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尾是意味深长的沉吟。几个姑娘也是在风月场里打惯了滚儿的,几句话几个表情便能把来人揣摩的差不多,当下就万分小心的应了声出去,连脸上调笑的轻浮表情都收敛了不少。
小棉得意洋洋的另拿了个杯子,正要给自己倒酒,举起的酒壶却被流焰抢了去,他站起身来,盈然一笑:
“我来。”
这一个笑简直令世间万物瞬间失色,眼前所有的盛景都因为这个笑而淡而无味,而眼前的所有衰景亦全因为这个笑而熠熠生辉。
如同初春渐暖的天气下开裂的河水,这一个笑似乎拥有了春天的全部魔力。
小棉就那么呆呆的看着流焰,看他执起酒壶,微微举起,透明的酒液自壶嘴中倾泻而出,而他嘴角始终带着那抹清淡的笑容,酒杯碰到嘴边,微冷,小棉下意识的张嘴一饮而尽,眼光未曾从流焰身上移开半分。
“这酒如何?”流焰将手中杯子收回,状似问她,却再自然不过的将那酒杯在唇边碰了碰,也不知碰到了酒液没有,他却回味一般道:“很甜。”
不客气的说,小棉当时的脑袋里真的“轰”一声,升腾起无数“我不管了让他躺平我要上他”之类的黄暴思想,甚至有一条叫做“今晚死在床上也不错!”的无耻念头,但是都被羞耻心在一瞬间给打灭了大半,直到流焰又凑过来,嘴唇贴着她的耳廓,离得近了也确实闻到了他鼻息之间淡淡的酒气,不觉酣然。
“这酒,自然不及你醉人。”
可是心中却有新的念头破土而出,快的几乎无法反应这样的念头出于何处,是否可行,身体本能的已经做出了反应。
小棉稍稍偏头,稍显强硬的吻上近在咫尺的那双嘴唇。
动作很快变得熟练而自然,两个人皆是。
这场突然发生的亲吻那么不合时宜却又十分应当。
总而言之就是秀恩爱何处都可。
彼此的体液交换混合,骤起的亲吻在几次急促的交换呼吸之后渐渐平息,两个人还来不及理顺呼吸,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公子,老身带了醉春楼的头牌香雪姑娘来了。”
“进。”目光还粘连在彼此的嘴唇上,门一被推开却互相别过了头去,小棉打开扇子慢慢摇着当作遮掩,一双眼睛却早已经把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透彻。
眉目清秀不见过浓的风尘气,妆容艳丽却不俗气,着装妩媚却并不过分裸露,腰如细柳腿如细竹,裸露在外的肩膀手臂皮肤都光洁白皙的如同新生,勉勉强强算是极品。
小棉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向还在滔滔不绝介绍着的老鸨:“这姑娘不错,我就留下了,另外再找几个能玩的过来热闹一下,劳烦妈妈了。”
又是一锭金子扔了出去。在妖界活了一辈子基本上没用过银钱的家伙花起钱来倒是大手大脚的十分熟络。
“客官稍等,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老鸨一看金子点头哈腰的态度变得无比恭敬,麻溜儿的关上门走了。留下的头牌姑娘有些安静,走到桌旁倒了杯酒,举到流焰面前,柔声道:“官人可尝过这酒了?这可是我们楼里最好的酒呢。”
刚才挑逗兔子一派自然的流焰早已经换上了一脸的冰冷装备,美人在旁殷勤相劝纹丝不动,看得旁边小棉忍不住的想要插一脚:
“我说公子啊,你这是在青楼又不是在谈生意,更何况如今谈生意的都没有你如此规矩啦。”
流焰转过眼去看她,面无表情的接过酒一饮而尽,自始至终都是看着她的。
这种坦诚到近乎无耻的目光,不得不说……小棉还挺喜欢。
冷淡气氛没持续多久,一帮莺莺燕燕又进来了,推杯换盏盈盈笑语,一时间这房间热闹的与旁的房间无二。小棉一杯接一杯的喝了不少,可大多都是因为流焰那种坦诚的目光烧灼之下的闷酒,人有点犯迷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忽然站了起来,将一帮贴在她身上的姑娘给吓得不轻,不过姑娘们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要陪他去解手,那个要带她到旁边房间“休息”,却都被她一一打开,她一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到挂着一幅风景画的墙边,有些晕眩的打了个酒嗝儿,而后准确无比的掀起那幅画,露出墙上的一个小洞。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吓得接不出话来了。这是妓院里面的秘密,老鸨一般会在墙上开一个洞观察姑娘们的服务状况,另外也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使用,这个秘密非在妓院里混迹个三年五年是不会知晓的,而眼前那位小公子,年岁只不过十七上下,竟然……?
一直不怎么肯动弹的流焰却在这时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酒壶举得高高的,酒液从上落下碰撞在杯盏上的声音格外清脆动听。
“你看够了吗?”
话音刚落便是仰首干杯,小棉全神贯注的看,旁边的姑娘一脸见鬼。
“公子您在说什么呀?我们看您……”
“没有。”趴在墙上的小棉吃吃的笑着:“好看,看不够。”
“那好。”流焰有给自己倒了一杯,再次仰头喝下,再出手时身旁的姑娘们却已经都不会动弹,就连楼下的嘈杂声也趋近于无,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流焰走到墙边,一把将人扯到地上,看她捂着屁股疼的呲牙咧嘴的嘟囔,眼里都堆起了笑意:
“人类……你是曙国的皇室?”
听到这话揉屁股的动作停了,小棉瞪起眼睛,一副装厉害又害怕的不行的样子:“对,朕便是……四代曙皇金千眠。”
“可本尊记得,现在的曙皇,是个女子。”
流焰缓缓靠近,将她散落在肩头的头发捧起,神色中似乎有些迷醉:“你要不要证明给我看?”
“才不要。”小棉笑的张狂:“是朕看上你了。所以乖乖的做朕的小宠物吧,朕会好好养你的。”
“最近人界还真是越来越猖狂了。”流焰笑着将这句话讲出,却到底还是顺从一般的:“你说你要养我,可记住了?”
“记住了。”小棉点头如捣蒜,乖顺的将头歪在流焰的胸口,轻声问道:“你当初为何在我额头留下标记?”
流焰垂首,在当年留下标记的地方轻轻一吻,笑道:“这人间的人这么多,谁知道你会去哪儿,当然要做个我的标记,让看见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尽管我暂时找不到你,也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你居然从第一次看见我就喜欢我?”小棉玩着他的头发,笑的像偷了腥的狐狸。
“是。”流焰却回答的坦然:“你那种玩世不恭可是又认真的表情,很是吸引我。当时我就想,我一定不能放开这个人类。”
又低声道:“你以为变成兽性几乎失去理智的我,为何会寻到你的身边?甘愿留在你身边?就是因为你额头上的标记,那是我的标记,潜意识里,你便是我。”
“流……”小棉张嘴想要唤他的名字,可是却半路停下了,而后思索半响,欢欢乐乐的叫道:“阿雪!”
一瞬间表情亮的几乎要点亮流焰心中多年来的所有阴霾。
他将小棉紧紧抱住,留下缝隙来死命的亲吻她的嘴唇。
这是与他签订灵约的主人,他欠了她五百年,寻了她五百年,如今她终于即将回到他的身边,即便是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也无法缓解这近千年来日日夜夜打在心脉上的痛,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脏跳动,都牵连着想起失去她的痛。
他怎么可以失去她那么长时间,如同将自己的内丹遗弃在外,他痛到麻痹,几乎忘了心脏的跳动是什么滋味。
而如今,那些鲜活的记忆和身体的知觉,都随着她而回来了,即便是再让她卷入那又黑又沉的梦境,他也有信心,与她一同面对,将她从黑暗的梦境中拉回。
只要他们在一起,这世界上便再无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郑蕴璇心不在焉的射偏了箭,放跑了也不知多少只野鸡兔子,策马在前的大王子郑弘轩终于是忍不住调转马头跑到妹妹跟前,询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打不着东西晚上我可不会分给你。”
“王兄!”郑蕴璇有些埋怨的喊了一声,看着郑弘轩好脾气的告饶休战,又忍不住想起另一个人的万千宠爱,鼻间不由得酸涩,自然而然的就问了出口:“王兄,若是自己喜欢的人已经有了心爱之人该如何?”
郑蕴璇与大哥郑鸿轩二哥郑弘熙都是故王后所出,一母同胞本就感情深厚,郑弘轩又年长郑蕴璇近十岁,所以处处爱护谦让,端的是长兄如父的架势,所以郑蕴璇从小依赖哥哥比其他旁人都要多的多,心事也大多说给大哥听。
可是这次郑弘轩也有些惊讶。郑蕴璇已经十六,按理说确实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可是身为公主能活动的范围实在有限。莫不是偷着出去玩的时候见到了什么男人……
容不得时间来猜测这许多,郑弘轩笑道:“有了心爱之人又如何,只要长安你想要,天下的男人自然是珍之爱之捧你如明珠在怀。”
“才怪。”郑蕴璇嗔怪的看了一眼郑弘轩,脸色却微微飞红:“可是王兄,他的眼里似乎只能容得下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明知道他根本不喜欢我,可是就是忘不了他。”
“那就去夺,去抢!王兄不相信,这世间还有比你更好的女子?不管他那心爱之人是何方神圣,怎么比得上你一国公主万千荣宠?只要是你喜欢的,王兄必然拿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