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凝馨往事

　　 尹妃生辰，龙子在身，可谓是双重之喜。李渊下旨皇城同庆，并许诺道“待皇子

　　 出生之际，加封尹妃为皇妃，赐协理六宫之权”

　　 倾颜早早的装扮好，先行进宫到坤华宫向皇后请了安。

　　 一些时日不见，窦皇后似憔悴了不少，看到倾颜的到来，凝聚了几日的愁容才渐

　　 渐的消散开来。。。

　　 一旁陪护的凝馨故意气道：“母后偏心，我每天都陪您，您不笑。嫂子一来就把

　　 您给逗乐了！真伤心！”

　　 凝馨习惯性的叫着“嫂子”，倾颜心里顿生一股暖意，这个小姑子虽然仍旧一副

　　 刁蛮之象，然经过六年的蜕变，心思的确比以前细腻了不少。从太原到长安，从

　　 六年前的李府到而今的皇宫，每个人都在改变，就连李建成她都再也无法找回曾

　　 经的那种亲切了，可是窦皇后，凝馨她们虽然头顶光环，却一如从前那般，不为

　　 名利所失去所追求的信仰。

　　 皇后被凝馨的胡搅蛮缠逗的摇头大笑，倾颜也有趣的开始调侃了起来，“哪有你

　　 想的那样，你在这么胡搅蛮缠下去，看谁还敢要你”

　　 “我”凝馨突然脸红了下来，低着头，嘟囔着，“没人娶我就当尼姑去”

　　 “呵呵呵，臭丫头”皇后嗔怪道，“越发胡闹了，我看啊，让柴邵回来趁早把你

　　 娶过门，省的你每天都这么疯疯癫癫的”

　　 “母后您。。。”凝馨瞪起双眼，想反驳什么，却又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低着

　　 头仍满腹的苦楚浸红了自己的双眼。

　　 倾颜未言语，但心里却十分的清楚，她从来都不曾忘记许诺。

　　 暖阁内的气氛一时尴尬到让人觉得沉闷压抑，凝馨不敢再做停留，急忙掩饰住自

　　 己的伤心，无心的笑着：“我去看看二哥和二嫂来了没，不跟你们胡扯了”

　　 直到凝馨的身影散尽在门外，皇后脸上的笑意才落寞下来，倾颜问道：“既然母

　　 后心知一切，又为何非要将他们拆散”

　　 一句平心静气的话中夹杂着埋怨的情绪，皇后惨淡的笑了笑，“这个世上有很多

　　 让我们无奈的事情，曾经我也是一个为爱痴狂的女子，我也曾以为只要嫁给了他

　　 就能一生幸福，可是我怎么会想到，那个曾经夜夜都与我同枕而眠的人而今也只

　　 是每月十五才来见我一次。。我成了他的皇后，和他一起坐拥了整座江山，可是

　　 到头来，连最基本的夫妻情都失去了。寻一个自己爱的人又有什么用，许诺固然

　　 爱凝馨，为了凝馨他这些年的奋斗我深深看在眼里，可是而今的许诺早已迷失在

　　 了权利中，就像李渊，有爱却不能再爱，你懂吗？”

　　 皇后看向倾颜，见她满脸的迷茫，自嘲道：“你怎么会懂。。。没有人会懂的。

　　 。。”

　　 “母后”倾颜的心不由的抽动了下，那惨白，悲凉的笑容中似乎隐藏着久远的悲

　　 痛，让人一触及便会生不如死一般。

　　 “倾颜，我累了。”皇后游丝般的垂了垂手，示意倾颜退下。

　　 倾颜只得起身，叩拜而去。

　　 空荡荡的暖阁中，徒留皇后一人发呆。那段让她不愿再提及的伤痛却又不经她的

　　 允许硬生生的浮现了出来：

　　 由于父亲是北周定州总管神武公窦毅，母亲是北周武帝的姐姐襄阳公主，身份地

　　 位极为显赫的她从小就受到了众星捧月般的呵护，

　　 那年，她十岁。一天的午后，一位仆人将一名比她略大的小女孩送到了她的家里

　　 ，并交代了一番后转身离去。那晚，她偷偷的趴在父亲的书房外看到父亲偷偷的

　　 哭泣。她问母亲发生了什么事，母亲只是独自抹泪，却不言语。她不知道究竟发

　　 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第二日，她的父亲就拉着那名被送来的小女孩走到她跟前跟

　　 她说：“云惜，她是竹韵，从今往后就是你的姐姐，你要好好的跟姐姐相处”

　　 从那日起，她的世界里再也不是一个人，父亲的关爱再也不是她一人独享，她的

　　 母亲也再没有像从前那般与自己和父亲言笑过，甚至后来独自搬进了另一所宅院

　　 ，终日诵经念佛。连自己的日常生活都不再料理。

　　 原本和睦的家庭就在那么一瞬间变得冰冷，她恨极了那个所谓的姐姐，若不是她

　　 的到来，一切都不会变。可是事实的残酷摆在眼前，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千方百计的捉弄自己的姐姐，可是不论她怎么任性，就算她

　　 把竹韵推进池塘差点淹死，竹韵都不曾反驳过她一句，依旧笑着把最好的东西让

　　 给她，依旧笑着唤她一声“妹妹”

　　 日子就在这样的“战争”中渐渐过去，在竹韵十八岁那年，父亲为她举行了一场

　　 比武招亲，那天，她也偷偷的去了现场，混在人群中看着台上的少年争相比拼。

　　 就在此时，一袭白衣少年突然从人群后飞身上了场，白衣翻飞，剑眉星目，举止

　　 间透着说不出的优雅，她看着他在台上用一把纸扇打败了对手，又谦逊温和的笑

　　 着言一声“在下太原人士李渊，承让！”

　　 李渊！那个名字在那一刻永远的铭刻在了她的心中。。。还有那抹印在阳光下的

　　 笑，让她觉得时间仿佛永远的凝固了。

　　 她知道自己彻底的沦陷了，可是当理智清醒过来时，她才知道，不管她有多么的

　　 喜欢眼前这位男子，他注定要做自己的姐夫！

　　 姐夫！多么刺耳的称呼，她不屑与竹韵争抢，可是她的心却在一点点的不受控制

　　 ，看着父亲开心的张罗着姐姐与李渊的婚礼，她感觉到自己的心都要撕裂了。。

　　 。

　　 那晚，她终于忍不住冲到了竹韵的房里，哭喊着把八年来对她所有的埋怨发泄了

　　 出来，竹韵呆呆的看着她，没有言语，她愤恨的推开她独自跑了出去。。。

　　 她恨她，恨她夺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恨她摧毁了自己原本美好的童年，她想不

　　 明白，为什么老天爷始终都在偏向她，为什么就连自己喜欢的人也都是为她而准

　　 备的。。。

　　 她就这样哭了一夜，直到天亮。门外的吵闹声惊醒了她，她推开门问发生了什么

　　 事，仆人告诉她竹韵离家出走了。。。。。。

　　 竹韵的离开让她吃了一惊，她知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竹韵才会离开的。。。可是

　　 她还是压制不住自己心底的那份小小的欢喜，李渊与竹韵大婚在即，而新郎与新

　　 娘的见面是在婚后的洞房，李渊没有见过姐姐，如果父亲把自己嫁过去，会不会

　　 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她整整思考了三天三夜，终究，她还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去找了父亲，她告诉父

　　 亲她替姐姐出嫁。父亲叹着气，无奈的答应了她的权益之策。

　　 十日后，她风风光光的穿上了本为竹韵准备的嫁衣嫁给了李渊，那夜，李渊含笑

　　 着告诉她“此生定不负相思意”

　　 她的幸福就这样开始了，几年后，她已是儿子孝顺，家庭和美。然而，就在她的

　　 小儿子元吉五岁生辰那天，竹韵又出现了，她惊吓了一跳，赶忙带着竹韵去了郊

　　 外的十里亭下。她冷着脸问她有何事？

　　 竹韵几番犹豫，才说道：“我的女儿生病了，家里没钱，我真是走投无路了”

　　 这时她才知道那年竹韵走后便来到了太原，被迫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地痞，生了一

　　 个女儿。地痞嗜赌成性，变卖了家里所有的一切，女儿有了病，他都不肯关爱半

　　 句。

　　 看着竹韵濒临绝望的眼神，她拿出了钱给了她，并警告道：“把你女儿的病治好

　　 ，然后就带着她远远地离开”

　　 原本只是生命中的一段小小的意外，可是一个月后，竹韵又找到了她，说：“云

　　 惜，你帮帮我吧，那些钱全被孩子她爹发现抢走了，他在外dubo输了钱，他还想

　　 把我和孩子卖了为他还债，云惜，你救救我吧，哪怕。。。哪怕只让我到你府上

　　 做一个丫鬟都可以。。。”

　　 “到我府上”她情绪敏锐的高亢起来，“窦竹韵，你还想有什么企图，你是什么

　　 身份，凭什么抢走了我一半的父爱，我的母亲也从你进门的那一刻起不再关心我

　　 ，你把我的家害得支离破碎，现在你又想来迫害我这个家吗！你不是走了吗，，

　　 那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没有。。。云惜，我求求你，，求求你看在多年的姐妹情分上帮我这回吧，

　　 我不能看着我的女儿被卖了。。。”竹韵跪地哭求着。

　　 看着竹韵落魄的样子，她何尝不想帮她，她比谁都清楚，她现在拥有的所有一切

　　 原本就是竹韵的，是她抢走了属于竹韵的人生。可是她不敢保证，若是竹韵出现

　　 在李渊面前，当李渊得知了一切事实，又会怎样看待自己。她不能让所有的意外

　　 威胁到她的生活，她的生活已经被摧残过一次，再也经受不住第二次了。。。所

　　 以，竹韵，对不起！

　　 “我给你一笔银子，马上带着你的女儿走，从此，你是你，我是我，我们的生命

　　 从来没有过交集，我，不，认，识，你！”当她绝情的说出这句话时，她明显的

　　 看到竹韵眼中渐渐散尽的希望。。。

　　 三日后。

　　 一个老妇人把一封信交到了她的手上，她认得那是竹韵的字。。。小型的楷体一

　　 如她一般温婉，清秀。

　　 云惜妹妹：

　　 请允许姐姐最后这样称呼你，我知道这一生我欠你最多，十岁那年，我的母

　　 亲病重，她把我交付给我的叔叔，让他带着我去找我的父亲。当我第一次迈进窦

　　 府大门时，我做梦都不敢想象，原来我的父亲竟是如此显赫之人。可怜我的母亲

　　 身份卑微，配不起父亲这样尊贵的身份。

　　 但我还是庆幸自己能够拥有这样的父亲，他给了我最好的生活，最高贵的身

　　 份，我以为这一生可以不再像我母亲那样凄惨的走过，我以为今后的我会是一个

　　 幸福快乐的孩子。可是看到你那双责备的眼神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我竟

　　 是一个摧毁了别人梦的坏孩子。

　　 对你，我有着太多太多的亏欠，那天晚上，你告诉我你喜欢他，我想了很久，最

　　 终决定离开。我以为我的离开可以化解与你多年的恩怨，我以为这样你就不会再

　　 恨我。

　　 云惜，别再恨姐姐了好吗？

　　 自相逢，相知相守尽十年。一朝离别，奈何无花落满地。云中惜别遥天际，奈何

　　 桥下泪自泣。

　　 我会向孟婆多讨几碗汤药，把这一生的悲、喜全都忘掉。请你念在血脉亲情，替

　　 我把孩子抚养长大。

　　 竹韵三拜叩谢！

　　 血脉亲情。。。那一刻，她觉得天地已经要塌陷了，她恨了尽十年的人竟是她同

　　 父异母的亲姐姐，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是她亲手断送了自己姐姐的一生

　　 ，为什么到头来却是这样一种结局。。。她没有想让她死，可是却是她一步步把

　　 她逼到了生活的边缘，让她不得不作出这样的决定。。。

　　 她接过尚在襁褓中的孩子，那乌黑的眼睛多像她的母亲，孩子看着她突然笑了起

　　 来，就像儿时竹韵的笑一样。“孩子”她亲吻了下孩子的额头，颗颗眼泪不由得

　　 滑落，那时她便下定决心要把欠她母亲的都给这个孩子，她要让她衣食无忧的快

　　 乐成长，她还要给她觅得最好的夫婿，让她可以不用像她的母亲那样，错嫁郎君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坚信只有门当户对，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而许诺，一

　　 个没有背景的人，即使在朝为了为了官也不可能在朝中立稳脚跟，只有柴家这样

　　 有着家世背景的门户才能够站稳脚跟，才能够世代荣华，才能够给凝馨有保障的

　　 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