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咬着下唇埋着头,思索着该如何是好时,我恍然间感觉到,他握着我的手似乎紧了几分。
我抬头怔怔将他望着,他轻抿了嘴唇,随后张了张。我原以为他是想安慰我几句,没想到他却发问:“你不是说没人见到过我的么?怎么还会有人识得出我?”
“你笨啊!人家家里肯定是挂着你的画像啊。真人见不到,弄幅画像却是不难。”我白了他一眼,轻哼道。
他语气中的那份温柔时时刻刻减弱着我心里的那份警惕,想到身边有这么一位大人物,嗯,我倒确实不必害怕。
他定定将我望着,干咳了一声,眉眼间倒是并无任何苛责的意味。我勾了勾嘴角,他回我一笑,随即又突然把我拉入了怀中。
我低呼一声。大庭广众之下,竟敢随意轻薄老娘,老娘的声誉呢?老娘的节操呢?……
诶,对了,我差点忘了哦,他之前是要我以身相报来着的,后来又说了那些话,嗯,他现在如此这般,也算不上是我被轻薄了吧?而且这位还是无数女子的闺中情郎,嗯,这样看来,我倒确实是不亏的。
将将把这个利害关系想明白,我回过神,突然觉得身后一阵阵的寒意。
我不禁一个哆嗦,他微讶着将我望着,环顾了四周一番,嗤笑一声,挑眉问道:“这般你便是怕了么?今后可要如何陪我治理着江湖?”
我不禁又是一个哆嗦。乖乖,他这话是个什么意思?见我茫然紧张又不安的模样,他抬起手来在我头上揉了一揉,温温软软的声音从我头顶上传来:“不必怕,我在你身边,你便什么都不用怕。”
听着这话,我的喉头有些哽塞,张了张唇,却半晌都没有听到一句话语。
“嗯。”我软软的应了一句,抿了抿唇,想了一想,又突然问道:“风斩,这个样子的我,是不是会给你添麻烦?”第一次唤他风斩,这个名字含在唇齿间,软软糯糯的,念出来颇为顺口,颇为满足。我想,就这么一直唤着他,唤到生老,唤到病死,我想,我都是愿意的。
他闷闷地笑了一笑,随即埋头望向我,道:“照你现在这番模样,这种事情是一定会发生的……。”突然间就想到了些什么,他轻皱了眉头,严肃地道:“有件事情我在见到你的那一刻就该要问你了。你为何会独自一人到山上去?那山上有一头猛虎,近日来已经伤了许多人了,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讪讪地笑了笑,却不知是应该点头还是应该摇头。其实就说山上有虎这件事情吧,我确实是晓得的,而且,还于那头虎熟识得很。想我家中正躺床上养伤的那位父亲,就恰恰是被这头虎给伤过了一回。正是因为有了这事,我才会独自一人到山上来采药,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我才遇上了风斩。
想到这里,我不禁微微扬起头来,温情地望着他。这么说来,我应该还得好好谢谢这头虎才对吧?因为它,我遇到了生命里这朵我最想要珍贵的桃花。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风斩抿了抿嘴唇,认真又严肃地再度提醒道,“霜儿,难道,你还想瞒着我不成?我,可是你的夫君啊。”
我干笑了两声,连忙往四周瞥了几眼。好在他说话时声音并不大,周边的人都没有怎么听清,不然我还不知道怎的就成了众矢之的了呢。
不过这样想来,我还确实不大肯定,若是我同风斩的事情说了出去,村里的人会怎么看待我,是会待我和从前一样,还是会因为风斩的关系对我多出几分恭敬,亦或是,因为我夺走了她们的梦中情人,她们就开始狠狠地怨恨我了?唔……这般看来,倒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呢。
“又出神。”他嗔怪一般敲了敲我的头,我吃痛地捂住头,抬头恨恨地看着他,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干干道:“你方才说错了,夫君二字前面该要加个未来才对吧。”虽然我知道这事情是注定的了,但是没办法,我思想还是比较保守,毕竟还没有成亲,就用这样的称呼还是不大好的。
“嗯,那个,还有啊,怎么说我都是个女人,你身为个大男人,又这么有名气,自然也不想在外人面前留下一个什么喜欢虐待妇女的名声对吧。所以呢,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很好很好,否则,嘿嘿嘿。”我阴森森地笑了几声,“结果你懂得。”
他脸色微微一变,轻皱了眉头将我望着,眼中满是讶然,良久才轻声道:“霜儿,我原是没想到,你竟还有如此的一面。倒是我低估你了呢。”
那是当然!我骄傲地笑笑。我敢肯定,对于我,他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去了呢,怎么说,我们都还只认识了这么半天而已。
哦,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哦。我同他到此时才认识了半天,怎的就开始谈婚论嫁了呢。咳咳,这难道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么?
我望向他英俊的面容,痴痴地笑了笑,主动靠进了他的怀里,一把抓住他的手,糯糯着道:“那是当然了,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一抬头,就见着他依旧布满了惊讶的眼眸,我嘿嘿一笑,掰着指头认真地道:“我告诉你啊,我会针线活,我会做饭,我会下棋,还会一点书法。哦,对了,我还会制毒。”说道这里,突然间想到了些什么,便敛了笑意,咬牙切齿地提醒道:“别忘了哦,我可是会制毒的啊。若是你哪天把我惹恼了,我可不保证我不会一气之下给你下这么几袋子的毒啊。”
他挑眉微微一笑,揽住我的腰身,闷闷笑道:“几袋子?你若是真放了几袋子的毒,我想不发现都难了。霜儿,你说我这话,说的可对?”
我一怔,随后恨恨地咬了咬牙。看着他要命的笑容,我干脆别过了头去,决心不再看他。
不知为何,和他相处了这么慢半日,我突然觉得,他似乎也不如传说中的那么神奇,那么神奇,相反,还很神经……
而我也越来越不怕他了,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从来都只是一笑了之,从不会多说一句责怪我的话,只是偶尔会故意地调笑我一番。
“哦,对了,怎么又说远了。”他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似的,又垂眸问道:“你看,被你这么一折腾,我又忘了之前问你的问题了。嗯,霜儿,你倒是回答我啊。”
我愣了一愣,方才反应过来他话语中是什么意思,笑了一笑,糯着嗓音道:“没什么好回答的啊。只是爹爹因上山采药被那头猛虎给伤着了,我才想着独自一人上山采药的。”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更多了几分,“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遇见了你呢。”
想了一想,我突然记起昏迷之前的一些事情,皱着眉头问道:“你知道令我昏迷的那个果子是什么嘛?吃过之后我便觉得全身上下燥热得很,还没等我想明白我就昏了过去了,一醒来你就守在我的身边。”
说着,我们俩已经走到了我家门口,我推开门,门内传出两声沉沉的咳嗽声。
我心里一紧,连忙甩开了他的手,往屋内奔去。
怎的好像半日里不见,爹爹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我扑到床边,颤颤地抓起他的手,放在脸颊上,抖着嗓音软软道:“爹爹,女儿回来了。你没事吧?怎么又咳嗽了?”
爹爹张了张嘴唇,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咳了半天都没有说出些什么话来,倒是当风斩来到我身边时,他紧紧皱着眉头,费力地抬起手臂来指了指他。
我自然是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脸不禁红了一红,让了个地方,让他离床进了几步,将一番话在心里掂量了几番才道:“爹爹,你不是一直在叨唠着,要给我找个夫君好好照顾我的么?女儿这次很争气,自己找了个厉害的夫君呢。”
他的脸一瞬间红润了几分,随即白了几分,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风斩几番,似乎是不怎么相信他这个突然到来的“准女婿”。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我正想着怎么调节一下气氛的时候,风斩突然站起身来从桌上端了一杯茶水,扶着爹爹半坐在床上,喂他喝了口水。
爹爹的嘴唇变得湿润了些,他回神,怔怔地望向风斩,良久才轻叹一声,道:“霜儿,你说你不找便罢了,一找竟找了个如此厉害的。先不说他这般厉害会引来许多女子的思慕,就说你们自己,若是哪天他欺负了你一番,你要如何才能咽下这口气啊……爹爹不再年轻了,也不能再保护你了……”
他说着说着竟有一种要哭出声来的征兆,我连忙上前去扶住了他,给风斩使了个颜色,风斩轻轻点了点头,为爹爹顺了口气,才道:“伯父,还请您放心,我是绝不会让霜儿吃亏的,想来您也知晓了我的身份,我定然是会好好保护她,不会让她受到丝毫的伤害。”说罢,他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眼神中尽是坚定。
爹爹听闻这一番话后却展了笑颜,重重地咳嗽了几声,方才道:“有你这番话,我便也是放心了。我只有霜儿这一个女儿,她娘亲去得早,我心疼她心疼得利害,平日里家务活都不让她怎么多做,这次若不是不得已,我也是决然不会让她独自一人上山去的啊。”
风斩斜睨了我一眼,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方才道:“她挺厉害的呀。”
爹爹闻言,拿眼睛问我。
我连忙对风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说,不要多说啊啊啊啊。
我会制毒这种事情,爹爹他可是从来不曾知晓的,若是今日被风斩戳穿了这层窗户纸,那我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识明白我的眼色,他颇为无奈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幽幽然道:“我的意思是,霜儿她颇有良家闺秀的气质,挺厉害的。”
爹爹这才松了口气,笑了两声,轻叹道:“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事情啊。我家里就霜儿这么一个女孩儿,大户人家女孩子学的东西,我都尽量让她学学,这样以后才好找到个好人家啊。”
听到这里,我的眼眶不禁红了一红。
我亲爱的爹爹啊,你对我如此之好,我究竟应该要如何,才能报答你对我的恩情?
也许女儿,拼尽了这一生,也再无法报答你了吧。
和我相反,风斩的神色却瞬间黯了一黯,抿了抿薄唇,站起身来,望了我一眼,道:“霜儿,你先照顾会儿你爹爹,我出去寻些药材回来。”
我轻轻点了点头,坐到爹爹身边,目送他回去。
爹爹轻轻牵着我的手,眉眼间尽是笑意。我看得出来,在风斩那一番话之后,他还是挺喜欢这个准女婿的。
呃,不过,不管爹爹他喜不喜欢风斩,我都逃不过一嫁的命运吧……唔,真是可怜。
我扶着爹爹躺了下去,为他掖好了被子,便坐在了桌边,自顾自地沏了壶茶,浅啜一口,安生等着风斩的回来。
风斩还未回,我倒是同周公下棋去了。
再度醒来的时候,我感觉身上有些重。
我扭过头去,哦,原来是身上又多批了一件皮袄子。我摸了一把这制材,嗯,不错,是上等的皮料。
我略微抬头,恍然间风斩含笑的面容面直直地映入我的眼帘。
我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退到一旁,反应过来后才长舒了口气,再度坐回了桌前,瞥了一眼仍旧睡着的爹爹,压低了声音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唔。”他哼了一声,“我回来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了,至于你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实在是不晓得了。”
他看了我一眼,又道:“觉得困也不知那件袄子来披着,若是染了病可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