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筝遣去了一些主院的丫鬟侍卫,让楚幕连顺利进得连胤轩的新房,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却在刚走到廊下的当会,陡然让长廊那头传来的一阵细微脚步声惊得隐进暗处,屏住呼吸,幸亏此时是天蒙蒙亮,加上有雾气,故很好隐藏。
脚步声近了,他在暗处瞧得是个蒙着面纱的红衣女子带着两个丫鬟急匆匆往新房赶,而她们各自手中端着个盆。
哑奴?
楚幕连皱眉,眸子沉思。原来连胤轩将真连绛霜接来了,那为何还要娶那个假连绛霜?!难不成还真爱上了那个蛇蝎女人?
等哑奴带着丫鬟进了新房,楚幕连从暗处轻步走出来,在纸窗上拈了个小洞,望进去。只见两个丫鬟守在外室,哑奴则走进内室正在掺起床榻上的某个人为他擦身子换衣裳,珠帘摆摆荡荡中隐约见得是连胤轩,还听到他轻微的咳嗽声。
连胤轩何时变得如此虚弱了?他正待瞧个仔细,耳边陡然闪过一丝寒意,明显是有暗器朝他飞过来,急速而狠绝,糟了,被发现了!他连忙侧身避过,躲闪间不得已发出声响。
“出来!”里面的人厉声道,不容他在躲闪。
他也不再犹豫耽搁,推开门大大方方走进去,反正有些话面对面谈清楚也好,以后就不必再躲躲藏藏,纠缠不清。
他走进去,看到床榻上坐着的果然是连胤轩,他墨发披肩,俊颜苍白,一身雪白中衣将他的俊脸衬得更虚弱,也更清瘦,但那双厉眸却很犀利,对他闪着敌意与阴沉。
十几日的光景,意气风发的连胤轩瘦了一大圈。
他坐在榻上,冷声道:“不是带她走了么?还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寻七日绝命的解药。”楚幕连平稳道,走到离床榻五步之远处,冷冷与床上的男子对视:“你可以由于我的存在休了她,因为她本来是我带着目的送给你的,但是为什么要对她赶尽杀绝?她什么也不知晓,什么也没做,正所谓不知者无罪……”
“不知者无罪?”连胤轩稳稳下榻,伸展双臂背转身子让丫鬟为他穿衣,讥讽道:“呵,只有楚幕连你才会为这个女人说这句话,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你们两人布置的圈套,撒下天罗地网,慷慨奉上自己的女人,就等着本王往下跳......而本王,真的跳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冷,宽厚的背影也更绝情:“七日绝命只是让她给本王陪葬,你说有何不可?”转身,深邃厉眸里是漫无边际的冷漠,“她身上带毒,这是楚幕连你当初将她慷慨送给本王耍阴招让本王碰她的真正目的,也就是所谓的‘煞气’,而煞气冲天那一日便是本王孤命归西之时,你说本王赐她死,有错吗?这叫一报还一报,有仇必报!你敬了本王一尺,本王定要还你三丈。”
“你!”楚幕连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双拳在身侧握紧,“那你是否知道她身上为何会带毒?”
连胤轩负手而立,冷冷瞧着这个不沾尘土的男子:“本王只知有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送上自己的女人,呵呵,本王今日是玩腻了,所以不介意转手还给你,楚幕连,你是不是该感谢本王的慷慨?”
“连胤轩!”楚幕连听罢勃然大怒,想也不想要冲上去揍这个男人,却被这个脸色苍白功力却一点不减的男人挡过,而且他挡的很轻松,还手后退间,袍摆都没摆动一下。
同时,他并没有让丫鬟出去叫救兵,只是让他们安安静静的退出去,独留下真的连绛霜。
“你是否知道如若没有你,她便能平平淡淡没有生命危险的活下去?”楚幕连边打边道,眸里语全是愤怒:“如若没有你在她十岁那年咬她肩头留下烙印,她身上便不会突生莲毒以至一发不可收拾,也不会被预言活不过十七,任人排斥欺凌!”
连胤轩墨眸一沉,躲过楚幕连迎面的凌厉一掌,冷道:“那她现在死了吗?如若没死,就带着她滚回你们原来的地方去,别在这碍本王的眼!”
“混蛋!”楚幕连被彻底激怒了,与他对打间招式掌风愈加凌厉逼人起来,终是把连胤轩逼得微微后退了一步,厉声道:“她现在让她七日绝命逼得只剩最后一口气,加上她根本没有求生的意志,已是......难道,你就真的要将她往死路上逼吗?不管当初是谁先惹了谁,她都没有错,错的是,她不该将一颗心遗落在你这个混蛋身上!这才是天大的错!”
连胤轩还招的掌微微抖了一下,眸子依旧冰冷:“爱上本王是她咎由自取!她的心,本王一直就想得到,因为她是一个倔强高傲的女人,得到她的心会让本王很有成就感!但是一旦得到,本王会毫不犹豫将它一掌捏碎......所以要怪,就怪她没能守住自己的心,非要爱上本王。”
“姓连的混蛋!”楚幕连气炸了,重重一掌朝连胤轩的胸口击去,带着不再拖泥带水的狠绝,却在贴近他胸口处时陡然转向旁边的哑奴,千钧一发之际不得以使出虚招擒了哑奴做人质:“七日绝命的解药!”
他对那一点也不惊慌的男人道,擒着哑奴推到门口,“那日我将这真绛霜送还给你,就是为了换回映雪,让你不要伤害她,可是你却一点不念夫妻之情对她如此赶尽杀绝!所以今日,我也要让你尝尝亲自看着自己心爱女人死在面前的痛苦!”
话落,已是掐了哑奴的脖子冷冷盯着连胤轩,手上渐渐锁紧。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失控,可是这样做值得,只要能救映雪。
“住手!”连胤轩这才变了脸色,厉眸微眯:“七日绝命的解药你晚上来取,先放了绛霜!”
哑奴蒙着面纱,只见得那眉心蹙得紧紧的,双手抓着楚幕连掐住她脖子的掌,没有挣扎。却只是痛苦的望着连胤轩,用眼睛跟他说话。
“我现在就要解药!”楚幕连没有放开哑奴,反倒拽着她后退一步,退到门槛处。
“本王说了晚上来取!”连胤轩不上前了,只是冷冷站在那里,俊颜铁青望着这边:“本王知道你不会杀绛霜,不然,当初你也不会救她。只是,本王想告诉你,解药本王一定会给,但是你得立即带着那个女人消失在本王眼前,最好不要让本王再看见你们!莲毒,毁城之事本王从此不会再追究,就当是还你当初就绛霜之恩,弥补苏映雪被毒害之误,至此我们三人之间再无任何恩怨瓜葛,再无牵扯!”
“没问题!”楚幕连渐渐镇定下来,擒着哑奴不再后退,恢复他一贯的沉着:“只要现在给我七日绝命的解药,我立即带着映雪离开这里......但是如若耽搁了让映雪撑不住,我同样会让这个女人给她陪葬!”
连胤轩深沉眸光微闪,薄唇紧抿:“本王一定会让她活着,也一定会亲眼看着她安安全全走出卞州城,但前提是你不能伤害绛霜。”
楚幕连敛去一身,静静问道:“难道在你赫连胤轩的心中,映雪连一点位置也没有吗?你以为你慷慨的赐了解药,她就能醒过来?也许当我赶回卞州,迎接我的会是她冰凉的尸体,而不是她安静的睡颜!如若她真的死了,难道,赫连胤轩你就没有一点点的心痛?”
连胤轩的墨眸浓的化不开,牙关紧咬,没有做声。
楚幕连终于万念俱灰:“为何她会爱上你这样的混蛋!你真是混蛋!”这样一声后,他终于一拳揍上了那张稍显苍白的俊脸,夹杂史无前例的怒火,“是你赐她死,我又何以低声下气来寻解药,直到这刻我终于明白,即便我寻回了解药,她也是不会醒的!她永远不会醒了......”
他又一拳揍上那个不躲闪的俊脸,绝望了:“她永远不会醒了,她带着你插入她心窝的那把利刃,永远的沉睡了......原来伤她最深的不是七日绝命,而是你的冷心绝情......是我错了,以为将她送到你身边可以救她,却是大错特错的将她送上了另一条不归路,是我错了......呵呵......”
说到最后,他竟然笑了,将做人质的哑奴狠狠推到连胤轩的怀里,嗓音冷绝:“连绛霜还给你,从此映雪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了!我会如你所愿带着映雪永远离开你们的视线,不再踏足这里,但是如若映雪还能活下去,我希望你们也从此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不要再去招惹她!不然,我绝不放过你!”
连胤轩唇角血痕未干,青紫一片,怀里轻搂着失而复得的连绛霜不肯放开,厉眸沉沉:“在你带着她离开前,本王要确定她还活着。”
“活着?”楚幕连冷冷转身,厌恶看着他:“轩王爷不正是要她死吗?她死了,就没有人能打扰到轩王爷和三小姐恩爱了不是吗?如若她能醒来,我定将轩王爷刚才那番话原封不动告知予她,让她认清楚,她爱上的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在绝望过后有了新的勇气活下去。”
“本王会在午时二刻将解药放在王府大门口的石狮嘴里!”连胤轩在他转身的片刻陡然沉声道,低沉嗓音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起伏,却带着某种坚持。
楚幕连回首:“不要浪费这番心思,没有人会感激你的,连胤轩!你刚才也说了,你招惹映雪只是为玩弄她报复我,那么当你狠心将那杯毒酒端到她面前又要赐她解药,与再次玩弄她有何区别?所以收起你的这套虚伪,全心全意爱你心爱的女子,至少这样,我还能瞧得起你!”
“......”他话刚落,连胤轩怀里的红衣哑奴便立即急了,用素手急切的指指划划,似在解释什么。
楚幕连挑眉。
“绛霜!”连胤轩沉声吼道,冷眸示意她安静,哑奴这才安静一些,仰首望着他,再陡然紧紧抱着他的腰。
他也回搂她,轻抚着她颤抖的背。
一室静默,足尖轻点地面,衣衫婆娑。
没有抬眸,便知面前的人无声无息隐了去,而他,立即吩咐下去撒了王府所有的侍卫,让那个人在王府畅行无阻。
片刻,他放开怀里的红衣女子,抬眸已是一眸痛苦,不剩沉定,而蒙着面纱的连绛霜也是满眼泪水,怔怔回望着他。随后抬手取下脸上的面纱,露出她那张疙瘩不平面目全非的脸。
那张脸,只有眼睛是完好的,其他地方可以让见到的人反胃呕吐或是连连做恶梦,而这张脸,让连胤轩的眸中痛苦更甚。
他用指抚上了那片疙瘩不平,眸中没有丝毫厌恶之色,有的只是怜惜与痛苦,甚至是自责。而他的指,也微微颤抖起来,终是心思难平,陡然转过了身,望着天色大亮的窗外。
“......”连绛霜在这个时候陡然从后紧紧抱住了他,泪珠一串一串的跌落瞬息泪流满面,而后伸出纤长的食指在他背上认认真真写下了三个字,唇一抿,再将他的腰抱得更紧,泪湿的脸蛋贴着他的背。
他的身子在她写出那三个字后便僵硬了,终是转过身将这个女子重新搂进了怀里,深眸里是无边的寂寞与痛苦,以及挣扎。
随即,他将这些情绪一点一滴敛去,牵着连绛霜的手静静往外走。
一个月后,轩王爷的百万雄师如滔滔江水攻破上将军的护卫大军,以破竹之势涌入京城,再与宫内的大内侍卫联手,一举生摛赫连胤韬于他的寝宫,翌日登城楼轼君平天下,当场送萧太后入先帝皇陵,永远陪伴先帝孤魂直到寿终正寝。
面对满殿的鲜血,连胤轩扔掉手中带血的利剑,大麾染血站在那堆死尸中孑然独立,犹听得门外的宫人宫女仍在慌慌张张的四处躲避追杀,脚步纷乱,无头无脑的乱撞,随即惨叫一声,血腥味如热浪一阵一阵的扑来,浓得令人作呕。
“连胤韬,你也会有今天!”站在死尸中的男人闻着这血腥,却利眸灼灼闪着噬血光芒,唇角噙起一抹狠笑,“这天下本来就是我的,从一开始就是我的,谁都知道当年父皇已拟订遗诏传位于我,却被那妖女暗地逼迫纂改传位于你,呵,如若当年不是父皇所托非人,那么今日坐在这个位置的人会是我赫连胤轩,如若没有你,我也不会被你枉顾手足之情逼到无路可退……所以现在,我只是讨回本属于我的东西,同时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还回这些年你对我母妃所做的一切!”
说到这里,唇角一勾,俊脸阴鸷起来:“呵呵,比起这些年你们母子对我母妃所做的一切,我对你母后已算是格外开恩了……”
“王爷。”叶云坤捧着个大锦盒看着他,道:“那这个怎么处置?”
打开盒盖,只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躺在里面。
连胤轩冷冷瞥了一眼,剑眉平稳掀唇道:“让傅先生用药水处置,将之永远保存起来,他的尸身则先鞭尸数日,再扔入山间野林喂豺狼!”
“是,王爷!”叶云坤将锦盒静静盖上,再道:“狗皇帝虽死了,但宇文祁都却成了漏网之鱼,据说他早在一个月前以抗击侵犯我国南边的云雷敌军为由,带着二十万大军往南拉开,独踞一方,假以时日他要与云雷合作反扑也不是不可能,而北边的夏侯军又一直是我们的心腹大患,我怕……”
连胤轩静静听着,等听到这里,他眸光微沉,问了另一个问题:“这段日子可寻到亚父?自从本王纳侧妃,他就以各种借口让本王寻之不到。现今本王要登基,可不能缺了他。”
“这个……”叶云坤听罢,瞬息面有难色,道:“云坤没有寻到,王爷……只是如若亚父存心不想让人寻,就算是上天入地,遁地三尺,也没有人能寻得到他。”
“继续寻!”连胤轩厉声起来,剑眉飞扬,有股怒气顿生:“在本王登基前定要寻到他,本王的登基大典谁都可以缺,独独不可少了他!”
“王爷!”叶云坤微微皱眉,沉声道:“既然王爷已寻回真正的三小姐,厉经百般波折终是有情人喜结眷属,又何以一定要与亚父争这一口气?!且现在大局将定,亚父也年事已高,王爷何不借此放亚父回归故里颐养天年?”
望一眼俊脸陷入沉思的男人,再平稳道:“王爷,云坤在此斗胆说一句妄自尊大的话,其实云坤一直觉得亚父的离去该是与景王妃有关的,这一个月来景王妃始终生死不明杳无音讯,而天狼星旁的那颗小星子同时也黯淡无光隐身不见,那么云坤猜亚父的心肯定也随那颗小星子不在此处了……”
连胤轩剑眉一挑,眸中冰冷:“本王不会放他离去的,除非是本王自己放手!现在继续寻,只要是跟他有关的线索,都要告知本王!”
“云坤记得王爷说过,只要他日平定天下,定会放亚父荣归故里不问世事……今日王爷如此执着寻亚父,可是为了景王妃?毕竟景王妃在离开王府前最信任的人是亚父,而亚父与景王妃失踪的时间又一致……”
“寻她?”连胤轩冷冷一笑,负手而立:“从楚幕连将她带出卞州的那一刻起,本王就与她再也没有一丝牵连了,所以犯不着寻一个本王的下堂妻!”
“王爷?”他这样一说,叶云坤更加担忧了:“可是景王妃一直贤良淑德,德才兼备,云坤不明白她所犯的到底是哪三出?且那日楚幕连并没有取王爷放在王府门口石狮嘴里的解药,而这解药只有侧妃娘娘有,所以指不定景王妃现在已香消玉陨芳踪杳无,王爷寻了也悔之晚已……”
“叶云坤!”连胤轩利眸微眯,怒了:“你今日是吃饱撑了没事做吗?!”
“王爷,云坤只是斗胆进言,希望王爷能意识到自己的举止,敞开心怀!”
“好,既然你果真没事做,那本王就派你去鄞州接母妃和绛霜,务必给本王在三日之内将她们安全接入京!”连胤轩负在身后的掌捏得死紧,扬眉怒吼,“如若再多管本王的事,就莫要本王不顾手足之情将你调去接管卞州城!”
“王爷?”面对男人的怒气,叶云坤反倒在心头踏实了些,终是抱拳冷静道:“云坤这就去鄞州接太妃娘娘和三小姐,然后回京准备王爷的登基大典事宜,以及与三小姐的婚事,那么云坤先行告退!”
行礼,转身大步走出去。
谁不知道一个月前当楚幕连未取石狮嘴里的解药带着景王妃连夜失去踪影后,王爷便更沉默了。那种沉默是带着凄迷的,平日在府里看不出一二,却在夜深人静与他对饮时,他习惯一声不吭的饮,不做声,直到微有醉意,才及时搁杯回房,保持步履平稳的量。
而在赶回卞州灭楚幕连要人的那一夜,王爷突然身中剧毒,吐了一大口的鲜血,自此昏睡不醒形同休克,太妃娘娘秘密请了傅先生来看,方知是体内一种毒药累积而成,与王妃娘娘身上的体香极似,那几日王爷一直生命垂危,却在清醒的片刻不准太妃娘娘动景王妃,只答应休妃,休妃后突然立即与那独孤北冀联手揭穿了独孤冰芝的真面目,让真正的三小姐回归王府,给王爷治疗身上的花毒,可太妃娘娘却坚持……
随后,王爷并没有为寻回三小姐表现出过多的喜悦,反倒沉重萧索了些,或许是剧毒对他的侵蚀,也或许是对真假小姐秘密揭开的难以接受,只因真正的三小姐受到的伤害很大,大到已失去了身为一个女人的全部,加上独孤冰芝也就是当年诈死的宛儿借由贴身服侍之便将三小姐的体态习性声音喜好模仿得分不出一二,更趁当年王爷与三小姐并没有肌肤之亲硬是用尽心思将自己的处子之身给了王爷,以假乱真怀了王爷的孩子……而这个孩子,这个蛇蝎女人,他却不能动,不为这个女人是为爱他做出这一切,只因他最敬爱的母妃横在了中间。
这样的剧痛,怕是没有人能承载的,被骗了这么久自己竟然分不出,而且还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外受苦,并不知不觉被另一个女人吸引。
这样的结局,如若换作是他,他也会快刀斩乱麻,给所有的人一条活路。因为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爱不爱的问题了,而是责任。
责任。
如若抛开所有去爱了,那么他会对另一个他曾经爱过却为他失去所有的女人愧疚一辈子,一辈子就这么压着。如若不让自己去爱,那他会将这份情永远埋藏心底,让另一个可以为她生为她死的人去照顾她,爱她。
只是谁也料不到,中间出了岔子,让人在喜酒里掺了毒,而且牵扯进了一个不该牵扯进来的人。这个人,是他的母妃。
哎,也许从听到王妃娘娘命在旦夕的那一刻,某人才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慌与心痛吧,只是既已决定放手,就不要回头。
恰好有个人医术了得,又对王妃娘娘痴心一片,要与之同生共死生死相随,所以才让某人放心托付故意放他出王府赐解药,不然以楚幕连毁城的罪行,哪容得他见到明天的太阳。
不过说实话,这解药还不是一般的难弄到手,而楚幕连也太意气用事不肯要,某人又为此寝食难安在战场上不要命的发泄。
他那日不在场,自然不知晓楚幕连说了什么,只知楚幕连走后,某人立即从独孤冰芝那逼问了解药放在石狮嘴里,而后见楚幕连果真不来取,又打破对景王妃不管不问的坚持亲自带着解药走了卞州一趟。
只是最后回来的时候,解药还在,某人却将自己关进了书房,天天对着那瓶药发呆,眉头深锁闷声不语,这样反常的沉默,连哑奴也看出来了。
随后战事开始不容他分心,日日夜夜的忙,等一个月后尘埃落定,他恢复了往昔的冷俊,身上的花毒让哑奴解了一半,不再提及景王妃之事也不再关心她的生死,仿佛那一片涟漪从不曾在他的心湖出现过。
或许他要刻意永远忘记了,或许他是真的没有荡起过那圈涟漪真的没有爱过,又或许是他这个外人的妄自猜测,毕竟他不是当事人。
不管怎样,他只希望,这个善良的王妃娘娘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