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雅叹了口气,知道笙歌定然不会再留下来了,只好放手,轻声问道:“笙歌想去哪个城市呢,我会尽快给你安置住所和学校,就当是谢谢你这阵子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笙歌终于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要出国,越快越好,最好现在就走,随便什么国家都可以,学校我想去音乐学院,我可以先住酒店,但一周之内尽快给我安排好住所让我搬进去,除此之外还有大学的所有费用,希望你们能主动承担然后打到我卡上。”
卢雅一怔,她万万没想到笙歌竟然会如此绝情,但仔细想想,笙歌确实帮他们度过了最大的危机,这点要求并不过分,只是生疏的仿佛像陌生人一样,让卢雅有点伤心,尽管这阵子确实是利用的成分居多,但卢雅真的把笙歌当自己的女儿一样。
“好,我现在就让助理给你安排。”卢雅偷偷抹了抹眼泪,然后迅速拿起电话上了楼。
约莫半分钟后,卢雅才下楼,眼睛很明显地肿了,但是没有人同情她,沙发上一左一右坐着她两个真假女儿,然而没有人对她有感情,人到中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
“我让助理给你订了两小时之后飞美国的机票,等会儿就有人过来带你去机场,有什么东西要收拾的吗?”
笙歌还是维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良久之后才说:“没什么要收拾的,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属于我。”
沐唯歌看着这样的笙歌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像她有时候很羡慕笙歌,有时候又觉得羡慕不来,因为笙歌的自由和洒脱,很大一部分源于无家可归和无路可退,她比笙歌幸运多了,有人收养她,她的生父和生母现在也找到了她,而笙歌什么也没有,连唯一的余烬,可能也没有可能再在一起。
就这样盯着笙歌看了半晌,沐唯歌终于没忍住一把拉住笙歌,把她往屋外拽,最后两个人坐在了后花园的凳子上,笙歌依旧还是那副样子,仿佛被掏空了灵魂。
“你跟沈衿之最后是怎么商量的,他怎么同意放你走了。”
沐唯歌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因为沈衿之放走笙歌,应当是件好事,笙歌这个样子太不正常了,就算去了美国,恐怕也不会好。
笙歌没有讲话,只是摊开她手中的玻璃瓶,那根手指还带着没清洗的已干涸的血迹,就那样躺在一个小玻璃瓶里,而明明一天前,这根手指还弹过钢琴。
沐唯歌被吓到一样捂住嘴巴,别过头不敢再看,声音有点颤抖:“那是,余烬的手指吗?”
‘余烬’这两个字就像一个开关一样,一听到这个名字,笙歌就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是他的,我能离开那个魔鬼,就是用这根手指换的,怎么办啊,你说我该怎么办,为什么我招惹了他,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啊,我再也没脸见他了,可是我该去哪儿呢,这个世界这么大,为什么就容不下我。”
沐唯歌知道这话里面的每一个他指的是谁,可是她能做什么呢,除了紧紧抱紧笙歌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在这一刻,她才感觉到其实她们都一样,连掌控自己命运的资格都没有。
没有人再继续说话,直到外面刹车声响起,打破了最后的沉寂,笙歌抬起红肿的眼,握紧手中的玻璃瓶,一步一步离开李宅,关上车门,仿佛再也不会回来。
沐唯歌目送着她离开,独自在花园里站了好久,直到一声惊雷,雨点像石子一样打在身上,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笙歌已经彻底离开了,那么接下来的她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沐唯歌看着陌生的环境,却怎么都没办法入睡,华丽的装潢,暖调的气氛,是她梦里都想拥有的,如今这一切都送到她手上了,她却不知道怎么接受。
外面的雨还在持续下着,沐唯歌下楼接了杯水,就坐在客厅里,听雨声绵绵,心里第一次感受到恐慌还有空落。
刚刚坐下没多久,楼上门就打开了,卢雅一脸疲惫,沐唯歌知道卢雅有话要说,就坐在那里端详着她,这个从未养过她一天的生母。
而年近半百的卢雅,坐在自己的亲生女儿面前,一时之间竟然有点手足无措,讲话也小心翼翼,语气中带着哀求:“唯歌如果不想跟我还有你爸爸一起住的话,这个房子可以留给你,你想把你的养父母接过来住也行,我们会尽快安排的。”
“不用了,我只在这儿住一阵,之后还是回学校住比较方便,我父母也不劳你们费心了,我毕业之后有能力赡养他们。”
卢雅的脸顿时变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了沐唯歌的手,着急地说:“我知道你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我们,但你可不可以毕业之后来接管公司,顺便给我们一个补偿你的机会。”
“像补偿笙歌一样补偿我吗?”
沐唯歌冰冷的反问让卢雅一句话也说不出,就这样沉默了好久,沐唯歌看着卢雅通红的眼眶一时之间也觉得有点尴尬,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不会搬进这个家,也希望你们不要去打扰我的父母,至于公司,我会考虑的。”
说完沐唯歌就上了楼,躺在那张床上睁着眼就到了天亮,而卢雅和李正和谁又不是一夜无眠呢。
而另一边,结束了订婚宴的沈衿之在房间里独自一人喝得酩酊大醉,越醉越清醒,助理颤巍巍地把笙歌的航班信息发给了他,沈衿之看着屏幕上那个坐标,又贪婪地抚摸着笙歌的相片,最后还是只能将它们锁紧箱子里,再也不敢打开。
“真好,你终于自由了,也终于和我没有一点瓜葛了,”沈衿之对着夜幕喃喃道,随后飞往美国的飞机从沈家的别墅上空呼啸而过,而沈衿之,那个已经不知道哭是什么的人,竟然缓缓流下一滴泪水。
这一出闹剧终于结束了,在瓢泼的大雨里,在沐唯歌无眠的夜里,在沈衿之的酒精里,在笙歌的飞机里,在余烬病床上的痛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