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智如我！

　　 早就料到夜里这一闹定是要影响第二日的早朝，我在回宿处的路上，提前吩咐随从跟路公公知会一声，就说我身体有恙，不能早朝。

　　 因着料到还有一人定会因着这事火冒三丈，于是，赶在散朝之前，我还是起了身梳洗。

　　 不知是奶娘故意，还是巧合，我一出院子便又碰上了奶娘抱着小皇子散步——却也是巧了——我唇角一勾，便快步上去，打了招呼。

　　 “苏竞珩！”顶级狮吼功穿透苍穹的时候，我正在御花园逗弄怀里的小小团子。

　　 果真不出所料，小小团子听到他娘这一声撕心裂肺之后，很是给面地一拧鼻子，咧开小嘴便开始嚎啕。

　　 “你……”相和虽是气不打一处来，终是因为见了孩子而不好发作。

　　 我在心里偷笑一下，满脸慌张地将孩子送到相和怀里。

　　 相和哭笑不得地接过孩子，又是亲吻，又是哄逗，闹腾了半晌，才让那小东西停止了哭闹：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倒是没看错这潜力无限的宝宝。

　　 “你就是故意的！”相和磨了磨牙，刚出一言便被我警觉的小眼神给止了回去。

　　 “微臣惶恐，不知陛下所指何事‘故意’？”我低着声音，一面看着相和哄孩子睡觉，一面扬着嘴角反问罪行。

　　 “什么微臣陛下的！没有旁人，你倒来客气的了！”相和轻哼一声，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怀里的小小团子塞到我的怀里，很是得意地冲我挑了挑眼眉。

　　 “呵呵……”我凝着怀里的小东西傻笑，竟没察觉某人伸来的魔爪。

　　 “嘶~”我拧了拧眉，瘪了嘴，抬眼凝上头顶一脸坏笑的相和，“我脸上又没肉，捏着又不好玩，你实在想玩，捏自己好了！”

　　 “你……呜呜……”相和还没来得及反驳，便被我利落的一记“反击”，搞得直揉脸颊——话说女皇陛下肉肉的脸蛋，手感还和曾经一样的好。

　　 “哼！偷笑什么！简直混蛋啊！”相和很是不爽地扯了扯我的衣袂，又信手甩开，显然很是不爽。

　　 “嗯，又怎么了，我的女皇陛下？”我安抚好怀里熟睡的小奶娃，抬眼查看面前的“大奶娃”。

　　 相和鼓了鼓小脸，近到我身旁坐下，见我还在看她，便丢了个白眼过来，道：“昨晚我才是最后一个睡的好吗？一个两个的，都不来上朝，空留我一个睡眠不足的孤家寡人，坐在朝堂上面，很无聊的~”

　　 “什么一个两个的？”我脑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相和所指，轻轻拍打着小小团子，并未往深了寻思。

　　 相和闻言却突然默了，待我反应过来再去寻她，她却又换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哼哼唧唧地应道：“表哥和你啊~昨晚咱仨睡得都不早，但被这臭东西缠到最晚的可是我诶~”

　　 “知道，知道啦~相和辛苦咯！”我抬手轻轻刮了下相和的鼻子，随即又扯了扯嘴角，“烨王封邑本就远离京城，自是无需早起上朝，而我……”

　　 我稍稍一顿，相和便又抓住了话锋，张口就是一句：“而你，分明在睡懒觉，居然告诉小路子你病了！这样真的好吗？”

　　 “也不算太不好吧？”我垂了垂眼眸，将视线从相和身上挪到怀里。

　　 “什么叫不算太不好啊！分明就是很不好，非常不好，极其不好，不好得不得了……”

　　 相和一面吵嚷着，一面近了我，我下意识抬脸，便直接擦上了她的唇。

　　 “额……”相和如触电一般拉远了距离，微红着脸颊，很是好看。

　　 “既是这般不好，以后不会了……”

　　 “嗯？”相和疑惑地抬眼，我又轻轻一笑。

　　 “不如就叫忆绦——小皇子的名字！”我见相和半晌没有表态，遂又微笑着跟上一句，作为解释，“万条垂下绿丝绦——岂不是菀蓁的真谛？”

　　 忆者记也，柳相还活得尚好，好端端地去忆，可是不好。

　　 我垂眸片刻思忖，又觉不妥，遂又起唇：“不过，这‘忆’字仿佛用得不妙……”

　　 “思忆思忆，有忆便是思，忆绦，极妙，极妙！”相和却没有理会我的后话，兀自朗声称赞起来，不知为何，我仿佛在她的眼中，读出了些许落寞——柳菀蓁对相和真的太过重要了——虽然不是第一次明白，却还是在相和有些恍惚的目光中，空洞了心房。

　　 “陛下，简越简大夫求见！”路公公突发一声，将我和相和都又拉回了现实之中。

　　 “宣！”相和点头，允了简越进来。

　　 我目送小路子走远，怀抱着忆绦优雅起身，冲相和躬了躬身子，道：“陛下既是有要事同简大夫商议，微臣便先行告辞了~”

　　 “不过一些琐事，瑾堂无需这般！”相和象征性地挽留了一句，我却也不是看不明白的：简越是相和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心腹，为人忠厚，办事靠铺——其实简越在相和心中的这种信任度是我同留菀蓁都曾梦寐以求的，只是柳菀蓁太过精明，而那时的我，相和看不太清，以至于让简越这个老实的家伙，捡了个便宜：当然这种便宜，只是特定对于我和柳菀蓁的，如今交予简越，未必是个轻松的事情。

　　 抛却这些不说，相和选人着实选得有理，换个角度，我若是她，在那时那地必然也不会选择柳相和自己。

　　 “瑾堂？”相和偏头凝我，仿佛要问我是走是留。

　　 怀里传来了呵欠声，我抬眼细望过去：可是巧了，怀里的小人是要醒了。

　　 “小皇子醒了，我们若要还呆在这儿，恐是要搅了相和兴致——我带他到处走走，待你议完事情，我再带他回来~”我一脸和煦得接了相和的话，不待相和反应，已经抱着忆绦往前面的小水池去了——简越来见，定是有了什么重要的发现——我虽然面上风平浪静的，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真不出所料，自简越走后，相和的脸色便难看了许多。

　　 相和是个极易受外界环境干扰情绪的人，但这并不妨碍她能适时作出正确决断。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我抱着小皇子重新回到相和身边，挨着相和坐了。

　　 相和勉强地扬了扬唇角，摇了摇头，道：“无碍！”

　　 “有些时候真想回到孩提时代，无忧无虑地——什么都不懂，便没有什么能够扰了心神~”我将视线从相和身上移回到小皇子身上——此刻的小娃娃正挣扎着伸胳膊蹬腿，偶尔握到我的衣襟，便心满意足地笑起来：简单而快乐。

　　 “若是永远都能这样，傻乎乎地不懂得欺骗，便不会因着欺骗而伤心了吧？”相和轻叹一声，从我怀里将小皇子接了过去——我心下一紧，瞬间又轻松下来：想必我让楼里散出的信息已经被简越接收，所以，相和此番态度，却也不奇怪了——柳菀蓁能做的，我定也能做到，既是早晚会被相和识破的，早一些暴露总比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要好得多。

　　 “有些欺骗并非为着欺骗而欺骗的，反是时机未到，说出来反倒成了累赘——爱一个人，有时候是自私的，不望着对方因为自己而难过，便拼命隐藏，但若真能决定坦白，那他必定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纵是粉身碎骨，也希望获得对方的原谅……”

　　 “纵是粉身碎骨……”相和的唇轻轻颤动了两下，吐露的字眼，有些拖沓。

　　 “微臣多嘴了！”我冲相和礼了一礼，终是将藏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或许我真的有些胆小吧，一个“爱”字，让我纠结得太久。

　　 我静静凝着眼前有些畏缩的相和，当一切都已成了定局，我突然间觉得，现实并非想象中那般难熬。

　　 “陛下身子不适便早些歇息吧……”我抬手冲着相和，躬了躬身子，并不打算等待她的答话。

　　 最后再望一眼眼前这让我眷着的人儿：老天给我的，原来不少。

　　 “瑾堂！”

　　 出乎意料地一声呼唤，让我已经拿起的步子又顿了回去，纠结一瞬，我终是背对着相和，没有回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表明的事情，那些隐藏着的、不想让人知道的，未必就是不好的——或许是我太过贪心吧……”相和的一声轻叹成功地将我引了回去。

　　 我不由自主地近了她的身旁，犹豫半晌，还是抬手抚上了她的肩膀。

　　 意料之外的沉寂。

　　 也许将世界看窄了的，并不是相和。

　　 “反正无论怎样，你也都还是你，我也都还是我，不是吗？”相和抬起她好看的眉眼凝上我的视线，终是优雅地勾了勾唇角，给出一个骄傲的笑容，“我的小哥哥还是我的小哥哥，是我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以任何身份，都能依赖的唯一……”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我的眼角有些涩。

　　 犹疑在相和头顶的双手，终是忍不住拥向相和。

　　 “相和，只要你信我，便是足够！”

　　 相和轻轻在我的前襟蹭了蹭，很是乖顺地“嗯”了一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