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磊子同沐秋雪从景诺咖啡厅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一路喧哗热闹,烟花处处。
将沐秋雪送回家之后,磊子在街心公园坐了坐,对着那已无荷花色的池塘,在处处烟花里公园里,独身一人行走着。
在这个城市里,他没有多少熟知的人,孑然一人的时候,在这个特俗的日子里,那入骨的寂寞,比之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凶猛。
从超市里提了一瓶伏特加,回到家里,将房门,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客厅的灯光孤独的亮着,窗外漆黑的夜幕里烟花烂漫,洋溢着喜庆,白炽灯光投下一屋的明亮,落下一道孤独的黑影躺在沙发上。
手中的高脚酒杯倒满了一杯又一杯,从小到大,他的春节,乃至于他的生日,几乎,也都是这样,清清冷冷的过,没有什么人的陪伴,也没有多少人的问候,他的世界,仅余下单调的黑白色彩。
手中的酒瓶顺着手掌衰落地面,发出哒哒的响声,是此时房间里唯一的声调,一瓶伏特加下肚,却没有令磊子感到丝毫的醉意,反而那股深邃的寂寞,犹如一盆冰凉的水,从头到脚的把磊子浇了个透心凉。
他立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瞥了一眼墙头上挂着的石英钟,已经是深夜的十点半,距离新年,还有一个半小时!
“你今晚,是不是也同我一样?”他看着石英钟,问自己。
房间里好安静,窗外烟花的绚丽火花投射在黑色的落地窗上,夜里的黑,将烟花那一瞬间的美,描绘到了极致!
“去看看!”
他站起身,重新将脱下的夹克和围巾穿戴上,甩了甩脑袋,搓了搓脸,虽然一瓶伏特加的酒精还未让磊子感觉到什么醉意,可脸颊却是红彤彤的,像个猴屁股。
他拿了一双皮手套,将房门关好之后,下了楼,冲进了地下车库。
带上那火红的头盔,理了理手里的皮手套,摩托车发动机嗡嗡直响,他拉下头盔面罩,骑车出了地下车库。
除夕的夜里,车流量大的惊人,可摩托车体型较小,在密集的车流里灵活的变向变道,将一辆辆汽车甩在了身后。
出了市区之后,马路上的车辆明显的少了不少,磊子的车速,也越发的狂暴起来,摩托车的极限时速是一百八,而此时,已经是逐渐飙升到了一百六。
整个车子都像是要飞了起来,在黑夜的山林之中咆哮着,山路弯弯转转,却也没能让磊子减缓下速度,依旧是保持接近车子的极限速度在狂飙。
面罩上的黑色镜片被毛毛细雨铺上了一层,车头的灯光下,细雨纷纷,而磊子身上衣有点湿漉漉的,山路九曲十八弯,深夜极难见着车辆,这狂飙起来,却也没有什么顾虑,只是山路湿滑,如此高的速度,可很危险,但磊子在酒精的作用下,却没什么感觉,他的胸膛几乎是要贴在了摩托车的邮箱上,每一次摩托车迅猛的转弯,都让他的膝盖几乎都刮到了马路路面。
好在这辆摩托车的轮胎抓地力极好,不然,在如此高的速度下迅速转弯,车子非得被甩出去不可。
当磊子行驶在一片田野上时,他的车速才渐渐的缓了下来,发动车发出很沉很低的吼声,缓缓向前行驶,广阔的田野,暮色深深,远处偶尔一处烟花升空,在暮色里绽放出瞬间如梦幻般的花蕊,一道蒙蒙的光色投射出一辆车,一个人的影子,在漆黑色的柏油马路上。
车头大灯关了,就着极低的视线所见着的柏油马路的轮廓,在以一种很慢很慢的速度往前行驶,细雨不歇,暮色深深,四下一片寂静。
那处荷花塘在黑色里变得如墨,细小的雨滴落入池塘里,激起一圈一圈很小的涟漪,荷花塘对面的小洋楼里的灯光发出朦胧的光芒,在雨色里静静的伫立在池塘一隅,屋外的那颗大树,绿叶依旧层层铺满,一滴一滴的水滴从叶尖滴落地面,哒哒之声入耳清脆。
透过客厅里的那扇窗户,屋子里似是很热闹,依稀听得见人说话的声音,但距离太远,听不真切,屋子里一对中年男女从窗户边走过,引起了磊子的注意。
他身子斜靠在摩托车的坐垫上,双手抱在胸前,仰着头看着屋子里,身形完全隐藏在深色的黑暗里,不大片刻,杨蓉的轮廓就进了磊子的视线,他赶忙站好的身子,眼神顿时变得期盼,又好像有些怯弱,虽然他清楚,杨蓉不一定看得着他,而她仅仅是从窗户边一晃而过。
脸上有着酒色的红,他把提在手中的头盔挂在后视镜上,抹了一把被细雨打湿的脸,一声一声烟花在空中炸开的轰声零零散散的在远方响起,那炸开的一瞬间散发出来的光芒将这座屹立在池塘一隅的小洋楼,照得轮廓分明,又顷刻消散。
“蓉蓉,新年快乐!”
屋子里的那对中年男女,应是杨蓉的爸妈,真好,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里,她们一家,终于是团圆了。
磊子的脸上不知是怎样的一副表情,叹了一口气后,重新拿起了那挂在后视镜上的头盔。
他再次骑上摩托车,刚要发动车子,身体却猛然一顿,缓缓回头看了一眼那立在池塘一隅的小洋楼,踌躇了片刻之后,鸣了两声喇叭。
杨蓉正在捧着一杯冒着徐徐热气的牛奶卷缩在躺椅上,看着春晚,屋外忽然传来两声鸣笛声,她身子猛然一颤,像是忽的想到了什么,赶忙将手中的牛奶哒的一声放在面前的案桌上,连拖鞋都没穿,急急忙忙的就冲向了窗户。
一辆摩托车的灯光在夜色里越行越远,它行驶的速度那样快,发动机的咆哮声都清晰可闻,绵绵细雨,透着寒意凉凉,在一朵朵烟花绽放的一瞬间发出的光芒照亮大地的时候,那一辆车,一个人的影子在那存在顷刻的光芒之下,被拉得好长好长。
“蓉蓉!”
屋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将杨蓉从愣神之中呼唤了过来,连忙应了声:“诶,妈!”
“你趴在窗台上做什么?也不穿鞋,不怕冻着呀,快快快,把鞋穿上。”
“嗯,知道啦!”
杨蓉回应道,眼神依旧落在那渐行渐远的摩托车上,缓缓的关上了窗户,就在那扇窗户合上了同时,那辆摩托车的灯光,也消失在了远处转角,没了踪迹,像是,什么东西都没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