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雪脱去那层倔强的伪装，也不失为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记忆中我是在同她大哥对阵的时候见到她的。

　　 那些时日正是两军休战，我一向闲不下来，遂着了便装只身往了被慕容军队控制的密林查探。这一探可谓九死一生，我拖着苟延残喘的半条命掩身灌木丛中，不想，再次睁眼便直接丢了自己的心。

　　 霁雪确实人如其名：阴霾过后，天色初霁，阳光隐约，微雪翩跹——娇柔有度，风韵无限——是世间少有的清丽。第一次见到霁雪的我还一度认为是错游了仙境，奈何周遭残破的环境将我提点清醒：我此刻并非身处幻境。

　　 “你醒啦？”柔亮的声线擦过耳际，我疲惫地笑笑，再次合上眼去。

　　 “哎，你可别睡吖，看你这样，定是柳军大营派来的探子，人倒是生得眉清目秀的，怎就不学学好，非要做来做细作！”略显稚嫩的女声在我耳畔嘟哝了一句，见我没了动静，忽又着急起来，“醒醒，你快醒醒，你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想想……想想你家里的妻儿父母，他们……”

　　 “能不能让我清净一会？”我不耐烦地睁了眼，却在看到她那无辜的表情时，彻底消了脾气，“这些小伤倒不至于在此刻要了我的命，倒是你，你再这样嚷嚷下去，我恐怕是要被吵死！”

　　 我顿了顿嗓音，抬眼偷瞥她一眼，随即哼哼道：“我若是被你吵死了，定是做鬼也不放过你的——如此不明不白的丧命，嗯，对的，绝对不能放过你！”

　　 “你……哼！简直不可理喻！”霁雪急得跺了跺脚，简直可爱至极，让我忍不住恶趣味，继续绷着脸色逗她。

　　 “我怎么就不可理喻了？我又没求你救我，死了倒是干净！”

　　 “你这么轻生可曾想过家中妻儿！枉我费尽心思包庇于你，你竟一点都不懂得珍惜！”霁雪那时着实被我气得不轻，撅着小嘴，有些语无伦次的感觉。

　　 “珍惜？珍惜什么？”我挑了挑眉眼，凝上霁雪那绝美的双眸，“妻儿么？我又没有妻儿，何来牵挂，不过若是姑娘愿意考虑为我这孤家寡人添个一男半女的，我倒也不介意分些牵挂于你啊~”

　　 “你……流氓！”霁雪红着小脸，气得转身就往慕容大营的方向去了。

　　 我还一度担心自己玩笑大了，直接吓跑了姑娘，不成想第二天傍晚她竟携了药品和饭食再次出现在我了的面前。

　　 我好笑地垂下眼眸凝着身侧娇小的身体，忍不住轻轻抚了抚霁雪柔亮的乌瀑。霁雪习惯性翻过身子，扎进我的怀里蹭了蹭---那时候大抵任谁都不敢想象如今的画面吧：柳氏王朝的忠心护卫者沐家后代竟同柳氏大敌慕容族嫡女前任女皇结合在了一起。

　　 不过，接下来仿佛会有更有趣的事情呢。

　　 我勾勾唇角，拥上霁雪纤柔的身体。清幽的香味，绕上鼻尖，让我不知不觉有些倦了。

　　 霁雪这次用的马车虽然已经算是稳当，却还是在走小路的时候，多少有些颠簸---我轻轻将霁雪微簇眉头的小脸抬起，压上我的肩膀：睡惯了安稳大床，如今这般颠簸，她恐是难以适应吧！

　　 我轻轻在霁雪额上落下一吻，再度睁眼，天色已明，马车也停了下来。

　　 不对，这里不是马车车厢---宽大的帐子，明亮的窗子：我再仔细端量了一番，确定此刻已是落地。

　　 我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

　　 照着往常别说上被人从车上弄到屋里，就是霁雪在我怀里皱个眉头，我都要睁眼查看一下---这夜睡得这般深沉，定有什么蹊跷。

　　 我迅速起身下床，四下探查一番并无异常，都是寻常的摆设，且屋里干净得不落纤尘。

　　 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我却抓不准，说不出。

　　 扑腾腾，仿佛什么落在了院中，我紧赶两步，挨着窗棂将窗子推开一道缝隙。

　　 霁雪立在院心，小心翼翼地四下观望一番，小步快趋到鸽子近前，利落地解了鸽脚的信笺。

　　 虽然看不见信上内容，但那系在鸽脚的绿色布条却尤为显眼---是潇潇！

　　 霁雪同潇潇私下来往可是交待了什么？关于迟璟，还是菀蓁？若是菀蓁，又是好还是坏呢？

　　 我的眼皮跳了跳，心下着实有些着急：此方定是霁雪一手掌控，我若有动静必不易欺瞒，我若不动便更加麻烦！

　　 我正忧心忡忡地思前想后，又听扑腾腾的声音，再度抬眼，霁雪已然放飞了鸽子---想必是之前部署完成好了的，隐隐的担忧油然而生。

　　 “吱-呀”

　　 我推了房门，往院子去了。霁雪背对我立着，没有动弹，想必是料到了什么。

　　 “霁雪……”

　　 “彦哥，早啊，睡得可是安稳？”霁雪微笑着转过身子，抬手搭上我的肩膀，随即勾住我的脖颈---不得不承认，纵是我同霁雪已经成婚很久，甚至寥寥都长成了大姑娘了，我仍旧很没出息地招架不住霁雪这般近距离的温柔攻势。

　　 “恩？”霁雪眉眼一扬，眸光闪着火花一路烫到了我的心底---我动了动喉结，终究没有发声。

　　 “怎么不说话？”霁雪微微往前凑了凑，就差一点贴到我的鼻尖，温热的气流擦过我的脸庞，我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颊上的灼热。

　　 “彦？”霁雪微凉的小手抚了抚我滚烫的脸颊，随即又将视线集中到了我的鼻尖，“你出汗了，热么？”

　　 “雪……雪儿别闹！”我一把揽住她的柳腰---再这么被动下去，可是不妙！

　　 “唔……不好玩！”霁雪小脸一垮，趁我不备，突然踮起脚尖在我唇上啄了一下。

　　 “慕容霁雪……”我终是忍无可忍地爆发了一下，奈何眼前的人儿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满是无辜的小眼神，还真是让我哭笑不得---霁雪永远知道如何让我心软。

　　 不行，这次不能服软！我在心里一咬牙一跺脚，直接弯身将霁雪打横抱了起来，拿了步子就往屋里去。

　　 “哎~”

　　 霁雪显然没有料到，我这次没有给她耍赖的机会。

　　 “彦……彦……彦哥！”霁雪唯唯诺诺地喊了我一声，我从容顿下步子，将视线移进我的怀里。

　　 “怎样？”

　　 “那个，那个……大清早的，外面空气新鲜，我们有话……外面谈，外面谈嘛……”

　　 “你觉得此情此景，我还有什么想同你谈的么？”我挑挑眉梢，将唇移近霁雪的耳畔，再度移开，霁雪的小脸已然涨得通红---我在心里偷笑两声，再次拿了步子。

　　 “等，等一下！”霁雪咋呼一声，扭了扭身子，企图逃逸，奈何我早就识破她的把戏，任她怎么努力，都没逃出我的手掌心。

　　 “既然夫人这么喜欢外面……”我偷瞥一眼霁雪，故弄玄虚地顿了顿，再次张口，“其实为夫也不介意……”

　　 “好了，好了，我错了！”不等我把话说完，霁雪便急急忙忙地抬手捂上了我的嘴，后许是见我脸色不善，她又赶紧缩了手，捏着耳垂，半低着脑袋认错。

　　 “好，那夫人就暂且说说错在哪里，让为夫听听~”我皮笑肉不笑地唬了霁雪一句。

　　 霁雪红着小脸撇了撇嘴角。

　　 “夫人可要快些想啊，为夫的耐心可是有限……”我垂眸偷瞥一眼怀中可爱的尴尬，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唔……我……我不该大清早挑逗彦哥，害彦哥心绪不宁，想入非非……”霁雪很是认真地答了一句，巧妙地避开了问题的症结。

　　 “哦，说完了？”我的额角突突跳了跳：女人啊，该管的时候千万不能手软，纵是心软也定不能手软，看我都把霁雪惯成什么样子了！

　　 “没！没说完……”霁雪见我又要抬步，哼哼唧唧地又应了一句。

　　 “夫人可要想仔细咯，不然为夫可要带夫人进屋，仔细探讨探讨了~”我冲霁雪微微一笑，霁雪身子一颤，居然打了个冷战：看来我还是蛮有威信的嘛！

　　 “那个……昨夜怕彦哥睡不舒坦，特意燃了些安神的熏香……”

　　 “给你机会，想好，重新说一次！”我尽量冷着声线应道，不再去看怀里的霁雪。

　　 “额……昨晚怕马车颠簸扰了彦哥睡觉的兴致，我特命人备了些特别的熏香……”

　　 “迷迭香？”我顺口问了一句，霁雪没有作答，应该就是它了：药性此般厉害，难怪菀蓁招架不住。

　　 “还有么？”我肃声问了一句，霁雪默了半晌，没有应答。

　　 “夫人若是……”

　　 “行了，彦哥，你也别逼问我了，我知道你想知道柳菀蓁的情况---想必早上的信鸽你已经看到了，我同潇潇通信，是为了保住柳菀蓁一命---临走前我让潇潇帮忙劝住寥儿，不管寥儿最终选择了谁，落选的没必要一定要死，其一，我不是刽子手，不嗜杀戮；其二，你和寥儿在乎的人，纵是千错万错，没有错到罪不容诛的地步我便不会太过刁难---我也望着能和我爱的你们和平相处……彦哥，你知道吗？”

　　 霁雪半垂着眼眸在我怀中呢喃，要强得让人心疼。

　　 我紧了紧拥着她娇小身躯的双手，俯身吻上她的额头：“对不起……”

　　 霁雪就势勾稳了我的脖子，借力向上轻嗫着我的唇齿。

　　 我情不自禁地配合了她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拿了步子，再次回到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