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幽幽的叹了口气。真的,我不是草木,难道他对我的心意我还能看不出来吗?如果在我遇上云重之前,他就对我表白的话,或者我就是另一种人生了。就象看戏一样,我一直在等着已经早就知道了的一台剧情极其吸引我的戏开演,舞台都已经搭好了,做为观众的我就坐在台前等,但这台戏却一直迟迟没有开始,我便信步闲逛,却无意走到另一个舞台前,而这台戏却立刻就开演了,其中的剧情一下子就深深吸引了我,并且再也不能拔身出来,其它的戏纵使也精彩纷呈,而我却再也没有兴趣去看去领略去体会了。
“那时候,我们正在念书,我们还小,而且我一直都很自卑,觉得配不上你。及至我没能完成我的高中学业,而你又考上大学了,我更加的不敢向你表白了。当然,我是真的配不上你,直到如今我还是这样认为。但是我更知道,我爱你,就算你不爱我,但我会给你一生的我的所爱我的所有,我会把你当做神仙一样,让你一生幸福,不会受一点点的委屈,不会受一点点的苦。为爱而爱!”
“别说了,我不会当第三者去破坏人家的家庭。”
他嗫嚅了一下说:“这不关你的事,我和她……迟早也会散的,我们……根本不合,只怪我当初……”
我当然读懂他没说出的话,如果不是深圳的那一次床第之事,我想他不会误会我对他的意思,不会向他妻子提出离婚的。于是我说道:“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次和你……令到你误会了。”
陈创有点不解地看住我,神情有点惶恐,并更多的是委屈和受伤。
我知道我伤害了他,为了不让他更深的误会更深的受伤,于是又说道:“本来我也想借此来抹去那伤心的过去,所以才和你……但是……我真的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不知该怎么说你才能明白……要是那次的事发生在……我没有过爱、我没有过婚姻以前,我想……我们还有可能……只是如今……”
陈创深深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我明白。”
我心一跳,呆呆的看着陈创。原来一直以来,我都不能忘记云重,一直以来,都没立过心要接纳别的人的爱,正是这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执着啊!虽然自从知道身世以来,就知道这种爱不能继续,但人的情感就是这么怪,明明知道这个人不能爱,不该去爱,这种爱不该发生不该延续,可一颗心就是那么执着地牵系着这一份爱,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也幽幽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陈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凤凰,虽然你从来都不说,但我知道云重在你心头的份量,想要你去接纳另外一个人,那是很难很难的一件事。我以为时间以冲淡一切,但我错了。就象我对你的爱。我知道,纵使永远没有结果,但我仍然会爱着你,一生一世,无怨无悔!”
我想起了那首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一诗: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想念
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把你放在心里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股想念
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把你放在心里
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
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这首诗,无疑是给了我之于云重,之于陈创二人之间的复杂心情的一种全方位的诠释。我爱云重,这是无可置疑的。但这份爱,偏偏又不能爱;而陈创呢?我爱陈创吗?说爱,相对于我对云重的,那又算不上,说不爱吗?那又有点自欺欺人。这世上,爱情,应该是多种类型的,既有最纯粹的,也有多方位的,分主与次的那种。就如陈创对我说的那种“为爱而爱”与“为被爱而爱”。对云重,是“为爱而爱”,对陈创,则是“为被爱而爱”了。只如今,“为爱”不能爱,“为被爱”同样也不能爱。况且,真正地拥有过“为爱而爱”之后,纵使想“为被爱而爱”,心里也……“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还有第三种吗?
还有吗?
纵使我被如此矛盾、徬徨的心态一直纠缠着,但自从这次交谈之后,我与陈创的这种感情纠葛总算告一段落了。他从此以后,就没再为离婚的事而再掀波澜。我当然明白他的心,既然我表明态度了,他也就无谓再背负上抛妻弃子、得新丢旧的心理枷锁,也不想陷我于那种受人唾骂的境地。更何况,他还要肩负起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的责任,为他的儿女着想呢!而且,他对于他妻子,再怎么说,都这么些年了,多少都有一点感情的吧?
我的心情就如此的随着病情的好转,也一天天的明朗起来了。按说我的伤势早就没什么大碍了,脑中的淤血经过两次手术后,早就清理得一干二净了,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治疗与观察,我的记忆等也全部都与之前没什么两样,但我的四个家长仍然说要多住一段时间,等到真正的康复再说。当然这跟我完全不用担心医药费有极大的关系。如一般人家,经济上不许可的话,稍等病情稳定,都会要求出院了,最多常回来复诊而矣。象如今我的这种静养,是完全可以回到家中的。院方自然不会主动要求你出院,看我们又不是拖着欠着或焦头烂额到处筹钱来治疗的人家,你病人家属都没要求出院,作为受惠一方,何乐而不为呢?这跟医德无关。
不知不觉的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我略一算日子,从我躺进医院时算起,我在医院已住了近半年的时间了,春节期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春节期间的某一天,我刚拿起帽子要出门去外面逛(如今我不用每天都必须呆在医院内,只要不误例检及输液时间,我是可以到处去闲逛甚至回家,只要跟医生说一声就可),三点一四忽然出现在我面前。
“哟!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惊喜得大叫了起来,并一把抱住她。
“不错,我正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刚下飞机,”王婕紧紧的抱住我,目光从我的头到脚不住地梭巡着,好象怕我少了什么零件似的,“小鸟,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让我流了多少泪呀?吓得我够呛!你让我们担心死了。”
我感动得无以复加,眼里顿感湿湿的,却笑着道:“自从毕业分别后,我们还没见过面呢,我是舍不得就这样睡着不醒的。”
“妈咪,我也要抱。”
她身后的一个小男孩扯着她的衣服,稚声稚气地说道。我这才留意到她的丈夫一壶酒谢连超与身边的小男孩,忙放开王婕,朝谢连超道:“谢大科长,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那么帅,而且更有型了。”
“别笑话我了,都是大人了,还象以前一样爱挖苦人。”一壶酒笑道。
我朝那小男孩伸出双手道:“你也要抱啊?让姨姨抱你好吗?”
“你不是我姨姨,我姨姨比你高,头发也比你的要长这么多呢!”那小男孩并不怕生,在我怀里看着我的头发,并煞有介事地说道。惹得我们三人哈哈大笑。
“别乱说!宝贝!这也是姨姨,是广东的姨姨。”王婕笑骂道。
“告诉广东的姨姨,你叫什么名字?”看着他粉嘟嘟的脸,我爱怜地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我叫源源。”
“源源啊!你今年几岁了?”
“我今年四岁了。”他骨嘟着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说道。末了又问我:“姨姨你今年几岁啦?”
我看了谢连超夫妇一眼,三人不禁再次哈哈大笑。
王婕他们这次是牺牲他们单位的公费旅游的机会,而转来看我的。她说,知道我醒来后,老早就想来看我了,因为临近春节,没假期,所以等到春节才抽时间来。
我如今是可以到处去走的,便陪着他们在附近去玩了个遍,还带他们回到了我的家里。
在带他们到星湖玩的时候,王婕瞅准她的儿子和丈夫到处疯跑拍照时,拉住我问道:“这就是你跟我说过的,你跟云重开始的地方呀?”
我知道她肯定会跟我说关于云重的事,以前在电话中,我都是用说话不方便等理由搪塞她,说将来有机会见面时再详谈。如今见面了,她肯定会问这些问题的,只是几天来一直都没单独的机会而矣,所以早就做好准备了。
“不错,我和他最初捅破那张纸,就是和他来这里游玩的时候,喏!就在那山上的小亭子里边。”我用手指了指山顶上的小凉亭。
“可是,你们为什么会分开呢?按理说,你们双方的感情并不坏呀?一直以来都没听你们有过什么别扭的呀?却突然的说分开就分开了,还过了那天么长的时间都不敢说给我听,要不是我当时打电话问你孩子出生了没有,我还不知道你们已经离婚了呢!而且依我看,你们现在,关系都算不上坏呀?”
“你怎么就看我们现在还不坏?你这话可别让他的妻子听到呀!那是要引发大地震的。”我笑着打了她一下。
“你的心思我能看不出来吗?别蒙我,也蒙不了我的。”她盯着我的眼睛,“而他,从那一次你还没醒过来时,他带我来看你的一切我就知道,他看着你沉睡时的眼神,还有……”她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
“那一次,你的特护小姐跟我说的。”
“说什么了?”我很想知道我沉睡时的一切,虽然醒来后也断断续续的从我父母口中知道了一些,但那大都是关于我病情的进展情况,其它的都知之甚少。特别关于云重的。
“那一次,他带我来到病房后,叫了你几声,跟你说是我们来看你了,在我们坐到床前呼唤着你的名字时,他突然走的很快地离开了病房。一会儿你的那个护理小姐进来,悄声问我他是你的什么人时,我有点纳闷,便反问她怎么了。她说,她看到云重泪流满面的快步冲向卫生间。他哭了。我叫阿超偷偷的跟着去,听到他在里面哭得很厉害,回到来的时候,纵使他怎么强自掩饰,也抹不去那曾经哭过的痕迹。你说,你们能是因为感情破裂而分开的吗?而且,他跟你父母的关系也……”
我之前想好的一切纵然天衣无缝的谎话,于此刻都不能派上用场了。而且,此刻的我,心潮起伏难平,又能再编什么谎话来搪塞我的这个最贴心的死党、最能洞彻对方心事的至密好友呢?
我转过身,装作看着湖中的碧波荡漾,偷偷的抹着自己不争气的泪水。
王婕拉过我的手,轻轻的将我揽进怀中。良久,才轻轻的替我抹去脸上的泪水,轻声问:“是不是你们有不能说的苦衷?比如,来自他家庭的压力?”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究竟是什么?连我都不能说吗?”她用脸贴着我的脸。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起我们签离婚协议书时回答那位办事员阿姨的话,便说:“我不能,为他传宗接代,是我……主动要求离的。”
“可是,你们那时……不是曾经怀过孩子的吗?”王婕狐疑地问道。
“……就是因为……我身体的原因,纵使能怀上,也总不能怀得住,有多少个都会流掉的。那叫做什么……先天性的……滑胎。”
“先天性流产?”她问道。
“好象是吧!反正医生大慨就这个意思,说我这辈子都怀不上孩子的,要他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我对于这方面的知识是一知半解,究竟有没有这种病也不得而知,只是仿佛曾经看过某些医学杂志说过,心想她对这些也是不懂,是以说的模棱两可的,“我知道他父母很想抱孙子,所以便主动的退出了。所以他父母也觉得很对我不住的,这次我住院的所有费用,也全是他们给我们付的,要不然,凭我父母的积蓄,怎么也经不起这折腾。”
王婕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唉!老一辈的人也真是的,只想着传宗接代,完全不顾及别的,比如不会问一问年轻人是怎么想,现在多少人都主动放弃生育呢!不过也难怪的,毕竟每个公民都应该享有生育的权利,只是……云重,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他是个大孝子,所以我便主动提出来了。”我替云重开脱。
王婕又叹了一口气。不过我知道,她已经相信了我的谎话。我终于暗暗的松了口气,这自己临时编的谎话能蒙过她。于是便说道:“过去的事就算了吧,何必再想它呢!至于云重,你也别太过怨他,只要我们曾经真心的相爱过就好了,何必非要天长地久呢?”语气既是故作轻松,也是真有点如释重负的自我安慰。
王婕也没有不依不饶的继续这话题,只是说道:“那你也得找个既爱你,又能接纳你的这个问题的人,把自已嫁出去才行呀?难道真的如此一辈子过吗?”
“再说吧!”
幸好与她的这一次交谈,才令得她深信了我的话,肯鼎力相助,及后我和云重的事几十年来都那么天衣无缝波澜不惊的。此是后话了。
在医院呆了整整半年后,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我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