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坐在沐唯歌对面打量着她，同样，沐唯歌亦然，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彼此，良久都没有说话。
无论过去多久，笙歌依旧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沐唯歌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她最近过得好吗，而是说，笙歌，你变了好多。
当时笙歌胸腔里一震，半天说不出话，她不知道沐唯歌说她变了是什么意思，是因为着装上奢侈了些，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但是其实笙歌是在自欺欺人，沐唯歌说话从来都不会浅浅的停留在外表上。
笙歌最后叹了口气，说：“大家都在变，如果我一成不变，倒像个傻瓜了。”
沐唯歌抿了抿唇，暂且没多做点评。
只是看着笙歌从内到理都好像脱胎换骨了一样，忍不住惋惜。
笙歌打小是个什么样的人，沐唯歌再清楚不过了。
外人都说笙歌性格顽劣，爱欺负别人，爱惹是生非，可是沐唯歌却明白，笙歌浑身长满了刺，谁扎她一下，她就会立马扎回去，两边都是鲜血淋漓。
笙歌从小没有什么志向，但是唯一的愿望却比任何一个人的志向都要伟大。
她渴望逃离那个小山村，向往自由，开心和无畏，而今看起来，早就和当初的刺猬不同了。
在沐唯歌眼里，不知道笙歌身上的刺都被谁拔了，鲜血淋漓的，走一步都难受的要命，更别说去跑去追逐了。
举步维艰，又怎敢奢求自由。
沐唯歌敛去眸间探究的神色，转而问笙歌为什么会突然来首都，还比以前好了许多。
笙歌一五一十地把亲生父母来找她的事情都说了，只是沐唯歌看的很清楚，笙歌虽然在吃穿用度上次以前好了不少，但是心里怎么样，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以前总说你命不好，刚出生就没了父母，村子里的人说你是天降横祸的扫把星，现在看来，福祸总相依这句话是对的，你爸妈一定对你很好。”
笙歌愣了愣，卢雅和李正和对她固然是好的，可是那句福祸总相依，却是插进了笙歌的心窝里。
被莫清竹家里收养也是福，可是那个家却不像个家，后来莫清竹性情大变，倒也真是祸，让笙歌在那个家里如履薄冰。
后来笙歌在想高中毕业之后就自己出去自食其力，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本事，惶恐间，亲生父母已经找来，这是福。
可是而今的这个家，也确确实实有人情味儿了，只是那祸，就更明显了。
融入上流社会，变得和他们一样虚与委蛇，狠狠地拔掉自己身上的刺，鲜血淋漓的，不停地迎合着每一个人，只为了自己和家人能好好活着。
而这个过程，只能抛弃原来的自己。
福祸总相依，这句话是对的，可是笙歌却觉得，享受的福和遭受的祸根本没法儿成正比，她何曾开心过一日啊。
或许是她本来就该死的，偷了不知道属于谁的东西，所以总是飞来横祸。
“亲生父母对我当然是好的。”
笙歌这一句，数不尽的怅然，听到沐唯歌心里，怎么也不是个滋味儿。
“我说你变了，是真的看到你一身的刺被拔了干净，我是怕你，在那样的圈子里，连刺都没有，怎么保护自己。”
沐唯歌忍不住拉着笙歌的手，到底是一起长大的人，知道笙歌最喜欢什么最厌恶什么，而今却没法儿由着自己性子胡来，敢爱敢恨？除非她活腻了。
笙歌心里最柔软的那块儿被沐唯歌戳中，喉咙里竟一阵哽咽。
“我就是自己不拔，也总有人看不惯我要搓搓我身上的锐气，迟早被他们拿剪刀，一根一根剪掉，再一点一点磨平，自己拔掉好，痛了就长记性。”
笙歌嘴角一直挂着笑，这也是她日积月累练出来的，永远识大体的微笑，无论面对谁，都该是这样。
要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把一切都藏在温婉的笑容里，只是笙歌的笑容多半是和别人不同的，别人是绵里藏针，而笙歌却只能用这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东西，武装自己。
两个人看似这么不着边儿地乱聊了一气，可是对笙歌而言，却是句句都说在心窝里，果然是有了解自己的人，懂她心里那份苦。
“唉，你有见到过余烬吗？”
笙歌想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
“你应该有他联系方式吧，想见他就见，不至于这样，他喜欢你，你喜欢他，偏偏还折腾些有的没的。”
沐唯歌断然是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当是为了南舒依旧心存芥蒂。
“我现在怎么敢去见他，连你也说我不一样了，更何况，他来这里，也是被我逼得，当初如果不是我说出那种伤人心的话，恐怕他根本不会提前来。”
笙歌又叹气，只不过这次，里面又多夹杂了几份酸楚。
“其实我和他关系一直都算不上好，只不过一起来A大，刚开始还互相有个照应，不过后来也是没有联系，他总是特别忙，听人说空闲的时间都在兼职，不知道在哪里，有机会我就帮你看看他。”
笙歌点了点头，觉得没什么别的事了，转身就走，留了沐唯歌的联系方式，打算空闲的时候就过来。
等笙歌联系了司机，让他来接自己的时候，笙歌才猛地想起来，沈衿之好像让她在图书馆门口等他？
她惴惴不安地上了车，掏出手机一看，发现只有一个未接来电，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沈衿之找她干什么，但是沈衿之那种人，绝对不会等她超过五分钟。
更何况，爽约的话，沈衿之应该会更讨厌她吧。
事实上，笙歌想多了，沈衿之到了图书馆之后，打了一通电话，连一分钟都没等，转身人就走了，至于对笙歌的印象，也没什么变化，大抵只是觉得笙歌不喜欢他而已。
“笙歌，和衿之共进午餐的感觉还好吗？”
笙歌回家之后，就面临卢雅满面笑容的提问，原来沈衿之叫她，是要一起吃午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