群人无氧无食的昏昏欲睡,终究会死去的。如果让他们在沉睡中死去,他们将没有痛苦,但却有人偏偏将他们喊醒,去面对那无边的黑暗,去面对那无食无氧的痛苦挣扎之中,但却又没有丝毫的帮助,在这种无助的挣扎痛苦中死去,不是比让他们在昏睡中死去更残酷更无情吗?老天爷现在就是扮演着这样的一个角色,我现在就是那一个被喊醒的无助的人。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吗?”
或者是因为我一直都不哼声,我母亲反而找不到开启我禁锢的心的突破口,如今我既然开口与她讨论,自然是她愿意看到的。她坐正一点身子,靠在床头上,然后扳过我的身子,并将我散乱于脸上的头发捋向脑后,爱怜地凝视住我的脸。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或者想该怎么回答我的这个问题吧?
她停了一停,才说:“不错,鲁迅先生是这么说过,他比喻的是当时中国的大部分人的颓丧的思想现状,现在中国早已经从那黑暗的屋子里冲出,正迎着满天骄阳大踏步向前,难道不该多谢那一个大声呐喊、唤醒这群垂死的人的那一个人吗?既然醒了,人就自然不甘心等死,就会激发出全部的潜能,就会冲破黑暗、冲破禁锢,迎接新生。你的这个比喻用在你此时的情形虽然有点不恰当,但从解决事情的方法上,却是一样的。既然你如今已经被喊醒了,难道你就甘心又重新睡去,甘心的等着死亡的到来吗?”
不错,如今并不是世界末日,没有了如神仙眷侣般的婚姻,我还有这么多关心我爱护我希望我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亲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最起码,我的生命并不只属于我自己,我真的没有权利毁灭它,哪怕它在实质意义上是属于自我的。这一刻,我终于收起了寻死的心。
“妈,你睡吧,我听你的话。”我也象她爱抚我一样,用双手替她将她脸上的泪痕抹干,将她的头发往脸后捋好,并将自己的脸贴住她的。
知女莫若母。这句话放在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身上同样适用。只要之间有爱,心灵就能相通,血缘,有时候并不是真的就能代表一切,或者否定一切的。
我的母亲从我的眼神之中读懂了一切,并不是听我的那一句“我听你的”。在这之前,这话我自然说过不知多少遍了,那只不过当时想骗得她的信任,将她支开我的身边而矣。可是今次,她真的完完全全地将心放了下来,可以安心地睡一个舒服觉了。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望着沉沉睡去的母亲,我却睡意全无,感慨万千。
或者是看见我已经想通了的缘故吧,我母亲自然恢复上班,并将情况告诉给我的生母陈美梅知道。而且她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真是仿如己出一般,可以洞透我的一切心事,也早就了解我的善良、开明的个性。她知道我心上的疙瘩虽未完全解开,但已经不再如最初一般完全不能自拔了。自然让我与我的生母相认,能够真正的尽一个女儿的责任,尽一点孝心。同时,也让她能够弥补一下一直以来心里的愧疚吧!我母亲便让我的生母多点来见我,多点沟通,培养一下真正的母女感情。而之前,宋家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想见,甚至连电话都拒绝听。虽然知道那不是他们的错。
那天,我的生母陈美梅步入我属于杜本冠的家门之时,我就知道这是我母亲尤翠兰示意她来的。因为我生母的性格我自然也清楚,如果她知道我心上的疙瘩未解开的话,那是绝不敢来见我的。或者这是我作为她儿媳妇的几年里所了解到的,也或者这就是所谓的天性吧!毕竟我是她的血肉至亲啊!这也是另一种的母女连心吧!
虽然我时刻提醒着我自己,过去的一切真的已经过去了,要着眼未来,要直面人生。但当陈美梅踏入我家门的一刹那,我仍然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丝尴尬。因为,我一下子不知该怎么称呼她。以前作为她的儿媳妇时,已经叫惯了她为“奶奶”,如今虽然明知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但那一声“妈妈”却是那么难以叫的出口。
我想,为了叙述的方便,由这里开始,就将陈美梅称为妈妈,将尤翠兰称为母亲吧。
我妈妈见到我或者也与我一样存在尴尬的心理,因为她以往也叫惯了我做家嫂,如今一旦改口自然有点不习惯,但她毕竟是长辈,可以直呼我的名字,而我总不能叫自己的母亲为“阿梅”或者“梅姨”吧?
她见了我,顿了那么一顿,才说道:“凤凰,你还好吗?怎么一下瘦了那么多呀?”
我调整了一下心绪,怯怯地叫道:“妈,你来啦。”纵使觉得别扭,但还是叫了出来,尽管细如蚊吱,连我自己都几乎听不到。
可是她却是听到了,自然开心得连声音都有点颤抖了,将手中的大包小包放下,并拿出她在家里为我精心熬制的老火靓汤给我喝。她知道我的口味,竟然将这汤水带来到百多公里之遥的我的住地来,我心里自然极其感动。
虽然如此,我的话语仍然不多,什么都是反应淡淡的。自从这次的事件之后,我的心态性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从小以来,就算遇到什么样的不开心事,碰上多大的挫折,最多暂时郁闷一下,但不会用多久的时间,就会恢复那一个嘻嘻哈哈的开心果形象。因为在那时我的心中,始终觉得前路是光明的,前路是充满希望的。可如今,却是什么样的变故啊?
纵使我妈妈似乎是每天都来往于顺德与肇庆之间,每天一大早她就亲自驱车或让司机送她来到,陪我到傍晚,有时也会吃过晚饭才回去,如果见我心情好一点时,干脆住上那么一两晚。
只是我仍然似乎整天都难得说几句话,要么捧着本书来看,要么打开电视。但每当看到书中或电视中的某些关于爱情、关于家庭关于孩子等等所有有一丝与我从前的生活相仿的情节,我都会触景伤情,泪流满面。所以我母亲、我妈妈及爸爸他们关于顺德家中特别是宋云重的近况,都是在避着我的情况下谈论的,从他们的神情中我自然猜测得到。
其他人其他的事我自然不感兴趣,也提不起我的任何兴趣,但是我的心中,仍然无时不刻在想着宋云重。自从发生了这事之后,他怎么样了?吃得好吗?睡得香吗?情绪稳定吗?还有,开心吗?快乐吗?还象从前那样幽默风趣、开朗大方吗?一切的一切,我都非常的想知道。可是,从来没有人在我面前提起过他。那可是我的……亲人啊!怎么就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呢?
我忽然的意识到,这近两个月来,我真的关于他的消息一丁点都没有听说过呀!而且,就连我的两次自杀未遂,都没有人向我提起过他呀!
我想到当时自己的颓丧、自己的伤心欲绝,自己的万念俱灰、自己的自寻绝路……他与我是经历这一同样的灾难、变故,他的痛苦心情自然与我如出一辙,他会不会也如我当时一般万念俱灰、做那傻事呢?要不怎么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呢?
我忽然的有点心急如焚了。我要知道他的消息,最起码,我要他仍然活着。但我又不想亲口向我妈妈他们询问。
我拿起了电话。
但是,打他的手提,不通;打到夜总会,说好长时间都没有见过人了,打到各餐厅,同样。我心里的不祥感更浓,再次打到“凤凰”找到陈创,才终于知道他的近况。
“喂!凤凰吗?”陈创自然不知道我所遭遇的重大变故,仍然以为我只不过安心在家相夫教“胎”,等着升级做妈妈呢。所以他的话中一如往常般轻松。当然,如今的他事业正顺家庭美满,自然充满活力,心情轻松工作忙碌而自信了。
“好长时间没见了,你还好吗?”他问道。
“没什么,”我虽然强作精神,但语气中仍然有掩饰不住的落寞,“云重呢?”
“哦早上还看见他,可能到桂城去了吧?”或者陈创有点嗅出了我的落寞,“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这段时间每次看见他都好象挺不开心的,一句话也不多说,而且,一概找他的电话也不听,手提干脆连电都不充了,谁CALL他也不回,象跟谁结了仇似的。”
得知他仍然安在的消息,我的心登时安了下来,应付了几句陈创就想挂机。
“你CALL他吧。”
“好吧!”
放下电话,我先前焦虑不安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下来,至于他的一切不开心的一切反常举动,我知道那都是正常的反应,也自然能够体会得到想象得到。只要他还在就好。
又过了两天,我还是忍不住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寻呼台。
“请呼1413。”
“小姐贵姓?”
“留机号:1314。”
“请问你的电话号码?”
“复本机。”
“好的,请稍等。”
虽然我们都有手提电话,但我们从前一直都喜欢通过寻呼台来联系,就为了每天都能说上一声“1314”“1413”,就象许诺“一生一世”“一世一生”一样。所以我们CALL对方都是留自己的机号而不是留姓氏,这样对方一看就知道是谁了。这一对寻呼号码是他花重金买的,当时买一台寻呼机最起码都要两千多元,比现在的许多手机都要贵,而他当时共花了近万元买了这两台机,机身三千多一台,而选号也要近两千元一个号。这两组号码,就似乎昭示着我们两人当时的坚贞心态。所以及后的中文机风靡之时,我们都没有换机,因为换寻呼机不比现在的换手机,号码可以保留,换机等于换号,我们可不想将这两组这么有意义的号码换掉。可如今,这些温馨浪漫的往事,却已经成了辛酸而且带着浓烈的讽刺意味的回忆。
当我挂掉电话之后,才突然意识到我如今仍然以从前的方式与心态CALL他,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不合道德,甚至于不合伦理岗常。所以,当我的电话响起之时,我犹豫再三,都没有接听。
当电话第三次响起,我还是拿起了电话。但电话那头,竟然是一片寂静,就象我一样,一声都不哼。
我们都只握着听筒,分明听得到对方粗重的呼吸,但都没有哼声。可以想象,内心的思想斗争有多么复杂与激烈。整整两分钟,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中带着不安、苍沧与怯懦。
“凤凰吗?”
“嗯!”我的声音同样苍白无力。
“什么事?”他也似乎找不到话题,第一次如此愚蠢地问道。以往我们之间的通话,一般都不会如此向对方问话的,而且,我们之间,有事的话一开口就会直奔主题,完全不用客套。而有谁一不小心发出了如上述的问话时,必定会得到“没事就不可以找你啦”之类的调皮反诘。
可如今,我却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