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黑暗侵蚀着我的思想,想睁眼,却无济于事。长长的甬道布满了蜘蛛网,到处都是形状各异的蜘蛛,从脚上,一点一点地爬上来。
我疯狂地奔跑,却怎么也摆脱不了。虫蚁的噬咬让我的意识渐渐的模糊。“啪”的一声,跌倒在地上。一瞬间,所有的虫蚁一涌而上,啃着指甲,噬着骨肉,喝着鲜血。
疼痛……
蓦然,一道光束射下,虫蚁赫然消失不见。一双修长的手出现在面前,搁在我腋下将我扶起。抬头,熟悉的面容,让我猛地一怔。
“荧儿。”
是他!端木凌洛!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伸手去抚摸。
一股冰凉液体顺着喉间滑下,大惊,忙睁开眼。烛火明亮,一时间适应不了的双眸再次闭上。方眯了一会儿,颈间多了双手,用力地狠狠地扼住,喘不过气来。
猛地睁开双眸,却见燕碧柔发丝凌乱,双目涣散,眸光呆滞,唇角挂着一丝冷笑。
这是怎么回事?借着空隙趁机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陌生的房间,但可以肯定这里绝对是醉红尘,浓重的胭脂味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房内十分简约,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烛火摇曳,让我不得不猜测,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自己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身处在房间的一个墙角处,燕碧柔扼制住我,身边的空地上,有一只残留着黑色液体的玉碗。
我猛地想起方才从喉间滑下的液体,难道……颈间的力量忽然加重,开始咳起来。五脏六腑满是奇怪的味道,恨不得立刻将那液体吐出来。
“看剑!”
一声怒吼传入耳内,却见燕碧柔被一股内力震开,语巧持剑出现在我面前。
“姑娘,你没事吧?”
来不及回答语巧的询问,只因燕碧柔一掌劈来,打在语巧身上。
“呃……”语巧被扑在地,唇角溢出了血。我挣扎着站起来,胸口突然如虫蚁噬咬般疼痛不已,梦境中的一切恍若真实。
语巧持剑与燕碧柔扭打在一起。我捂着胸口处瘫坐在地上,大脑却在飞快地动起来。这燕碧柔不是被月娘害得昏迷不醒吗?为何却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看她那样子,似乎是被人控制了。
控制?心中一阵凉意袭来。
“语巧,看她右手臂上是否有条黑线。”我抑住内心的恐惧,开口喊道。
语巧点头,持剑直刺燕碧柔面门。燕碧柔伸手挡住,恰在此时,语巧手指飞快的撕开燕碧柔的衣袖。
“姑娘,确有黑线。”
顿时,我愣住了。是月娘吗?她控制了燕碧柔,本想利用她杀了端木凌澈,却不想,最后,燕碧柔真的爱上了他。所以她便将燕碧柔软禁于此,继续对其用蛊,以待下次刺杀。而我,本该再次成为她的棋子,却不知我早已回府记忆,甚至戳穿了她的阴谋,因此,她便控制燕碧柔,将我杀之而后快。
阵阵寒意包裹在心头,我真的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如燕碧柔般形同木偶,任人宰割。更不敢想象这背后的策划者——凤源兮是怎样的阴险毒辣,心机深沉。可是……他又怎会知道那睿王府中的凤若荧是假的呢?或许……他本就想以假乱真,先除去我这个不听话的眼中钉,再控制那假的凤若荧。好一招一箭双雕,真是聪明!
可惜……他算错了一步。我凤若荧命不该绝,有语巧这样一个帮手。
“啊!”却听语巧惊呼一声,被甩到我面前。
“语巧!”我上前扶起她,看着她苍白的脸,顿时慌了神。“语巧,语巧,你怎么样了?”
她涌出一口鲜血,“这香有毒。”
香?是胭脂香吗?我抬眸看向燕碧柔,她提剑向我走来。剑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一步一步,犹如地狱中的阿修罗。
“姑娘!”语巧大叫一声,用身体挡在我面前,生生替我挨了一剑。我颤抖着,用手指试图堵住那流血的伤口,却无济于事。鲜血顺着缝隙汩汩流出,刺痛了我的双眸。
“兹”的一声,剑身抽出。语巧闷哼一声,浑身无力般瘫在我怀中。“语巧……别吓我……”
先前失去纪存溪的恐惧感再次涌上心头,冲破原来的伤疤,在记忆中冲刷。
燕碧柔面无表情看着我,如嗜血的魔鬼。
无声地抽泣,冷若寒星的双眸直冲燕碧柔。被人控制又怎样,终归伤了一条生命,这是天大的罪,简直罪无可恕!这一刻,不论语巧是敌是友,都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只因她拼死救我,我便会没有任何理由地相信她。
轻轻地将她放下,站起。就算是死,也要死的有骨气。凤源兮,凤若荧决不认输!若是今日躲过了一劫,他日必以十倍百倍奉还!
刚抬手准备还击,燕碧柔却如断了线的木偶般倒下了。我怔住,盯着面前的黑衣人。洗绝影?端木凌浔?但不论是谁,我和语巧算是获救了。
出了房间,才发现,自己身处在月娘床下,而刚才的房间定是月娘准备的密室。
黑衣人抱着语巧,灵活地在她身上点了穴,鲜血顿时止住了。他冲我看了一眼,示意我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天已接近明亮,但灰蒙蒙的雾气却使人辨不清方向。
他走至窗前,示意我趴在他背上。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上去了。就这样,他运用轻功将我与语巧带离了月娘的房间。虽然很疑惑月娘此刻去了哪里,但是目前,黑衣人的身份却更令我好奇。
我们三人藏在了后花园的假山中。醉红尘一般是晚上开门营业,因此现在姑娘们大都在睡觉,所以我们躲在这里是安全的。
黑衣人放下语巧,从衣袖中掏出一颗药丸塞进她口中。
我不语,默默地看着他。
约半晌,他抬头看我,“伸手。”声音并不像洗绝影和端木凌浔,但不排除隐下原音的可能。
我乖乖地伸手,他怔了一下,将我的右手臂衣袖挽至手肘处,仔细看了看,方舒了口气。
“怎么?有蛊毒?”
他看我,“你知道蛊毒?”
“燕碧柔自是中了蛊毒才会神志不清。但是,我不明白,在木凌朝内何人会使用蛊毒?”就算月娘会,也该有个门派吧。
“鬼门。”他站起来,皱眉。“无忧蛊是鬼门的独蛊,也是世上最狠的一种蛊毒。”
鬼门!又是鬼门!一个念头闪过,我迅速捕捉到。如果……月娘是鬼门的人,那么……凤源兮呢?二娘呢?以及凤府的所有人呢?这一切的一切若只是鬼门的阴谋,一步一步,陷阱重重,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最后,又该是如何呢?凤菀葶嫁给了太子,二姐也将下嫁轩王。这一步步,根本就是要吞噬整个木凌朝,整个端木家!
凤源兮……你真的太可怕了。
“无忧蛊的引线是处子的血。蛊毒进入体内时并不会有太大反应,但若是处子,那么蛊毒便会在一段时间内发作,受人控制。但这只是一部分,最让人心惊的是蛊毒会传播到另一个人身上,再下一个,就这样,绵绵不断。最后,所有的人将会全身腐烂而死。”
身体剧烈地颤抖。端木凌澈……原来,这就是凤源兮的阴谋。
不,不要,他不可以受伤害。
我疯了般冲出假山,江南,我要去江南!
“你去哪?”黑衣人抓住我。
“江南,我要去江南……”他不可以有事!季宇,端木凌澈,无论谁,都不可以有事!这是我欠下的。
“当今皇上已经下旨,撤左相、雪妃、轩王头衔,如今姚家苟延残喘,你,何必去自讨苦吃?”
他的话让我再度陷入崩溃。姚家失势了,凤家得势了。呵,这速度可真快。凤源兮,你等不及要动手了吗?那么,我会好好陪你玩这场游戏的。
“原因。”
“私制龙袍。”
私制龙袍?呵,我不由得冷笑。这可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怕是天下人已经叩谢圣恩了。只是,是谁动手的?姚家那么小心翼翼,怎会那么容易就被扳倒。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或许……有人帮他?太子?他一直让我都看不懂。
黑衣人紧紧地盯着我。
“安心待在这里,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这是黑衣人临走时留下的话。话中有话,暗藏玄机。他,似乎也知道些什么。
睿王府。
悠然居。
端木凌洛一身玄甲战袍,凛冽如冰。凤若荧坐在榻上,腹部微隆,柔情蜜意办看向他。
唐彦亦是一身战袍,自门外走进来,屈身。“王爷,涵妃到了。”
端木凌洛挥开衣袖,迈着步子向于诗涵走去。
“给王爷请安,王妃姐姐安好。”于诗涵淡笑,福了福身。
凤若荧点头。端木凌洛走至于诗涵面前,单指拂上她的秀发。“怎么这么着急,发丝都乱了。”
于诗涵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躲开端木凌洛的手指,低眸。“是妾身的错。”
端木凌洛眸光闪烁。“今日本王将出征云遥关,王妃身体不适,日后府内的事就有劳涵儿了。”
于诗涵一怔,“是。”
“唐彦,启程。”转身,头也不回。
出了睿王府,唐彦拦住他,“王爷,真的没事吗?”
端木凌洛负手而立,“传兰妃前来。”
唐彦怔了怔,“是。”忙回头对着侍卫传话。
“她如何?”顿了顿,端木凌洛抿唇。这么久,她过的如何?
“无碍。”
端木凌洛点头,知道唐彦不会欺瞒他,自然心中放心许多。也许此次回来,他便可以接她回来了。
看着肃静的千军万马,他苦笑。又是一场硬仗。
但是,不论如何,他都要坚强。这是必须的。
下了台阶,一声令下,“启程。”引领千军万马,踏上了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