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黑雾沉重,笼罩在京都的半空。
阮将军府里,陈强脸色凝重,带着褚辰一起进了亮堂的大厅,大厅之上,阮睿庆端坐在主位上,面色铁青,闷闷不乐。
“大将军,褚辰来了。”
陈强小声地唤他,大将军从宫里回来就心气儿不顺,全是这褚辰惹下的祸害,与安乐侯相处一个月,竟然没能找到机会杀了他,还让他凯旋赫赫归来,惹皇上不快,对大将军有了诸多看法。
褚辰单膝跪地,抱拳行礼道:“卑职参见大将军。”
嘭呲——
阮睿庆气恼地挥手将桌子上的茶杯悉数摔在地上,碎渣掺杂着茶水溅得满地都是,陈强害怕地本能往后退了一步,这件事与他无关,他才不去惹一身骚呢。
“褚辰,你还知道本将军是大将军?你去天狼山那么长时间,本将军还以为你心高气傲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褚辰不解地问道:“不知大将军何出此言?卑职做错了何事?”
其实他早已了如指掌,不过眼下他也没什么怕的了,林强已经死了,况且那些弟兄们都跟了他很多年,自然是相信他所说的并没有收到什么密令,就算大将军问起来也不会穿帮。
阮睿庆哼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他,说道:“你会不知?本将问你,林强与你会面时,都跟你说了什么?”
褚辰一脸处变不惊回答道:“带三万人马至临溪城与安乐侯汇合,即时启程去西关。”
“再无其他?”阮睿庆不相信地盯住他的眼睛,只要褚辰说谎,他的眼神一定会涣散无光!
褚辰定下心来,一脸的笃定与坚持:“别无其他。”
阮睿庆逼近他,面露凶芒,一字一字说道:“你、确、定?”
“确定,”褚辰毫不畏惧地迎视他的目光,坚毅到他自己都觉得这是真的。
阮睿庆狐疑地转过身去,低着头开始琢磨了起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林强并没有将密令告诉褚辰?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实在是说不通啊!
褚辰见他沉思了,趁机反问道:“将军,可是林强瞒了什么没有告诉卑职?”
阮睿庆抬手,语气缓和了一些:“没事了,你先回去吧,又是会叫你的。”
“领命!”褚辰嘴角维扬,起身便告辞离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陈强略显担忧地看了一眼阮睿庆,却并没有发言。
阮睿庆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便问道:“陈强,这事你怎么看?”
被点名了,陈强这才躬身向前,老实回答道:“这件事将军若处理不好,可就留了后患了。”
“有何后患?”阮睿庆复又坐回到主位上去,不似刚刚那般恼怒,平静了不少。
“今天下午将军亲自去了营地盘问,士兵们都说林强矫传圣旨围杀安乐侯,实际上是与安乐侯有私仇,为泄愤才会如此,这林强与安乐侯有私仇卑职是知道的,当初动身之前林强也与卑职提到过终于可以趁机报仇了,可卑职不明白的是,即便他心怀私仇,可也没有道理不告诉褚辰密令的事,若告诉了褚辰,那到时候围杀安乐侯不是胜算更大一些么,他怎会傻到让自己孤立无援?”
阮睿庆拧眉,声音有些轻,却充斥着冰冷的寒气:“你是说,林强告诉了褚辰密令的事,是褚辰联合了安乐侯反将了林强一军?”
“卑职只是推断,那当然也不排除林强见到褚辰的时候忘了交代密令之事,以至后来自己行动之时褚辰全然不知,误认为他为了报私仇而……”
陈强说着说着便不说了,因为他看到阮睿庆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
阮睿庆手握重拳,可转念一想,又疑惑了,道出了自己的疑虑:“当年褚辰家乡发大水,他逃难的路上正好被本将军碰上,本将军一时见他可怜便收留他在军中,这些年来他中规中矩,对本将军的命令向来也是直接执行,毫无二话,就算这次将他将为千夫长后又令他围剿天狼山以后驻扎在天狼山监视安乐侯和镇远侯,他也没有任何怨言,这一点本将军还是相信他的。”
“将军就不怕他在天狼山的这段日子被同化了?”
“本将军对他有知遇之恩,谅他也不敢对本将军心怀二心,况且军营里归来的士兵里没有一人知道密令一事,就连褚辰的副手都一无所知,想来也是造化弄人,安乐侯注定是要躲过这一劫的,这也怨不得褚辰。”
阮睿庆只好自认倒霉了,如今妹妹容妃娘娘并不受宠,他本想趁着这次替皇上除掉安乐侯能赚一个功劳来助妹妹得宠,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未能达成心愿的皇上对他冷眼相待,对妹妹也是丝毫不上心了。
不过好在他提前告诉了妹妹皇上欲置安乐侯于死地的消息,令她得以趁着这次办庆功宴的机会一举铲除最大的劲敌丽姬娘娘,如此看来,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
丽姬娘娘被打入冷宫,就后宫那些庸脂俗粉,谁人能比得过妹妹的气质与风情?
第二日,天微微亮。
田萱怡披了一件小外套站在窗户前,凝视着万里无云的晴空,不禁陷入了哀愁之中,梁卓叔叔已经两天没有带回名单了,她知道,越到后面越难打听,可这一步停滞不前,势必要耽误很多时间了。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田萱怡默默握紧了拳头,这样下去不行,不能总靠梁卓叔叔一个人在外面打听这些情报,长此以往下去,他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到那时可就惨了。
“姐姐,你一个人站在这里作甚?”
田萱怡回过头去,金燕子正揉着惺忪的双眼不解地看着她,一大早地睁开眼睛就没看见田萱怡,没成想她竟站在窗前发呆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就连她下床走到她身后都全然不知。
“你醒啦,”田萱怡紧了紧外套,拉起金燕子的手,将刚刚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主意说给她听:“我刚刚在想,梁卓叔叔这几天已经没有任何进展了,估摸着他已经尽力了,我成天无所事事地待在这宅子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现下我们已经许久没在京都露面了,想必那郑斐然会误以为我们已经离开了京都,应该不会再想要来刁难我们了吧,不如我们今天进城,碰一碰运气,说不定还能发现些别的线索。”
郑斐然会放弃对她们的追查?恐怕这件事还没那么简单就结束,她昨天进城不就才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被郑斐然找到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郑斐然的眼线遍布京都城内的大街小巷,从她们一进城开始,就有人会盯着她们并且及时地去与郑斐然反映了。
金燕子眨了眨眼睛,正经说道:“其实……昨天我进城有被郑斐然堵住,郑斐然还没有放弃寻找我们,不过这一次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大街上拉着我让我嫁给他当少夫人……”
“什么?”田萱怡惊讶地眼珠子都要蹦跶出来了,不敢相信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真的?”
“他居然还说不会嫌弃我,我当时就说了,不好意思,我嫌弃你,狠狠地把他拒绝了!”金燕子一撇头,别有几分侠士的风采。
田萱怡不觉咂嘴盯着她看,看得金燕子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撒开她的手,金燕子略有嫌弃地瞥她:“啊喂,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嫌弃我吗?怎么,我金燕子配他一个纨绔子弟还当真配不上了?拜托出去打听打听好不好,我好歹也是镇——”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话锋一转,随便找了个理由又接着说道:“该做早饭去了,今天这天气看上去不错啊。”
“燕子,你还是忘不掉镇远侯吧,”田萱怡叫住了本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的金燕子,虽然她一直以来都闭口不提镇远侯,可越是不提越是证明她心里还存在这个坎儿,只是一时间越不过去罢了。
金燕子停住脚步,颔首,并不接话。
田萱怡绕过她,与她正面相对,温柔地说道:“燕子,其实虽然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可我还是觉得天狼山被剿灭并非镇远侯所为,而那日他虽刺了你一剑,可你也看到了他有多紧张你,所以这件事别是有些什么误会,到那时你就会知道自己误会了他,可就追悔莫及了。”
呼了一口气,金燕子白了她一眼,乐观地笑说道:“我会追悔莫及?我金燕子从小到大只知道诚信守诺侠肝义胆,就是不知道什么叫追悔莫及,好啦,这件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是你的事比较重要,你决定了要进城打探吗?”
见她不愿多提镇远侯,田萱怡也识相地结束了这个令金燕子心荡起伏的话题。
“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去试一试才行,梁卓叔叔已经够辛苦的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引起别人的怀疑,遭来杀生之祸,所以依我看这几天就让梁卓叔叔在家休息休息,我们俩出去就够了。”
金燕子赞同地点了点头,可随后又有疑问了:“我们两个人生地不熟的,要从何做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