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北綡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用一种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的音调和语气对唐弱说∶“百里凌追来了……”
在空旷的土地上,尽情驰骋的百里凌目光收紧,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马车,脑子里在想着他从小倌口中得知唐弱带着赫连倾宇逃跑的话。
“是‘少爷’(即魏北綡)出的主意!”被强行绑在十字架上的小倌噙着泪水,涕泗横流的啜泣∶“都是那个叫做‘鸨儿‘的男子仗着我们‘少爷’喜欢他,于是就让我们‘少爷’帮他带灆绝逃跑,我们少爷才帮助他的!”
“他们已经计划好要在百里君您成亲这天带灆绝逃走了!”小倌只要动一体,浑身上下的伤口将剧烈的疼痛。更何况伤口上还被人撒上了盐,一想到这儿他哭得更惨了,一旁的百里凌面无表情的倾听着他说得越来越不清楚的话,“他们害怕会泄露出去,于是就要玩儿个‘狸猫换太子‘,拿我来换灆绝。”
“他们逃去哪儿了?”百里凌阴沉着脸,压抑着疯狂燃烧的怒气。
小倌说出了个方向后,就被百里凌一把扼住喉咙骨头,“咔嚓!”一声响。一条命则这样一文不值的死去。
随后,他又气势汹汹的赶到晓烟楼想找魏北綡兴师问罪。在发现魏北綡也不见了踪影后,他下令将晓烟楼所有的人都捆绑在大厅里,并纵火烧毁晓烟楼。几十条人命被无情的烈焰吞噬,哀嚎惨叫声络绎不绝。
雍容华贵、金碧辉煌的晓烟楼在大火下变成了一摊黑灰,火光与人们的惨叫纷纷扰扰的闹了一个晚上。有人说,在那天晚上,他听到了地狱修罗的声音。
“灆绝,你以为你能够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百里凌威风凛凛的冷笑,黑硬的缰绳被他捏得变形。
“你不用害怕,”赫连倾宇快速搂住唐弱,紧紧的拥住,安抚着她,“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这句话就像是定心丸,让唐弱的心平静如湖水。
赫连倾宇在用他不是很宽阔的肩膀与不是很健壮的手臂告诉她,他就是她的天地。她不用害怕什么。因为他会永远保护她,永远把她牢牢的抱紧在怀中。
“放箭!!”百里凌大手挥下,他身后的一万精兵立刻架起弓弩,利索熟练的放上利箭,万箭齐发!放眼望去,漫天都是密密麻麻的箭雨。
“糟了!”魏北綡从车厢外大呼,“他开始放箭了!!!”
言罢,弓箭扎在马车上的声音越来越密集。魏北綡催着体力透支的马儿快速行进。他挥动着粗壮的皮鞭抽打着马的肋骨与部。马儿不得已吃痛的撒开腿狂奔。
百里凌快马加鞭,马不停蹄的追赶。不费一会儿的功夫他就领着身着暗红色军装的一万精兵将百里凌的马车拦截下。而后,魏北綡和赫连倾宇看到了一帆杀气腾腾的黑旗在风中狂妄的飘舞,上面誊写着杀气腾腾的“百里”二字。
百里凌的眉间盘踞着浓重的怒气与冷漠,让人看了心里打颤。他敏捷的翻身下马,三步并做两步走几个步子就跨到了马车前。
“让开!”气势如洪的字眼稳稳的砸落在魏北綡赫连倾宇与唐弱三人的心头,让人毛骨悚然。刹那间,唐弱仿佛看到了赫连倾宇穿着世间最恐怖的撒满了致命毒液的白色布衫,听到了魏北綡在吟唱着世间最可怕的带着欲杀之而后快的天籁之音。
“不。”魏北綡从容不迫面不改色的抬头,微笑镇静的回答。他心里清楚,现在百里凌暂时不会拿他怎样。于是他更大胆的截下百里凌的脚步,眼睛不羁的半开着,说∶“我不让,你也别去。”
“那么你莫要怪我。”百里凌斜瞥了魏北綡一眼,眼里露着不屑的意味。他满不在乎的打了个一个响指,禁卫军就利索的拿出麻绳,像捆物品一样粗鲁的捆住魏北綡。麻绳拧进他保养得非常好的细皮嫩肉里,让他心疼得一阵龇牙咧嘴的。
“鸨儿……”听到百里凌与魏北綡的对话后,赫连倾宇放开了唐弱,将她护在身后,示意她不用担心。他迈步准备出去与百里凌好好谈一谈,百里凌的一双大手就率先掀开了车幕。
“你为什么要逃走?”踏进车厢的百里凌不由分说就蛮横的揪住了赫连倾宇的衣襟,其气势汹汹直刺云霄的火光可以将赫连倾宇烧死好几回了。
“你不要碰他!”唐弱一下就弹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想推开百里凌,大声说∶“灆绝他不喜欢你,所以他就阂逃走。”
唐弱的话,像一根引燃导火线的火柴,随时都能够让百里凌的怒气像放暴竹一样“嘣!”的窜出他的头顶。
这样生气的百里凌,像极了当时对唐弱生气的赫连倾宇;而这样安静的赫连倾宇,则像极了当时对他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唐弱。
“你少来!”百里凌瞪着发红的眼睛,说∶“你已经汉北綡在一起了,为什么又来插一脚?不仅用你那千人骑万人跨的肮脏的身子玷污了灆绝,而且还要挑拨离间我和灆绝。”
“我没有做什么挑拨离间的事情。更没有挑拨离间你和灆绝。”唐弱理直气壮的站到百里凌和赫连倾宇的中间,不服输的盯进百里凌的眼睛里∶“我的身子也不像你说的那样肮脏!”
看来,百里凌把她看作风尘女子了。
“哼!你的身子不肮脏?!”百里凌瞧不起的冷哼∶“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天你汉北綡在晓烟楼里做的那些龌龊事吗?你和他欢爱的场景,不仅仅被灆绝看到了,我也看到了!而且也被那些在大厅里欢爱的所有人看到了你放浪的样子!”
“像你这样肮脏的人,又怎么陪阂争灆绝呢?!你还是滚去魏北綡那里吧!!”盛怒的百里凌此时此刻就像一支美国XM177式短突击步枪,将恶毒的语言子弹疯狂肆意向唐弱瞄准扫射。
“我不会和你走的!”一直沉默的赫连倾宇理了理衣衫,将唐弱拉回身后。他的声音,安静得像初春时节蹑足而过的清风,悄无声息。
唐弱担心的回头,心酸的看着赫连倾宇低下头像一只生满了忧伤的铁锈的锁头。她慢慢拉起赫连倾宇的手,在他瑟缩的手心,扭扭捏捏的写了一个“情”字。
百里凌看似绝望的跳下车厢,风驰电掣的卷上那匹黑马。“或许他是放弃了吧。”唐弱心里猜测。呆了一会儿,魏北綡也没有催动马车,而是淡笑着探进车厢里,扔下寥寥数字∶“完了。”
……
漫天的黄沙席卷了这个灼热的小沙漠带,将那一行爬行在沙漠上蚂蚁一般的行人留在身后的脚印刮得是一干二净。
很是奇怪的天气!明明刮着呼啦啦的冷风,脚下的沙子却很烫,即使穿了靴子走在沙子里也像行走在滚烫的热板上。走在队伍最后的唐弱汉北綡,就被这样的热度烫得龇牙咧嘴的。
与逃跑不同的是,他和她的手脚上添了一副相连的手铐脚镣。魏北綡一会儿被刺骨的狂风扎得嘴歪眼斜的;唐弱一会儿被滚烫的沙子烤得挤眉弄眼的。
怎么少了一个人?别急,别急。这样的受难之旅是少不了赫连倾宇的。只不过这一会儿他不是跟着队伍后累死累活的被拖着走,而是在温度适宜的百里凌的车厢里延续着他的沉默。旁边也坐着沉默依旧的百里凌。
车厢的车窗只拉了一半,金红色的阳光就趁机滑入马车里,将坐在明处的赫连倾宇映照得虚幻飘邈,透明得恍若未存在过。暗里的百里凌一言不发,沉默的死寂气息将他紧紧裹缠,自然而然散发出的王者风范让他看上去犹如发怒前的狮王。
百里凌隐没在暗里,脑子像一台睿酷四核处理器一样高速运转,脑海中飞快的过滤着刚才的事情。经过一阵犹犹豫豫的思考后,他轻易的将拐带走赫连倾宇的罪名,扣在了唐弱的头上。
“走快些!”骑着马的禁卫军再次扯动绑在魏北綡与唐弱二人手上的麻绳,催促着他和她快些走。过了一会儿那禁卫军又恶作剧一般出其不意的扯动麻绳,唐弱就硬生生被扯到了地上。
“鸨儿!”魏北綡腾了个空扶起唐弱,见她双眼无神,手腕与脚踝处被生锈的手铐脚镣磨破了皮,背上的伤口也裂开了,心里像淋了一杯热热的柠檬汁水,酸涩的皱做一团。他握紧了唐弱的手,像当时他们一行人被百里凌的军队追上的时候,抚着她发烫的额头一样。
他在逃跑时放马驰骋,曾经想过坚持着不肯停下,即使死在乱箭中也心甘情愿。可是因为唐弱的缘故,他、赫连倾宇以及奄奄一息的唐弱才会被自信过度的百里凌一举拿下。
……
“鸨儿!灆绝!你们坐稳了!!”魏北綡的声音隔着薄薄的车幕高喊。他抓紧缰绳飞速挥动。他的血液因兴奋在燃烧在沸腾。马儿在他的鞭打下也不要命地往前奔。
“我们逃不掉了。”唐弱担忧的盯着车窗外对他们紧咬不放的百里凌的军队,无望的摇头∶“他不会放过你我们的。他已经疯了。”
赫连倾宇坚定的回握唐弱的手。他知道唐弱对百里凌的疯狂产生了深深的恐惧。“哪怕你被他杀了,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去陪你。”
马车开始剧烈的颠簸,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可怖声音!靠着车背坐着的唐弱猛然倒伏在车窗上,低低的呜咽,指甲扣进木材里。
“…鸨儿?你怎么……”赫连倾宇上前抱住唐弱,惊惶的看到一株箭头粗尖的箭羽穿过车背,愣是插进了三分之二!变了色的银色箭头上,是黄色的毒液与黑红的血污!
唐弱直挺挺的坐在赫连倾宇的怀中,背上争先恐后的涌出红血将赫连倾宇压在她后背的手染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