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茵！”舒沁又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怎么了？又梦到了吗？”郝然从厨房过来，还围着围裙，手里端了一杯水递给舒沁。

　　 舒沁接过水，“咕咚咕咚”仰头一饮而尽。拿着水杯，喃喃低语：“我以为，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梦里的场景又渐渐清晰起来，舒沁害怕的抱紧了自己的双臂，把头埋进膝盖里，瑟瑟发抖。

　　 几年来，噩梦缠身。她都在做着同一个梦，梦见季小茵的死亡，梦见季小茵又醒过来，苍白着脸色问她为什么不救她，然后又流出了眼泪，但其实流出来的是殷红色的血……她是真的很害怕。

　　 郝然拍拍舒沁的背，轻声安慰：“舒沁，忘了吧，那从来就不关你的事。”

　　 “不。如果不是我，她可能就不会死了……”

　　 季小茵死了，就在高三那年期末考结束放假的那一天，在教学楼顶层跳下而死的。是在舒沁面前死的。季小茵死的那刻挂在脸上的笑容舒沁永远都不会忘记。

　　 舒沁记得，那天的天气并没有很好，天气阴霾，偶尔还会下着一两滴小雨。

　　 舒沁记得，在考试结束之前季小茵还很高兴的告诉她，她和那个男生复合了。还给了她一粒“交往快乐”糖。

　　 舒沁还记得，那天严钶也提出了和她一起过除夕的想法，不止一次。她也没有答应。

　　 考试结束，舒沁的心情也格外的好，脚步也很轻快，蹦蹦跳跳的出校门，想着接下来一个寒假该干什么事才不会虚度光阴。

　　 该让季小茵带她男朋友出来让她见见才行。舒沁这么想。

　　 “嘭！”可是就在走到教学楼前面时，突然一个东西在她面前从天而降，很大的一个声音，扬起了一地的尘土。

　　 然后还在学校里的人就大喊着“死人了”“有人跳楼自杀了”……很杂的声音，从哪儿传来的都有。

　　 周围聚集了太多人，黑压压的一片，喃喃低语说着些什么话，舒沁都听不太清。

　　 好奇心驱使，舒沁走近一看，才知道那是季小茵。

　　 她穿着她那件很好看的白衬衫，粉色长裙，头发披散着，杂乱无章。周围大片血红的耀眼，像是从她身体里开了大朵的红玫瑰，远远的看，就像是片花海。而季小茵就是躺在这片花海之中，紧闭了眼睛，苍白了嘴唇，更像是睡着了。

　　 舒沁从没见过季小茵这么安静的样子。

　　 她所看到的季小茵，没有片刻安静的时候，大概一整天都是吵吵闹闹的，像只黄鹂鸟，停止了唱歌就会不开心一样。

　　 在距季小茵三步开外的距离，舒沁不敢再向前走近。她害怕，她只要一个动作就会吵醒了季小茵，那个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肯好好睡一觉的女子。

　　 救护人员也到了，这个世界对舒沁来说就只剩下了三种颜色，大片的白色，印在地上的红色还有满世界的黑。

　　 舒沁看到那些人在季小茵周围走来走去，一会儿给她测量心跳，一会儿又拿着心电除颤仪进行急救。一直到最后医生只是面面相觑，互相摇了摇头。

　　 “死者是从有五楼层高的教学楼跳下，属自杀行为，不治身亡。”一个医生淡淡地说出了关于季小茵的死亡鉴定。另外的人就准备拿一块白布覆盖在她身上。

　　 舒沁才有所反应，冲过去推开了那些人，护住季小茵，对着他们大吼：“不要，你们全都走开！”但是接下来又是揪着他们的衣角，不停地哀求：“救救她好不好？求求你们救救她好不好？”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好像这句话永远都是这些医生的口头禅一样，千百年来都未曾发生过改变。预示着他们的无能。

　　 舒沁从来没有过这么无助的时刻。

　　 父母离弃她，她觉得绝望；潘艺馨毫无原因的针对她，她觉得伤心；就连严钶背叛了她，她也只是觉得痛心……而这次，却是空前绝后从未有过的无助。

　　 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紧紧包围了她。

　　 舒沁怔怔的看着季小茵，对那些正准备靠近她的医护人员还有围在周围的人群说：“嘘，都安静一些，小茵睡着了。拜托你们都别吵醒她。”

　　 “小茵，你可以好好睡觉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了。”舒沁蹲下身去，靠近季小茵，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眼眶含着泪水，红了眼睛，“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醒过来。我等着你醒过来。”

　　 也有医护人员想上前把舒沁拉开，她却怎么也不肯离开。

　　 “舒沁，你别这样，她已经死了。”不知道是谁拍了她的肩膀，对她说了这么一句。

　　 舒沁抬起头来，看着严钶说：“不!她怎么会死呢？季小茵舍不得她最爱的那个人，他们好不容易又重新在一起了，她怎么可能舍得死掉呢？”

　　 “逝者已矣，你该节哀！”其中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说道。

　　 舒沁转头怒目看向他：“什么叫逝者，这里没有逝者，为什么要节哀！你们不是医生吗？救死扶伤不是医生的天职吗？为什么你们救不了她？”

　　 那个人就被舒沁吼得一愣一愣的，呆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舒沁胡乱的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再次蹲下身看着季小茵，抽噎着说，“我不哭，你没有死，我为什么要哭。小茵你醒过来好不好？醒过来告诉他们你没有死，你只是累了，所以才想躺在这里睡一觉的。”

　　 严钶不忍心，上前安慰着舒沁：“舒沁，你别这样。”看着舒沁这样，他的心也好痛。

　　 舒沁使劲摇着季小茵，轻声抽噎到最后变成了大声哭喊：“小茵，你醒过来啊，为什么不醒过来？为什么还要睡？为什么要这么懒，还不醒过来？你不是最喜欢去逛街了吗？只要你醒过来我们就去好不好，逛多久都可以！只要你醒过来!”

　　 “小茵，别人都会安慰说逝者已矣，生者节哀。可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痛，怎么可能会节哀呢？我不想体会这种痛，你也不要让我体验好不好？你快点醒过来！”

　　 所有本来围在周围想要看热闹的人看到这幕情景，也觉得有点悲伤。失了看热闹的兴致，都渐渐散去了，还只剩下几个人在这里仿佛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

　　 严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拉起了舒沁，拥她入怀，柔声安慰：“舒沁，别这样。给她一个安宁吧！”然后又对着位子啊旁边的医护人员使了使眼色，让他们把季小茵抬走。

　　 舒沁紧闭了眼，靠在严钶怀里，再不想说话。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人都散了去。舒沁也离开了严钶的怀抱，怔怔的往家的方向走去。严钶也跟在她身后。

　　 舒沁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严钶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舒沁看了他一眼，就把他推开了，又继续向前走去。

　　 现在的舒沁毫无生气，眼神已经变得空洞，像失去了灵魂，只剩一个空壳。严钶最害怕见到这样的舒沁。

　　 在舒沁脑子里不断浮现的是季小茵的音容笑貌。

　　 “呵，有些人啊，自以为是，以为自己的成绩有多好，可其实呢？还不是作弊来的。正是丢人！”全身带着刺的女子，像是只刺猬，这是她对季小茵最初的印象。那个时候，她不喜欢她，她也没多大喜欢她。

　　 再后来她们就成为了朋友，虽然是因为郝然的原因......

　　 “舒沁，我不喜欢你，一直都是！”季小茵也曾露骨的说过她不喜欢她的话，在她们还是朋友的时候。

　　 可是后来，季小茵也会来主动找她，捏着她的脸，对她说着：“虽然我之前是讨厌过你，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发现你也没有那么讨厌了。”也会双手插腰站在她面前，带着点小傲娇：“这次和你成为朋友才不是因为郝然那个家伙呢！”现在想来，那次才是她们真正成为朋友的时候吧？

　　 “舒沁，我从来不看好你和严钶的爱情，因为有第三者插足的爱情从来不会走到最后。”那是第一次，季小茵对她的爱情做出评价。

　　 可是事实上，又有谁会看好她和严钶的爱情呢？那个时候，大概也只有她会认为他们的爱情会走到最后吧。最后，潘艺馨的出现还是让她看清了现实。

　　 舒沁抬头看天，已经很晚了，今天却没有月亮。

　　 她的人生，一片黑暗。

　　

　　 “沁沁，季小茵太可怜了！她为什么会死啊？”听完了舒沁讲的话，纪茵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舒沁看着纪茵，摇摇头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原因。那个时候应该是季小茵最快乐的时候了，我想不通。”

　　 擦干净了眼泪，纪茵又继续追问:“我猜你的故事肯定还没有完对不对？那么后来的事情呢？我还想知道......”

　　 “后来......”舒沁低垂眼眸，苦笑一声，“后来的那些事，大概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