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亭内,承怀太子独自一人静静的坐在石桌边,左肘支在石桌手揉着额,右手捏着白子试探几次,还是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更为合适。身边伺候的宫人,看着他的样子也是为他愁苦。这时候一个急匆匆的脚步走了进来,见承怀太子正苦思冥想,小心的禀报:“殿下,李逐云来了。”
承怀太子看了眼棋局,泄气的叹了一声,把手中的棋子一丢,抬头见到李逐云正站在亭外,便越过宫人传报,直接叫了李逐云进来,把所有伺候的人都遣走。
李逐云听到承怀太子的声音,走进亭子,还未跪下行礼,已经被承怀太子拦住,李逐云还是躬身道了句:“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传逐云来不知道有何吩咐?”李逐云低首试问。
“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就不用和我这么见外,先坐下再说。”承怀太子说着便坐到刚刚的位置坐下。
李逐云瞥了眼石桌上的棋局,坐到对面。承怀太子也定了眼棋局问:“帮我看看该怎么扭转乾坤。”
“太子抬举了,逐云对棋艺只略懂皮毛,根本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是吗?”
李逐云听出承怀太子语气不善,抬头看了眼他,故意装出没有听出其意道:“逐云不敢欺瞒太子,太子也知道逐云少年时候最静不下心来学这个的。”
“是,我记得,所以当时每次要与你对弈一局,你总是想方设法的逃跑。”
李逐云应付的浅笑一下。
承怀太子把目光从棋盘上转开,望向亭外的假山,慢悠悠道:“父皇自从江南回宫之后,原本康复的身体又开始不适,这两个月是越来越差,太医那里也查不出个原因来。”承怀太子说着瞥了眼李逐云接着说,“父皇似乎只有在宫中才会这般……”
“太子是怀疑有人动手脚?”李逐云盯上承怀太子的眼睛。
“自古宫中什么事情都有。”
“太子传逐云来,是怀疑淑妃所为?”
承怀苦笑一下道:“我真的不想去怀疑她,她总给人夏雨清荷的感觉,怀疑污浊了她的纯净。”转而又坚定了语气,“但是自从她进宫,父皇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她的行为也是古怪难测,先是对南不归,再是对你,现在是对千思。我想你也应该知道南不归真实身份是谁吧?”最后一句语气极为诡异。
李逐云心中一紧,猛然抬头盯着承怀太子,不敢置信的问:“太子殿下怀疑逐云和淑妃合谋?”
“我不想相信,我不愿相信,可我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一切。平王是你父亲,但皇上是我父皇。”承怀痛心的说道。
李逐云走到旁边跪下,“太子,无论你相不相信,逐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十恶不赦之事,更没有去做。逐云很感激当年太子为家父做的一切,此恩逐云铭感五内。逐云是盼皇上可以放过家父,盼有一日可以全家团聚,但断不会有此等大逆不道的念头。”
“那你告诉我,十一年前流放爱州途中死的人是谁,温良为何会成为南诏的将军,这么多年你又在什么地方。”承怀太子逼视着李逐云问。
“当年被流放的的确不是逐云,是易了容的温良,至于他为什么会成为南诏将军,逐云真的不知道。这么多年逐云……”李逐云真的不想把白玉城扯进来,他现在摸不清承怀太子的心思。
“藏身白玉城是吗?”承怀太子识破了李逐云心思,“我查过梅园的每一个人,无论是白玉城少主白玉麒麟,还是你的先生温端,亦或是南不归,甚至是那个听风阁阁主柏青。”
“太子,他们根本无任何对皇上不利之心。”李逐云急切的解释,“他们只是护送南诏公主才来长安。”
“如果我没记错十一年前在法场上救平王的那个书生就是白玉麒麟。”
“太子……”
看着李逐云焦急害怕的眼神,承怀太子慢慢的别过脸去,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最后要走到这一步吗?年少时候的一幕幕涌进脑海,当年的他们只有简单的兄弟之情,没有任何的权力利益牵扯,根本不会去怀疑对方,可今天他去怀疑李逐云要弑君。心不由的狠狠痛了一下。
承怀太子起身走到亭子阶前,转身对李逐云道:“如果让我查到此事与你有牵扯,不仅是你,梅园和和苑我不会留下一个活口——父皇还不知道这些事。”最后一句也算是给李逐云一个安心,回身便走。
看着承怀太子远去的背影,泪却从眼角滑落,喃喃道:“太子皇兄,对不起,逐云绝不能让你动他们。”
李逐云起身再看向棋局,满眼的悲伤,“这盘棋我输不起。”
李逐云踏进淑妃的院中,便听到了堂中传来轻快的琴声,舒了口气笑着走了进去。
孔雀停下手下弹的琴,抬头看着站在门槛处的李逐云,笑了笑问:“你回来了,太子找你有什么事吗?”
“让她们都下去吧。”李逐云淡淡的说。
孔雀给映月使了个眼色,映月便让房中所有的宫人都退了出去。
孔雀从琴架后的凳子上站了起来,看着李逐云慢慢退去的笑容,忽而感到好笑问:“怎么了?”
“是不是你在皇上的饮食中动了手脚?”李逐云上前两步问。
孔雀先是怔了一下,接着讥笑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这话可不能够乱说。我虽然是不喜欢皇帝,可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孔雀说的平淡,李逐云直视这孔雀的眼睛,看不出有任何的躲闪和慌乱,很淡然,心中也开始犹豫。
“不过,”孔雀走到李逐云的身边,笑着轻声道,“你可以去问问段贤妃,或许她会给你答案。”
李逐云当即怔住,段贤妃段宛若?她怎么可能?转目盯着孔雀不敢相信孔雀的话。
“别这么看我,你应该知道段贤妃比我更恨皇上,比我更想皇上死。”
“看来,你是知道的?”
孔雀笑而不答,又走到琴架后的凳子上坐下,抚起琴来,李逐云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段贤妃独自一人坐在房中泡茶,语兰匆匆进来,走到桌边小心的道:“太子已经怀疑有人在皇上的饮食中动了手脚,而且已经怀疑到四公子的头上。”
段贤妃端着茶盅的手一抖,热水洒在手中,本能的一个哆嗦茶盅掉在桌子上,茶水四溅。
“娘娘,你手没事吧?”语兰忙那绢帕为段宛若擦拭受伤的水渍。
“没事,”段宛若接过绢帕自己擦一下,又急切的问,“四公子现在怎么样?”
“太子只是怀疑,并没有对四公子怎么样,娘娘,这样下去太子迟早会查到娘娘头上的,到时候就真的什么都白费了。”
段宛若慢慢的平复心情,“我本想让太子放过平王,没有想到最后竟是他来毁坏我的计划。”
“皇上是断不会放过平王的,太子知道此事,弑君之罪,牵连的就更大了。”语兰焦急的道。
“既然我能够弑君,多个储君又如何。”
“娘娘……”语兰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段宛若竟然这般的狠绝。
“看来皇上还并没有怀疑,以免夜长梦多,此事不能拖。”
“娘娘,你可要三思啊……这是生死大事。”
“别劝我了,让太子查到也是没有一人可幸免,既然如此何不赌一把,语兰,你可知如果不赌要陪上多少人的性命,这其中甚至包括你们文家和柳侍卫一家,我真的输不起。”
“娘娘我知道。”
“语兰,”段宛若伸手把语兰搂进怀中,“我真的不想这么做,可我真的不能不这么做,现在没有人能够救平王,这十多年平王身边的人都被诛杀或者流放、贬谪,现在只能够靠我们自己。”
“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