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竺脸上一红,没想到玥琬竟如此钟情于自己,如果在明朝也就罢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朱迷乐也在看着。咳嗽一声接话道:“后来呢?你怎么会出现在长乐花坊?”
玥琬很开心他能听自己说话,笑道:“因为我使了个计谋!我找到当地有名的神算子,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跟我演出戏。那日妓院的妈妈去算平安卦,神算子便说我是灾星,只要卖于东方之地,方可免灾。一开始妈妈不相信,我就把妓院的柴房点着了,过了几日我又叫人在厨房中放进了蛇。这样一闹,最终妈妈便同意了。我趁机找人和她说了应天府的妓馆,妈妈贪钱,便将我卖于长乐花坊,这样我就来到了应天府。”
机竺感叹她的机智,只是这样被卖来卖去的,何不早日脱身,才是良策。
玥琬见他神色,就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了。又幽怨的说道:“我身份低微,如果不是在长乐花坊中,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人道是端睿侯府的机公子,生来就是让人想着的。也只能想着,看得见摸不着的。我初到长乐花坊时,只在花楼上远远的看上一眼,您当时正和一干富家子弟在对面茶楼上品茶,颜如舜华,雄姿英发。”
玥琬娇羞的低下头,心中柔情蜜意。“没过几日,外间便盛传我艳冠花坊。老鸨就有意让我接客,就在我想出逃的时候。大理寺右寺丞大人来找到我,跟着来的还有荣王。”
“岳长风?他是和你说赌局的事吧?”机竺问道,当初岳长风就是以三日之内见到长乐花坊花魁玥琬为赌注,使计赢了他的,最后为岳长风追查应天府的失踪人口,而遇到的血炙,才送了性命。
十三王爷朱祐枢身份尊贵,是明宪宗朱见深第十三个儿子。明宪宗仙逝后,于明孝宗弘治四年被封为荣王。是明武宗朱厚照的十三皇叔。因为明孝宗在位时人丁单薄,只存活朱厚照一个儿子,所以有些和朱祐枢关系亲近的,就喜欢唤一声十三王爷,或十三爷。机竺平时与这些达官显贵都有些交集,何况十三王爷朱祐枢虽已分番,但朱厚照经常私下召见他回来游玩。一来二去,这些人就成了忘年好友。
玥琬摇摇头,“并不是,他们只是来看看,我可是和外间传的是否一样,但是言语间却提到了你。我见他们说起你的名讳,便假意陪酒,在一旁偷听着。”
玥琬说着,眼睛望向远处,似要透过夜空中的层层黑纱寻找五百前的时光。
明武宗正德五年,长乐花坊。
岳长风给十三王爷朱祐枢斟上酒,笑道:“王爷,长风有一件小事,想求您帮个忙。”
朱祐枢呵呵一笑,言语之间多了几分玩笑,“你小子求我准没好事,不帮,不帮。”
“哎,十三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长风平时可对你尊重有佳的,我是武夫,没你那么多弯弯绕,你就说帮还是不帮吧。”
朱祐枢抬眼看了他一眼,“我说岳长风,你这扮猪吃老虎的招式在我这可不好用,耍无赖就更不好用,快快快,再换个招式。”
“十三爷,你这软硬不吃的,我哪有招式对付你啊。”
“哈哈哈,那你没辙了,我就更不帮了。”
“十三爷,那你说吧,我怎么办你才能帮我的忙。”
朱祐枢端着酒杯,小口小口的品着,又慢慢悠悠的放下酒杯,才说道:“你老爹可和我说了,说你不学无术,整日追着案子满应天府跑,仕途上让我多帮衬着。我自认吃喝玩乐能帮的上你,仕途嘛看你也没那个心思。你让我帮的忙,无非又是要得罪哪个达官显贵,我才不帮呢。”
岳长风嘿嘿一下,“我爹就那样子,十三爷你别往心里去,什么仕途不仕途的,像咱们这样的忘年交不是挺好的么。”
“哼,你这鬼心眼子用在仕途上,早就不是现在这个职位了。说吧,什么事?”
“王爷。最近应天府出了很多失踪案件,我去查了一下,发现很多蹊跷。”
朱祐枢脸色一变,忙问道:“你查到什么?”
“只查了个皮毛,失踪人口众多,而且彼此并没有什么联系,亦没人报案。”
“竟然如此蹊跷?”
“所以,我想仔细查看一下,可长风武功平平,您是知道啊。”岳长风说道这里就不再说了,只拿眼睛看着朱祐枢。
十三王爷朱祐枢放下酒杯,疑惑说道,“你不会以为我能找到绝世高手,为你查案吧?”
“嘿嘿,您能啊,我说一人你一定能找到啊。”
“谁?”
“机竺,嘿嘿。”
朱祐枢白了他一眼,嗤笑道:“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机竺能听你我的来查案?让他吃个花酒都要看他心情。”
“嘿嘿。十三爷,办法我都想好了,不过需要您配合我,这个也是我今天借着您的威名来长乐花坊的缘由。”说着向在一旁温酒的玥琬看了一眼。
“没明白。”
岳长风压低声音回道:“我啊借着这个花魁的名义和机竺打上一个堵,只要我能赢就能让他为我办事。”
朱祐枢眼睛转转,了然的长叹一声。随即又忧心的说道:“不过你这主意打到机竺身上,恐怕不妥啊,毕竟他的身份……”
岳长风沉默了,机竺是他能想到最好的人选,可是他的身份确实是比较棘手。
“所以你的计划需要精致些,让他输的心服口服,而且以他心高气傲的性子不能和别人说的。在一个,你需要当今圣上的援助,毕竟他的身份过于特殊。”
岳长风久久思虑,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想的不妥,懊恼的说道:“算了,我再找找别人吧,我可不想搅这浑水,如今朝局动荡,不能再多生事端。”
朱祐枢低头轻笑,岳长风只觉得这笑里有太多的情愫,不敢接话,只等着十三王爷笑够了,自然会指点自己一二的。
果然,朱祐枢给他倒了杯酒,幽幽说道:“长风啊,这朝局啊就像这壶中酒,要想看看深浅只能打开壶盖向下看这一眼,但终究只能如井底之蛙一般,着眼于方寸之地。要想知道这壶中酒的深浅,就要把他倒出来。而我希望你是这个倒酒之人而不是盛酒的杯子。”
岳长风沉默了,眼睛直直盯着满溢的酒杯,良久才下定决心一般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重重的放下举杯。
朱祐枢满意的笑笑,招来玥琬,从荷包里取出一张银票,吩咐道:“醉仙楼有道香酥肉丸,你去买来,中午我们便在你这用膳。”
玥琬赶紧俯身谢礼,拿着银票匆匆下楼了,走到楼下又停住了。思绪一下,犹豫着招来一个龟奴,吩咐了声,又蹑手蹑脚的返回自己的闺房,附在门边仔细倾听。
十三王爷朱祐枢安慰他道:“长风啊,自古成王败寇,忠义不能两全。”
岳长风凄苦的笑了,“我只是万万没想到,我的一时兴起,最后却成了打破整个朝局的稻草,机竺和我是多年的好友,我不应如此。”
“机竺也是我的挚友,我会暗中保护他的安全,你可以放心了。”
岳长风犹豫了,眼睛闪烁不定。
“怎么,你还不相信我么?”
岳长风赶紧站起身施礼,“长风万万不敢。”
十三王爷放下酒杯,呵呵一笑,慢吞吞的站起身,双手扶起岳长风,“你我都是为那人办事的,都是一家人,不必这样拘谨。”
“长风多谢十三爷提携。”
十三王爷朱祐枢微微一笑,眼睛突然直直的盯着房门的位置,不说话也不坐下。岳长风疑惑问道:“十三爷,这是?”
十三王爷朱祐枢一摆手,“无事,你我接着饮酒,难得今天清闲。”
半蹲在门口的玥琬长出了一口气,僵硬的伸出纤纤玉指,把门上戳破的小洞抚平,才小心的退了开来。在走廊里急的只转圈圈。荣王朱祐枢和大理寺右寺丞岳长风言语之间如此隐晦,但是机竺公子分明会卷入其中,可怎么办才好呢。自己初来乍到,两个贵客上门,如果不是花坊配给自己的丫头春意提醒,自己还全完不知。自己无亲无故还没有心腹可用,要如何能告诉机竺公子呢。
玥琬想的脑袋直疼,可没有想出良策,这是,龟奴端着饭盒迎面过来,“玥琬姑娘,您吩咐的菜,小的给你送来了。”
玥琬暂且放下心中烦躁,又吩咐道:“小哥,剩下的钱您收着。且再麻烦您一件事,去厨房端些酒菜,荣王要在这里用膳。”
龟奴先是一愣,又笑了,“玥琬姑娘,您啊不必如此,荣王从不在花街用膳,这应天府都知道的,你且放宽心,去斟上一壶酒,他便走了。”
“可他已经吩咐了。”
“呵呵,我看你人还不错,实话和你说了吧。他这样说啊,估计是看你在里面不出来。这花坊有花坊的规矩,玥琬姑娘可要注意了,别把自己折进去。”
玥琬心惊,只觉得后怕,自己的小聪明一向能让自己平安无事。可初来应天府接待的第一个客人便是如此有心计城府。
龟奴一见她的样子,就明白了几分。“玥琬姑娘,荣王这是给你台阶下呢,你要知道能让荣王花心思的,全应天府可没有几人。”
玥琬屈膝谢了龟奴。拿着食盒轻轻扣了下闺房的门。岳长风在门里应道:“进来。”
袅袅婷婷的走进门,向贵客扶了下身,“荣王殿下,您说的菜已经送来了,您可要现在用膳。”
朱祐枢微微一笑,和岳长风起身边走边说:“不了,菜是给玥琬姑娘准备的,等本王闲暇时,带你出去游玩一番。”
玥琬躬身谢了,美目不自觉的在二人身上流转,想抓住一丝丝的能救机竺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