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事隔多年，但我还会时不时地梦见那时候那紧张的时刻。

　　 我自西北归京的同时将义父留与我的军队一并打包带了回来，虽说只是一支野军，他们却从未懈怠过一日――宁被搁置一世，不去松懈一日――我并不知道义父是用了什么法术将一支残军整顿得如此优良，但我还是感谢，在这个时候还能将他们派上用场。

　　 迟璟同我在封城的时候断了联系，所以当我一回京畿便马不停蹄地带了些人手混进城去――同样的方法也接应了义父义母。

　　 然后我命逡染劫了慕容兴邺，后让她易容成慕容兴邺帅兵守城，自己则亲自带兵包管了内城。

　　 于是，在迟璟斡旋襄王的时刻，我已然带着军队清尽了城内襄王势力。

　　 最终在我攻进皇城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鲜红的衣裙悠然飘落在我的眼前，我快步上前，接住的只是一张苍白的脸。

　　 寥寥――

　　 我惊呼一声，从梦中惊起，偏头一看，寥寥还在熟睡。

　　 阳光斜斜地打进窗里，洒进一方暖意。

　　 我轻轻将寥寥往怀里拉了拉，她就势转了身子，把脸埋进我的胸口。

　　 我颔首把脸埋进她的发心，闻着她独有的馨香，心里是满满的安心。

　　 我正沉溺于这简单的幸福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什么怼了怼我，我低眉看了看仍旧安睡的寥寥，不由得好笑，以为是错觉，我刚刚一扯嘴角就又感觉到了刚才的不安分的动作――于是我将视线向下移了移，最终落在了寥寥圆滚滚的肚子。

　　 “唔，菀蓁，他踢我……”寥寥一脸无奈地在我怀里蹭蹭，再蹭蹭，表示她此刻的烦躁。

　　 初为人父总是觉得小儿难养，这绦儿淘得可是不逊男儿分毫――不过那份灵气还真是从她母亲身上扒下来的，或许与生俱来，便就是这个意思。

　　 寥寥见我不答她话，就又无辜地摸了摸肚子。

　　 我好笑地低头，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随即抬手抚了抚那躁动的小生命。

　　 “活泼是可以的，但不要打扰娘亲休息，你这样闹腾娘亲可是不乖呢……”

　　 说来也是神奇，我这一叨叨，他似乎是听得懂一般，立马安静了下来。

　　 寥寥拧拧鼻子，用脑袋顶顶我，就又迷糊过去了。

　　 我很惭愧，没有在绦儿降生之前好好陪陪寥寥。

　　 但我却更感谢寥寥，纵是明白其中辛苦却还是愿意为我再添一子。

　　 我轻轻拍着寥寥的后背，等她睡熟，才又悄悄起身下榻去了厨房。

　　 寥寥孕期的补品均经我手挑选熬制，并非矫情，只是我总得防备一下那些居心叵测的不速之客。

　　 虽说我俩已经隐居多载，慕容兴邺也顺利登基，宣布了寥寥的死讯，可是我还是不能停止我严加防范的心思：纵是寥寥的宿敌追查不到这方，但是慕容兴邺变了卦，那将更难对付。

　　 我一挑选补品，一面熬着稀粥，寥寥近来一改食谱，爱的都是些清淡菜。油腥沾不得也就罢了，就连补药都是恨不得不进一口――我时常在想，我这二女儿嘴刁到这般，将来可是好找夫婿啊？实在不行就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吧，反正我柳氏的家财买下整个云渊已然绰绰有余，并不在乎她将来想要个什么样的夫婿，但凡喜欢的，就都弄来便是。

　　 我越想越觉得好笑，一面扇着炉火，一面盘算着将来我的孩子们会如何如何。

　　 正盘算在兴头，忽觉背上一沉，脆生生的笑声便直供心底。

　　 “你个小淘气！”我信手捉过背上的压迫，就势一抹锅底的黑灰，擦上绦儿的鼻尖。

　　 绦儿一拧小鼻子，是满脸的不乐意。

　　 “让你淘气，还敢不敢了？”我一边挠她痒痒，一边在她左右两颊各描上几画。

　　 “唔，爹爹坏，咯咯咯咯，爹爹坏蛋，咯咯咯咯……”

　　 “哈哈哈，让你打扰爹爹熬粥，再敢不敢了？”

　　 “嘻嘻嘻嘻，不敢了，不敢了……嘻嘻嘻嘻……”我把绦儿挠得都快打滚了，才罢了手。

　　 真不知道这丫头长大会是哪般模样。

　　 “爹爹，我们出去玩吧？”绦儿拉拉我的衣袖，奶声奶气地拉我去玩。

　　 我擦了擦她脸上的灰尘，轻声安抚：“总得用过早膳才能出去啊……”

　　 “用过早膳爹爹就得出门去，绦儿不要爹爹出门，绦儿想让爹爹陪绦儿一起玩……”小丫头摇着我的衣袖，也动摇了我的心思――纵是生意做得再大，归根到底还是望着他们幸福，可是连时间都抽不出来陪陪他们，又何谈幸福？

　　 我轻轻抚上绦儿的脑袋，轻声应道：“这次爹爹不出去了，在家陪绦儿和娘亲好不好？”

　　 “好啊好啊，娘亲知道一定会开心的！”绦儿喊完这句便蹦蹦跳跳去寻寥寥去了――我是安静了，可是寥寥呢？

　　 我赶紧起身又把小祖宗拉了回来扣进了怀里。

　　 “我们一起为娘亲熬粥好不好？”

　　 “为什么要给娘亲熬粥？”

　　 “因为娘亲肚子里装着你的小妹妹啊……”我调笑一句，绦儿赶紧挺起小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我赶紧递她一把蒲扇，她接过蹲在小炉子旁边，撅着屁股，很是认真地扇着，俨然一副大姐姐模样。

　　 我眯着眼睛在她身后偷笑，突然觉得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是不是会很好。

　　 我正琢磨着，却听耳畔一声尖利的嚎叫。

　　 “啊！着出来了，着出来了……”绦儿七手八脚地一面想要收拾散落的炭火，一面又害怕被炭火烫到，小心地躲闪。

　　 我一把抱起绦儿三步并做两步将她送到厨房门外，随即折返回来，扑腾着踩灭了已然燃出火炉的炭火。

　　 “爹爹好棒啊！”小丫头一改方才的惊慌，手舞足蹈地冲到我面前，不由分说地上来就是一个么么哒，搞得我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好了，好了，别闹了，锅都开了，我们这就给你母亲送过去，好不好？”我轻轻擦擦绦儿已然花了的小脸，好笑地刮刮她俏皮的鼻子，才将她重新放回地上。

　　 “爹爹，你快点，你快点啊！”小丫头迫不及待地催促我赶紧将热粥送与寥寥，那急于邀功的模样，还真是跟寥寥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好笑地取过毛巾，安抚道：“不急不急，这么烫的热粥，纵是你这丫头不心疼爹爹，也得考虑考虑你母亲不是？这么烫可是不能当即就尝的啊……”

　　 “唔，那我们要等多久啊？”绦儿嘟着小嘴，奶声奶气地问我。

　　 我垫好毛巾，缓缓端起锅道：“你去通知母亲用早膳，你俩过来了，粥就可以喝了……”

　　 我话音未落，小丫头已然撒丫子跑远了，我无奈摇头，这急性子也是遗传的毫无纰漏。

　　 玩端着药膳粥缓步去了餐厅，将粥放好，大厨预备的饭食才一一上桌――私以为还是很有皇家风范的，毕竟在民间能够做到早餐如此丰盛的人家是凤毛麟角。

　　 “今天可有什么特别的菜品，你爹还让你亲自过来喊我用膳？”寥寥笑吟吟地抚着绦儿的脑袋。

　　 绦儿半仰头咯咯笑着，似乎并未打算回答寥寥问题，直到娘俩完全踏进门来，小丫头才举着肉嘟嘟的小手去指桌上那不太起眼的锅子。

　　 “绦，绦儿和爹爹給娘做的……”

　　 “是啊，绦儿真棒！”寥寥从来不吝惜自己的夸赞，随即笨拙地俯了身子，在绦儿头上落下一吻。

　　 “好了，好了，快来用膳吧……”我微笑着上前一手扶了寥寥，一手拉着蕴绦来到桌前。

　　 待他俩都安置妥当，我才舀了粥，给寥寥盛上一碗，再给蕴绦盛了一碗。

　　 “好好吃哦，娘亲你快尝尝，快尝尝……”小丫头清亮的眼眸转了转，加紧催促了寥寥，让寥寥赶紧尝一口。

　　 寥寥被闹得没法，只得拿了勺子尝了一口。

　　 “娘亲，好吃吗？”

　　 寥寥一放勺子，绦儿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讨鼓励。

　　 “嗯嗯，好吃，绦儿长大了，都会做好吃的给娘亲了~”寥寥眉开眼笑，不知是饭食合了口味还是绦儿的表现入了她的心。

　　 “在想什么？”寥寥舀一碗粥递到我的面前，轻声问我。

　　 “在想你啊！”我提了唇角，自己都感觉到了周遭的暖意。

　　 “嘴贫，”寥寥嗔怪一句，即刻收回了自己无处安放的眼神，然后红着张脸，转了话题，“咳咳，咳咳，赶紧用完早膳，去忙你的事情吧……”

　　 “就这么想让我走？”我挑挑眉毛直视寥寥，寥寥抬眼望我，即刻又收了目光。

　　 “娘亲，今日爹爹不出门了，他已经答应绦儿陪绦儿玩了……”

　　 似乎是将寥寥的话真的理解成寥寥要赶我走了，小丫头跳下凳子，直奔寥寥，然后撅着小嘴一面央求，一面扯着寥寥的衣袖。

　　 “好好，随你们，随你们……”寥寥好笑地应过绦儿，又抬眼瞟我一眼，引得我是忍俊不禁。

　　 “那爹爹你快吃饱饱，绦儿先躲起来，你来找绦儿，好不好……”

　　 不待我回答，小丫头已然撒丫子跑远了。

　　 我无奈地在心里感叹：有其母必有其女，果真一点不假。

　　 “唉，干什么去？”

　　 见我起身，寥寥有些急了。

　　 “去把小东西带回来吃饭……”我一脸黑线地瞥了瞥绦儿剩下的半碗汤，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这般不好好吃饭的。

　　 寥寥笑而不语，只是优雅地端了碗继续用膳。

　　 “请问，你是谁家的小姐啊？”

　　 我追到门口，突闻一声熟悉的嗓音。

　　 “我自云府出来，自然是云家的孩子啊！”清脆的童声答得自然。

　　 “云府？”那人顿了一顿，上前一礼，“敢问令尊大名。”

　　 “云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