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尘。
夜微凉。
房内,我靠在木桶边,闭眸,感受着这一刻的温馨。
花香,茶香,香香醉人。
歌声,掌声,声声震耳。
两个月了,听闻睿王与睿王妃琴瑟和谐,伉俪情深。太子与太子妃如胶似漆,举案齐眉。呵,当真是两对世人称羡的好伴侣。而我…却孤身一人在这红尘中,自由堕落,无人问津。
端木谨,你是何意?端木凌洛,你又是何想?凤若荧在此,你们却…
“姑娘。”双敲了敲门,打断了我的沉思。
“腾”的一下从木桶中站起,花瓣随着水珠溅向四处。
如此,就如此吧。
一袭红黑交织的露肩裹束衣,左肩微露,锁骨处早已用蝶银沙勾勒出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裙摆似的衣裙束在下,周边是麦穗样的装饰,转身舞动时会飘扬,却不会春光外露。
三千发丝散于腰间,仅用一根黑色丝带绾于一小束在头顶,其余的皆用发簪固定于头左侧,斜插上一只牡丹。先前的一小束此刻用发油将它绕成波浪样,然后分于右侧斜放下来。妩媚却不失高雅。
浓浓的墨眉如蝴蝶般扬起,淡淡的胭脂将脸衬的闭月羞花。樱唇不点及朱,闪着熠熠光泽。欲语还休,勾人魂魄。
看着镜中的自己,肤若凝脂,腰似扶柳。凤若荧啊凤若荧,今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扬唇,露齿,不着痕迹地微笑,却足以让一干人等为我俯首称臣。
“姑娘,妈妈问你……”双推门进来,话却只说一半便愣在了一旁。
冷冷一笑,凤若荧果真是凤若荧,到哪里哪里便是万众瞩目的焦点。那么,月娘,今晚过后,我想你会后悔你的决定。
将早已准备好的黑色玫瑰绢花系于左手及右脚处,光着脚,深吸了口气,出了房门。
这一步迈了出去,便是万劫不复。将我从高高在上的郡主变成了青楼歌,呵,可谁又想得到呢?
苏岸芷早已坐在台上等候多时,我自后台上去,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有种莫名的恐慌,这一步,的的确确是万劫不复啊。
调整了呼吸,与苏岸芷相视一笑,却见她明显一愣,来不及追问任何原因,便被静候在一旁的月娘推了出去。
俯首跪于地上,静等着开场。
台下一片寂静,仿佛等待着什么。却总有人蠢蠢欲动。外露的双肩此刻自是在他们眼中成了调情的催化剂,如同凶狠的野狼盯着毫无任何反抗力的猎物。
一曲怪异的前奏自苏岸芷手下扬起,抑扬顿挫,慷慨激昂。身形猛地抬起,唇角微扬,带着不经意的笑,捕捉每个人的神态。
曲调定然飞扬,一个翻身落于台阶处,声音骄傲自满。
“摇晃的红酒杯
嘴唇上染著鲜血
那不寻常的美
难赦免的罪
谁忠心的跟随
充其量当个侍卫
脚下踩著玫瑰
回赠一个吻当安慰”
肤如凝脂的柔夷此刻闪着迷人的光泽,舞动的身躯,如蛇般蜿蜒妖娆。那一
个个贪婪的眼神,尽收我眼底。
余光瞥见,苏岸芷脸上隐忍着怒气,琴声赫然被拨弄地很快。
好,很好。
指尖自脚腕处勾起,仰身,左肩上的蝴蝶闪着熠熠光泽。台下尽是倒抽气声。
脚尖轻点,转身。
“可怜
像蠢动的音乐
教人们怎么成眠
不知名的香水
窒息的鬼魅
锋利的高跟鞋
让多少心肠破碎
弯刀一般的眉
捍卫你的秘密花园”
余光处,一抹身影落入眼中,那震惊无比的眸光直射在心底,不由得一怔,手腕微遮脸庞,来了个空中飞舞。
曲调渐而渐低,如悲鸣般沁人心脾。落地,怀抱双膝,心底默念,三、二、一。猛地跳起,扯出水袖,放声高歌。
“夜太美
尽管再危险
总有人黑著眼眶熬著夜
爱太美
尽管再危险
愿赔上了一切超支千年的泪
痛太美
尽管再卑微
也想尝粉身碎骨的滋味
你太美
尽管再无言
我都想用石堆隔绝世界
我的王妃
我要霸占你的美”
身影流动,风吹仙袂,身子随着节奏舞动,当真是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冰帘半掩,明珰乱坠。月影凄迷,露华零落,夜寒惊起。旋转,甩袖,扭腰,下摆,动作一气呵成。水袖翻飞,抽出五尺余长,弯腰跪地,头朝后仰去,腰肢180度弯起。
乐曲结束,一切都安静了,似不曾发生过这一切般虚幻。伴随着乐声的消失,最后一个舞毕,微微调整了下呼吸,扬起清亮的眸子,含着笑意朝月娘看去。
“妈妈……”低眸,轻声唤她。
月娘皱眉,随即一笑而过,“先下去吧。”
点头,掠过。擦肩时,耳听月娘略带怒气的声音,“我倒小瞧你了。”充耳不闻,碰上苏岸芷的目光,感激地一笑,与双一并消失。
坐在房内,依旧可以听见月娘兴奋不已的声音。“咱们醉红尘向来说一不二,这位姑娘非同一般,只卖艺不卖身。若哪位爷觉得方才姑娘的表演还算入眼,可竞争以求得与姑娘两人对月当歌。”
听此,心下不由得紧张起来。那一曲《王妃》本是为有心之人准备,但方才那一瞬间,月娘的颜色竟隐隐略带杀意,莫不是……她发现了什么?想必她是不知我已恢复记忆。但她忠于凤源兮,就不得不防。只是为何还要我登台?凤若荧的身份毕竟不是件小事,难道她拿准了无人认得我?
而台下那一抹身影,又是为何那般讶异?他……为何又出现在这里?醉红尘中究竟有多少我所不知的事?一切的一切,如云雾般缭绕,看不清方向,摸不着头脑,辨不清敌友。
“姑娘。”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当心夜凉。”
“双。”我抬眸,“你说,我会成为花魁吗?”燕碧柔的事似乎不是那么简单,而我现在的重要事便是登上花魁的宝座,维持一个月,然后离开这里。这一步是必不可少的。聪明如睿王,也许……放弃我是逼不得已,那么……凤若荧便在此收买心腹等他前来。
“姑娘,其实……”
“姑娘,月妈妈有请。”语巧骤然打断双的话。
我点头,“这就来。”
出了门,双并未跟着,语巧在前领着,似乎在故意等我般,不慢不急,好让我跟上她的步伐。
“你有话说?”我走上前,与她并肩。
“姑娘以后离苏姑娘远些。”语巧凝重的表情印入眼帘。
“哦?”苏岸芷吗?那个被天下人称为琴圣的苏岸芷,远离她?为何?
“这里不是凤府,姑娘不是凤府的三小姐;这里也不是皇宫,姑娘也不是皇宫里的舞阳郡主;这里更不是睿王府,姑娘更不是王府的睿王妃。这里是醉红尘,是青楼,是吃人不吐渣子的地狱。如想保命,别信任何人。”句句透着警告,这一袭话在我心底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
更让我匪夷所思的是,她知道!她知道我的身份!是那一曲《王妃》?不,不会。语巧究竟是谁的人?凤源兮?太后?皇后?抑或是……端木凌洛?不管是谁,莫名的恐慌一层又一层地席卷着我。双眸锁定住语巧,想从她脸上捕捉到一点,却未有任何收获。
“你不让我信任何人,那么你方才的话,我也是不能信的了。单凭你知道我的身份,无法判定你对我是真、是假。”敛去不安的情绪,镇定自若。
如料,这一番话在语巧的脸上看到苦笑的表情。“睿王妃果然是睿王妃,但这一曲却偏让你陷入了另一个人的回忆中。你,该如何呢?”
苦笑的背后竟是诡异的冷漠。
我不解,却见语巧定住,一脚踢开身后的门,一掌挥向我,身体随着惯性跌入一人的怀抱。
门顺势被关上。
身体猛地一僵,却听身后那人的气息轻吐于耳边。
“荧儿,别来无恙。”
端、木、凌、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