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让潇潇替我去皇舅那里打探苏卿下落大抵是我这辈子做的最不理智的事情。
如若说潇潇对苏卿的意思我还看不明白的话，那我一定是个傻子！
心尖上的人出了状况，是个怎样的心情，我也是深有体会---那种慌乱和无措都是眼下真真要不得的！
心思至此，我已经不由自主地围着寝宫绕起了圈子。
不行，不能让潇潇就这般莽撞地过去！潇潇是我的亲妹妹，我有什么信不过的，非要让人“不经意”将消息透露于她……虽说苏卿同我……然，苏卿到底是我的代理丞相，出些事情，我自是要注意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相信潇潇定也能明白……
是的，我该跟潇潇说明白些，以免她横冲直撞地招惹了皇舅，也是不好！
“来人！”我实在来不及细想，只一心望着拦下潇潇。
小路子已经去了有些时候，得赶紧知会个人去将潇潇劫过来，才是王道。
“陛下！”门口的侍卫闻声进门，单膝跪地，不待他张口，门外已然匆匆闪进一个身影。
“陛下，妥了！”小路子兴高采烈地进门，丝毫没有注意跪在地上的人，只是兀自冲到我的身旁，激动地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只觉脑袋嗡地一下，遂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速命人出宫拦截潇潇公主，若是追赶不上，便伏在襄王府附近打探消息，务必保证潇潇公主人身安全……”
“是！”
不待侍卫起身，我脑中再闪一个念头，赶忙招了招手，转移了凝在那侍卫身上的视线：“顺便打探一下苏竞珩的消息，务必确保苏丞相安全……”
或许是我态度太过严肃，抑或是我声音过于低沉，那侍卫呆愣了一瞬，才磕头应是，领命而去。
“陛……陛下……”
待我将人打发远了，小路子才如刚刚回神一般，结结巴巴地唤了我一声。
“如何？”我再次捏了捏额角，问道。
“方才不是还让奴才赶紧把风放出去，好让潇潇公主着急一下，早点行动，这会怎就又命人去拦公主了？”小路子到底是个反应快的，只字片语之间已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这个说来话长，还是你先说，你那边进行得怎样吧！”我深深叹了口气，实在懒得解释，便搪塞了几句，推给小路子先说。
“额……”小路子唯唯诺诺地看了我两眼，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但说无妨，本来事情也是我自己搞成这样的……”我再叹一声，惊得小路子赶紧冲到我面前，把着我上下打量。
“陛下最近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或许会好受一些，陛下也别闷着，闷坏了身子可是不值当啊……”
小路子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探上我的额，似乎我真的被所谓的“烦心事”闷坏了一样。
“去去去，乱说什么，寡人好着呢！寡人是不是给你几天好脸色，你就不知道寡人厉害着呢！”我就势打下小路子毫无规矩的爪子，随即将脸色一拉，试图让小路子有个怕处。
谁知，小路子不仅没怕，反而喜不自禁地露了两排小白牙，一面抚着心口，一面高兴地说：“哎呀，我的陛下，您方才可真吓死我了，不过，眼下看到您恢复正常了，可真是太好了……”
我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小路子原来是把我自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想成了不符常态，方才的一个威胁却又符合了他心中的我的模样了……
我深深地在心里揩了把汗，随即剜了小路子一眼，即刻止了小路子的笑。
“你这一惊一乍的性子可是能收敛一些？小路子，寡人不是说你，你现在可不再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如今，你可是大总管了，整个皇宫内廷寡人可都得倚仗你给寡人盯着呢……”
我这厮正忘乎所以地大放厥词呢，忽闻一旁躬身静听的小路子发起一言。
“话说陛下这后廷冷冷清清的，奴才倒想帮衬陛下打理来着，可这陛下也没给奴才机会不是？”
“恩？”
这个时候又来跟我提后宫的事情，如何能让我不烦心。
我眉头一拧，思绪忽然也灵活了许多，就着小路子的前话便又是一顿训斥：“你这奴才也真是得寸进尺，寡人给你点好气便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就不怕寡人砍了你的狗头？”
小路子闻言而跪，颤颤巍巍地磕头求饶。这是我自认识小路子以来，第一次这般呵斥于他。
却也罢了！我着实也是不小年岁了，后宫却依旧空置，纵然已经有了忆绦，也无法弥补云渊后宫的空缺---小路子反映的，却也不无道理：罢了，罢了。
“行了，寡人并非想要你的狗头，不过给你提个醒罢了！”我假装生气地一甩衣袖，转过身子背对小路子，给了彼此一个台阶。
“谢陛下！”小路子也很是顺从地接了台阶，就势在地上狠磕两个响头，振的地板有些摇晃。
我的心疼了一下，强忍着没有回头，只是继续假装冷漠地说了句：“起身吧！”
待小路子收拾妥当，我亦调整好情绪，接着先前的话题说道：“侍卫一去不回，想必潇潇那边必是没有拦住……方才让你过去放风，可是有什么异样？”
“回陛下，方才潇潇正于御花园散步，奴才撺掇了几个小宫女，近着潇潇公主半个花圃，将苏大人受伤的消息散布出去，潇潇公主果真如陛下所料，躲在暗处将细节听完便带人去求了烨王行方便，一刻都没敢耽搁地出宫去了……”
“咦？话说潇潇就这样走了，什么准备都没有？”
“似乎……是这样的……”小路子压低声线，似乎已经明了了我担心的地方，脑袋埋得很低，静默许久，才又扑通一声跪地，“奴才该死！”
“这又是怎了？！”我条件反射似的俯身去拽小路子，奈何这人跪的牢靠，一动不动。
“奴才思虑不周，让潇潇公主就这般莽撞地去了，请陛下责罚！”小路子已然有了哭腔，想必也是担忧着的。
“起来吧，事已至此，追究对错已然于事无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冷静下来，想想接下来的对策！”我见小路子仍旧跪着，忍不住又拉了他一把，“退一万步讲，潇潇可是我云渊的公主，寡人的亲妹妹，任他襄王再如何霸道，此时也定然不敢拿潇潇如何，再说，若是襄王此刻真敢对潇潇做出什么，寡人为着自己的亲妹妹，又有什么不敢同他对峙的？正好一并将苏卿拖出虎口岂不是一石二鸟？”
我一面说着一面兀自乐呵，视线转到小路子那满脸的阴郁上面便又是半晌沉寂。
“这派去的人都还没回来……”
“报~”
我话刚说了一半，被门外报信的吓了一个激灵。
“进！”我偷偷缓了口气，下令让来人进来。
“启禀陛下，潇潇公主已经安然回宫！”
我心中大石骤然落下，脑中疑问突又升起：“潇潇可是进了襄王府？找到苏卿了吗？苏卿如何了？”
“回陛下，潇潇公主确是进了襄王府并安然离开，公主离开不久，苏大人也从襄王府出来了，不过，看样子，苏大人仿佛伤得不轻……”
我的心脏狠狠地沉了一下，不知是为着苏卿，还是潇潇。
“公主出门可是换了身行头？”趁来人未退，我赶忙又问了一句，希望打消心中疑虑。
“回陛下，潇潇公主走得匆忙，并未回寝宫更衣，只是身着宫装便去了襄王府上……”
“所以，潇儿是全身而退了么？”
趁我魂不守舍之际，小路子赶忙挥退了来人，好让我能静一静。
自我有记忆以来，皇舅便同母亲不和，笑里藏刀的事情没有少做，奈何母亲一心袒护，我虽对皇舅意见颇深，却到底没有与他在正面产生冲突。也许因着这样，我在潜意识里面便一心要藏着潇潇，虽然从不跟潇潇提及皇舅的手段，却也几乎不让潇潇同皇舅有所接触。
可是，皇舅对潇潇如此仁厚，可是二人之间有所联系？
今天让人头疼的事还真多！
我轻叹一口气，问道：“小路子，前些时日我不在皇宫，皇舅可有进宫拜访？”
“襄王不曾进宫，不过陛下不在的时日里，襄王几度病重……”
“那潇儿……”
“潇潇公主也只是礼节性地代表陛下前去探望过几回……”
“所以，潇儿同皇舅单独接触过了，是吗？”我不由自主地压低了语调，心中的阴影越来越大，压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
“陛下……”
“回答问题！”我闭了双眼下了命令，转过身去，不欲续听。
“是有单独接触，可是……”
“行了，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心脏狠狠地沉了一下，呼吸也就在那一刹那止了一瞬：我突然感觉到了心痛，不受控制地冰冷与窒息。
“陛下……”
“滚出去！”
我紧闭着房门，呆坐在床榻之上，有种被遗弃的孤单感。
父君和母亲不知去向，菀蓁也不在我身边，小哥哥早已不复从前，如今就连潇儿……也要离开了吗？
眼泪不由分说地滚落下来，砸进衣裙，不觅去向---就像如今的我一样，不知所措，不知所踪……
天色黑了又亮，小路子轻轻敲了敲我的房门，告诉我有到了早朝时候。
我没有理会，只是呆呆坐着，望着门外的身影踟蹰半晌，终是一叹离去---或许，他们决定离开我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心情，犹豫却又决绝，因为我，本就是个让人无可奈何的人吧？
我苦笑一下，将自己歪倒进榻里，眼睛已然倦得有些睁不开了。我正欲睡下，又听门外一阵轻响。
“寡人今日不早朝，都给寡人滚！”我拎起枕头朝门扔了过去，随即将脑袋埋进被里，仿佛这样就听不到外界的声响一般。
门外的人安静了片刻，终是冲我的方向躬了躬身，然后用极其随和的声音禀报：“陛下，襄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