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过澡之后,笙歌平躺在大而柔软的床上。
屋子里有淡淡的熏香味道,明明是让人安然入睡的味道,可是笙歌却瞪大了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柔软的床垫像是铺了一层刺一样,扎在笙歌薄薄的真丝睡衣上,让她翻来覆去,浑身难受。
她在黑暗里努力睁大双眼,透过月光端详着整个房间,依旧觉得和做梦一样。
一朝一夕,麻雀变凤凰。
笙歌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属于那个破败的山村,努力想要逃离那里,而今不费吹灰之力地离开了,却觉得那么不真实。
她掐了掐自己的脸,努力说服自己这一切是真的,却依旧无法入睡。
睡不着索性就不睡了吧。
笙歌起身,去客厅倒了一杯牛奶,刚想去阳台吹吹风,却听到隔壁房间里轻微的争吵声。
和那夜在莫清竹家里时,竟有相似的感觉。
笙歌想了想,还是走近了房门,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着。
“我不同意这件事,孩子十几年没回来,我只想她安然无恙地走完以后的路,也不想逼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这是卢雅的声音,笙歌知道他们在说自己,心里有淡淡的暖流滑过。
“我也没有逼孩子的意思,当初婚约是你想要的,现在说反悔就反悔,我怎么和沈家交代,而且如果沈家撤了合作,你也知道这是怎样的大事。”
‘婚约’两个字让笙歌心里咯噔一跳,她只在电视里知道所谓豪门会有联姻的情况,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那样的筹码。
像一件物品一样,被人拿去交易。
“本来婚约只是孩子出生的时候口头说说而已,就算沈家不借这个理由撤销合作,以后也还有千千万万个理由,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如果两家真的结亲,那么所有的风险都不存在,可是我还是选择尊重孩子的意见。”
李正和沉默了很久,久到笙歌以为里屋再没有动静了,笙歌才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我不会逼她,但是她也要和沈家的小子认识,如果她能喜欢人家,自然是两全其美,如果真的不喜欢,我也不会勉强的。”
笙歌在门外捏了一手冷汗,这会儿也松了口气,朝自己房间走去。
卢雅和李正和能做到这一步,笙歌已经很庆幸了,在利益和亲情之间,他们选择了尊重笙歌的看法。
可是笙歌走之后,却没有听到李正和的后话。
“衿之那个小子,打小就优秀,喜欢他的女孩子也多,笙歌应该会喜欢他的。”
“可是如果衿之不喜欢笙歌呢?你要看着笙歌不快乐一辈子吗……”
总之这个夜很长,长到让人疲惫,等笙歌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没有力气。
笙歌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因为晚上宴会的原因,一直没有什么胃口,提心吊胆的,怎么都不得安生。
可是等到了晚上,却又不像笙歌想的那么复杂。
卢雅和李正和把一切安排的都太好了。
笙歌初来乍到,并不懂这些人之间的复杂关系还有上流社会的礼仪和规矩,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卢雅身后。
宴会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已经有陆陆续续的人进来,卢雅挽着笙歌的手,不断把笙歌介绍给来宾,笙歌听卢雅的话,让她喊什么就喊什么,嘴角一直保持僵硬得体的笑容,也还算讨喜。
寒暄过后,卢雅便把笙歌拉在角落里休息了一会儿。
“等会儿你不用说什么,在台上站几分钟就好了,下来之后不要乱跑,自己去吃点东西,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你叔叔就好了。”
笙歌紧张了一天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等到宴会开始之后,笙歌就被卢雅拉着站在了台上。
一切就像是走个过场一样,先表达了十几年来终于寻找到女儿的喜悦,所以才举办了此次慈善晚会,然后再把笙歌介绍给众人认识,再说明慈善宴正式开始,来烘托一下现场气氛,短短几分钟,他们一家人已然是下了台。
而对到场的人来说,无非是先仔细记住笙歌的脸,毕竟以后还是要打交道,再然后,每一次的宴会,不过是一种商业模式罢了,在宴会里四处拉拢,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所以笙歌的任务很轻松,下了台之后就开始自行走动了。
偶尔遇到一两个人,笙歌记性也不差,看到了就喊某叔叔某阿姨,随意打了招呼就朝食品区走。
这里的人无疑是最少的,大人们都在酒水区寒暄,而和笙歌年纪相仿的人则是在舞池那边,三三两两的邀舞,只有笙歌这种什么也不会的人,只能来吃东西。
笙歌摸了摸肚子,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心情放松了,看到美食绝对不能抵抗。
她拿起架子上的碟子,选了一些自己爱吃的东西,刚打算绕过架子去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就看到沙发上已经有一个人了。
他闭着眼睛仿佛在假寐,右手上静静燃着一只烟,许久都没有动作,可是却在笙歌在他对面坐下的时候,突然睁开了眼。
笙歌只是注意到这里有一个人,却并未想过他是什么人,只是因为这里没有多余的座位,所以才选择了坐在他对面,仅此而已。
可是向来敏感的沈衿之,却依旧警惕地看向了笙歌。
宴会上想要搭讪他沈衿之的女人太多了,也经常在食品区遇到过,那些人打着偶遇的旗号来和他套近乎。
所以他以为笙歌也是这样的。
可是尽管是有了这样的想法,沈衿之看到笙歌面前的食物时,还是有些惊愕。
实在不像以往那些娇柔做作的大小姐那样……因为笙歌食量堪比男子。
可是不管笙歌是不是偶遇他,都和他没什么关系,所以他只是惊讶了一秒钟,就恢复如常,自顾自地耍手机消磨时间。
直到听到笙歌吃饱之后,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沈衿之万年没有变化的冰霜脸,终于有了一点松动的痕迹。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上流社会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