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的那阵子，每一天都像倒计时，笙歌重复着每一天的生活，在几点钟起床，然后吃饭，换药，睡觉，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机械地运作着。

　　 余烬来过很多次，但都只是站在病房外远远地看着，看着笙歌越来越安静，直到仿佛没有了生气。

　　 沈衿之像是在监视笙歌一样，只会在笙歌入睡之后离开，余烬完全没有机会靠近病房一步。

　　 在确认笙歌第二天就可以出院的时候，沈衿之终于放松了戒备，开始为订婚典礼做准备。

　　 沈衿之中午就离开了，笙歌终于可以下床了，她想去拉开窗户，去窗边透个气，有沈衿之在的时候，每一天都活的快要窒息。

　　 太久没有活动，笙歌走路都不是很利索，拖着艰难的步伐朝窗边走过去，在险些摔倒的时候，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

　　 没有回头，仅仅是那熟悉的怀抱和熟悉的气息，就让笙歌有了落泪的冲动。

　　 她应该知道的，无论什么时候，她发生了什么，这个人都在她身后，只是她无福消受。

　　 余烬拉开了窗户，突然刺眼的光线让笙歌一瞬间不能够适应，但是涌入的新鲜空气让她贪婪地呼吸着。

　　 “跟我走吧，好吗？”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余烬终于打破了这难有的和谐。

　　 “走去哪里呢？带着我，你就走不了啦。”

　　 笙歌浅浅地笑着，眼里却再度闪起了泪花，却怎么没让那点泪水滴落。

　　 “去哪里都好，只要他们找不到就好。”

　　 天涯海角，笙歌也想离开，可是真的能做到潇洒地说走就走吗。

　　 “你真的要放弃所有前程带我走吗，阿姨那里呢，她期盼了大半辈子，就希望你能出人头地，所以你要不顾她吗？”

　　 笙歌知道余烬不是在开玩笑，但她不能拿余烬的未来开玩笑，一年前不会，现在更不会。

　　 “带我走，能去哪儿呢，换一个城市吗，住廉价的出租屋，然后过着做无数份兼职的生活吗，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当然我也不希望你过那样的生活。”

　　 从那个小山村出来的时候，笙歌就在想，四年后的余烬会是怎样的呢，西装革履，气宇轩昂，英气逼人，而这些都不该由她来毁掉。

　　 “但至少那样的生活比现在好很多，即使吃苦，也比在牢笼里过着金丝雀的生活要好不是吗？我们还年轻，不怕没有以后。”

　　 余烬甚至想好了，如果笙歌现在同意，他可以立刻办理休学手续，然后订车票离开这个城市，不管有多苦，只要有笙歌在，他可以不顾一切。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跟你走的，但现在我不一样了，我过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我也喜欢这样奢侈的生活，我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享受到以前想要的所有东西。”

　　 笙歌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余烬，然后决绝地说：“就不跟你走了，余生你也要好好的。”

　　 然后笙歌脱离了余烬的怀抱，自己朝着病床的方向慢慢走着，闭上眼，淡淡地对余烬挥了挥手：“我困了想休息，你走吧，明天我就要出院了，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我马上就是沈衿之的未婚妻了。”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笙歌知道，可能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了，从此各自嫁娶，互不相干。

　　 她曾经推开余烬无数次，也曾遗憾曾经的胆怯，没能勇敢和他在一起，也曾幻想如果早就表明心意，两个人之间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但是现在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同。

　　 归根究底不过是爱而不得，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又有什么分别呢。

　　 笙歌出院的时候，还是沈衿之开车来接的，卢雅和李正和打过电话，笙歌三言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她自认为不欠李家什么，反而却因李家失去了一切，而这个家，除了带来了优渥的生活，什么都没有给她。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累不累，如果想休息的话，我们就明天去礼服店试衣服。”

　　 沈衿之搀扶着笙歌走下楼梯，打开车门之后，直接抱起了笙歌，把她放到了副驾驶上。

　　 “去礼服店吧，我不想躺着了，出去走走也好。”

　　 笙歌努力地挤出微笑，让沈衿之受宠若惊。

　　 沈衿之，一个二十年来过着众星捧月生活的人，在看到笙歌的笑容之后，开心地像个大傻子。

　　 坐上驾驶座之后，沈衿之又体贴地给笙歌系上了安全带，一抬头便看到笙歌温柔的眼神。

　　 沈衿之按在安全带的手紧了紧，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笙歌那边倾斜过去，在看到笙歌顺从地闭上眼睛之后，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悸动，两只手搂住笙歌的肩膀，吻上了笙歌的唇。

　　 舌尖轻微地在笙歌唇上试探，在笙歌羞怯地张开唇之后，沈衿之终于长驱直入，纠缠住笙歌的舌头，和她一同在车里缠绵，笙歌甚至动情地环住了沈衿之的腰，在狭小的空间里发出了轻微的喘息。

　　 一吻过后，笙歌脸颊绯红，甚至眼睛都蒙上了淡淡的雾气，沈衿之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觉得一颗心快要跳出来，更想要紧紧地拥住笙歌，永远都不放开。

　　 “还去不去礼服店了？”

　　 笙歌被沈衿之抱的有些憋闷，轻轻推了他一下，沈衿之这才松开她，却仍旧不依不饶的。

　　 “亲我一下，亲完就开车。”

　　 笙歌一脸拿他没办法的表情，把头凑过去，亲了一口沈衿之的脸颊。

　　 沈衿之满足地别过头，一边开车一边指着自己的唇，说：“下次记好了，要亲这里。”

　　 笙歌翻了他一个白眼，头靠在了车窗上，看着不停倒后的风景，目光在一处停留了很久，久到那里的人影逐渐缩成一个黑点，再也看不见。

　　 余烬在医院对门站了很久了，他知道笙歌今天出院，他很早就来了，终于在中午看到沈衿之扶着笙歌出来。

　　 他知道那个时候他就应该离开的，可是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看着他们在车上亲昵，直到车子绝尘而去，什么也看不到了，他才迈开早就僵硬的腿，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