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拢着的工人们表示没有异议,几番寒暄跟交代之后,也就各自散开了,临走之时,还不忘跟老钱交代一句两句,钱,一定要越多越好,老钱赔着笑,表示一定尽力而为,一定会尽力为大家要到更多的工资。
人群散开了,浓浓的雾色下,老钱的脸色也渐渐的垮了下来,他理了理外套,抬起脚步往前走:“磊子,带我去找叶头吧。”
大雾像是笼罩住了整个天地,老钱和磊子打了辆出租车,行驶在城市的主干道上。
“磊子,叶头现在躲在哪儿?”车子后座上,老钱向磊子问道。
“天虹宾馆。”
由于大雾的缘故,马路上的车辆都放低了速度缓慢的行驶着,交警部门启动了交通管制,派出了大量的交警疏导车流,提醒司机们要小心驾驶,车子开得很慢,走走停停,十五六分钟下来,才不过往前挪了一两里地。
老钱显得有些着急了,他向磊子说道:“堵车堵成这样,两个小时能不能到?磊子,给叶头儿打个电话,就说我们晚半个小时到。”
磊子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给叶振兴拨了过去,向他说明了原由,叶振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长长的嗯了一声:“好,那我就在多等半个小时。”
终于,车子停在了天虹宾馆的楼下,老钱下了车之后,并没有直接进宾馆,而是去了一家离宾馆不远了水果店,买了几斤水果之后,才和磊子一同进了宾馆。
天虹宾馆305,磊子也老钱在门前停下了脚步。“老钱,就这里了!”磊子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栓被拧开了,叶振兴衣服颓废的模样立在门口,他单薄的身子只穿了一件短袖,一条短裤,踏着拖鞋,立在门口,他的身子本就消瘦得很,而他现在这副模样,比之前更加消瘦,整个眼皮都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浑身上下就剩下皮包骨头了。
老钱和磊子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遍叶振兴,他嘴角挤出一丝很难看的笑容,将门完全拉开,“来了?进来吧。”
磊子和老钱进了屋,叶振兴便把门关上了,屋子里不大,估计也就个工地上的活动板房大不了多少,床头柜上,放着两盒已经吃剩下的泡面,整个房间里也很乱,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过了,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烟头都垒得老高了,垃圾筐里扔满了十几个空了的烟盒,还有半盒没有抽完的香烟,被随意的扔在了像是狗窝一样的床铺上。
“坐吧!”叶振兴对着磊子和老钱笑了笑,一屁股坐在了乱哄哄的床上。
老钱在茶几上找了个空地,将买来的水果放下,拿出一个苹果出来,扔给叶振兴:“多久没吃饭了?瘦成这幅鬼样子?要不要我给你叫点吃的上来?”
叶振兴很勉强的笑了笑,笑的很难看,很颓然,他拿起扔在床上的烟盒,取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又抽出一根扔给老钱。
两人很有默契的一并点燃香烟,嗒嗒的抽着。
“你不抽烟,我也就不给你了!”叶振兴对着磊子笑了笑。
磊子也笑了笑,他知道,其实,叶振兴之前,也是不抽烟的。他和叶振兴住在一个活动板房里,他的习惯,磊子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
房间里一度沉默,等将烟都抽完了之后,叶振兴这才捡起那个老钱扔过去的苹果,啃了起来。
老钱站起身,倒了一杯水给他,磊子只在一旁看着,他忽然觉得,要一个人落魄下去的时间,真的不长、
等将苹果啃完了,水喝完了,叶振兴坐起身子,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张银行卡出来,扔给老钱。
“卡里有二十八万六千九百块,工地上总共四十二名工人,我欠了他们三个月的工资,这三个月总共算下来,该三十五万九千七百九十三块,这卡里的二十八万六千块,已经是我所有的积蓄,这个工程已经被停掉,这个工程的负责人也被撤掉了,工程款想必也是拿不到了,表哥韩越的所有钱都投在了这个工程里,这项目一停,也完全打了水漂,我的这些钱,没办法将工资如数发放下去,你多担待。”
老钱拿起那张卡,看着叶振兴。
“密码在卡后面。”他长叹了一口气,又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缓缓说道:“这是我所有的存款,我拿不出更多了。”
老钱将卡收了起来,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这是叶振兴沉默了许久之后,给老钱的回答。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安静得很。
“好了。”叶振兴再次开口:“钱你也拿到了,拿回去给工人们分一分吧,要是他们还不肯就此罢手的话,工地上还有些设备和钢筋钢管,你拉出去卖了吧,给大伙凑一凑。”
老钱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沉思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叶振兴的肩膀,转身要走,磊子也站了起来,跟在老钱的身后,刚要抬起步子,却被叶振兴叫住:“磊子,你等等。”
老钱和磊子顿时停下了脚步。
叶振兴坐在床铺上继续抽烟,说了句:“老钱,你先走吧,磊子等一等。”
老钱没说什么,他知道叶振兴叫磊子留下来做什么,也没有揭穿,独自出了房间。
房间里就剩下叶振兴和磊子。
叶振兴手里的香烟也终于是燃到了尽头,他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缓缓说道:“磊子,得谢谢你给我出的主意,让一个人过来跟我谈,要是他们全闹上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笑了笑,笑得很勉强。
磊子没有说话,只是回了他一个笑,坐回起先的位置上,他愣了愣,翘起了二郎腿,缓缓说道:“这个工程虽然是失败了,但是,你也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也许,你可以尝试一下走法律的程序,要求司法介入,让工程的负责方给予你该有的工程款。”
叶振兴的眉毛抖了抖,笑着说道:“怎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