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晴空万里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半夜三更的时候,突然雷声大做,苏晔向来就睡的浅,看了看窗外,不知道唐杺会不会害怕。突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细细碎碎的声音,鞋也来不及穿苏晔就跑了过去,急急忙忙开了一盏不太亮的灯,怕灯光太刺眼,唐杺一下子不习惯。
唐杺在床上胡乱的喊叫和挣扎,但是声音并不大,只是眼泪不停的落,“宝宝?宝宝?你醒醒,醒醒。”苏晔唤了几声,唐杺才终于慢慢睁开眼睛,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睁开的眼睛有些空洞,仿佛被一个梦掏空了所有力气和精力,苏晔心疼的将唐杺抱紧,“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在这里,那些都是梦,都是梦,醒了就好。”
缓了好一阵,唐杺懵懵懂懂的才有反应,外面一个惊雷让她往苏晔怀里缩的更紧,“不怕了,不怕了,我在这里。”苏晔缓缓的拍着唐杺,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几句,他也不曾安慰过谁,所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尽量轻柔的语气,就是他最真挚的感情。
“你别走,好吗?”今晚的唐杺格外柔弱,泪水和汗水让她狼狈不堪,依照她的性子,很少会有机会向别人发出这样的求救,苏晔心里一紧,“我不走,我在这里陪你,我不走。宝宝你做了什么梦?跟我讲一讲,好不好?说出来就没那么害怕了。”
唐杺一时半会儿都没有说话,苏晔不知道她是在整理还是不想说,正打算开口转移话题的时候,听得唐杺很细软的声音,“苏晔,我不喜欢我自己。”她没有说她梦到了什么,或者她经历了什么,突然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苏晔有些晃神,轻轻的拍着唐杺的背部。
“小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但是我会害怕,我怕变成我不喜欢的样子,长大之后,我不怕了,因为我已经知道自己变成了怎样,突然发现即便相差甚远,接受起来也并非十足的困难,自欺欺人也罢,我告诉自己这就是最好的样子。而我的难以接受只是因为一时半会儿还没弄得清。”似乎是说着前后不搭的话,但苏晔知道,唐杺会明白他的意思。
唐杺眼泪汪汪的看向苏晔,“我的梦很乱,不太真实也不算假。”苏晔伸手替她整理着散乱的长发,“那你慢慢说,你慢慢说,我肯定能听懂的,好不好?”唐杺点头,“我梦到我的父亲和妈妈了,他们两个人坐在我曾经上课的教室里,教室里的学生和老师我都不认得,我的妈妈和父亲我也认不得,因为他们两个都老了。”
“我的父亲坐在我的座位上,我的妈妈坐在前面的一个座位,在一群年轻人里面他们显得格格不入又分外心酸,我在梦里都很不确定,我问了几遍,反复确认,才终于肯定他们的身份,我好惊讶,他们朝着我笑,笑的好慈祥,好温暖,我忍不住想要靠近,等我走近的时候,我的父亲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站起来,颤颤巍巍的从我旁边经过,我没太在意,只看到桌上有很多不属于我的东西。”
“桌上有一只很精致很沧桑的钢笔,钢笔下面压了很厚的纸,叠的不算整齐,当时我很纳闷,看着他的背影问他,这些东西你不带走吗?结果我的父亲缓缓地转过身子朝我笑,丝毫不介意我的语气,对我说,我老了,那些都是留给你的,是信。说完他就消失了。”
“我看着桌上的信又看了看我的妈妈,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妈妈会变成那样,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我好想告诉她,我好想她,好想,于是我想去拉住她的手,可是我拉不住,我碰到她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变成了没有温度的她,一层不染的白布,好苍白。她不愿意留下,不愿意留下。”
小心的替唐杺擦拭泪水,“苏晔,我好讨厌自己,讨厌爱不到底,恨不到底,坚持许久却不明所以的自己。”“爱不到底,我们就不爱了,能有多少好感就留多少,恨不到底我们就不恨了,恨一个人很累,放不下我们就暂且不想它,有事情,坚持久了会不知道它对了多少,又错了多少,但是如果不坚持,我们连判断的机会都没有,是不是?所以执着于一件事情,本没有对错。我们每个人都是迷茫的,不会有人一直都确切的了解自己。”
“我们总说,别人的心思很难猜,其实最猜不透的心思是自己的,因为我们是人,不仅理性而且感性,被太多的东西所羁绊,所左右,所拉扯。谁都没办法一直理智,所以宝宝也不要对自己要求太苛刻了,爱人是一件奋不顾身的事情,恨人也是,可恨比爱极端,极端到需要我们失去自我来成全短暂的冲击。”
“可是宝宝,我们不需要,我知道,其实宝宝也只是希望能够得到一份理解和支持,宝宝也觉得恨人太累,纠结了好久,想放却放不下,是不是?宝宝选择去恨,也只是为了以最疼的方式假装自己好过些,是不是?其实宝宝舍不得去恨的,对吗?”
有的时候相处的很久抵不过一个瞬间,某一个动作某几句话,有些什么在这一刻真的不同了。已经离开的人就让她永远的安息吧,她再也不要纠结如果没有他的父亲,她的妈妈就不会死去,如果没有她的父亲,她也不会有这个妈妈了,很公平。苏晔,谢谢你,谢谢你让我遇见你。
“不怕了,说开了就好了,是不是?我们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力去花钱是不是?”唐杺失笑,“哪有人提花钱还那么开心的?”“我赚的钱就是给你花的。”唐杺轻叹一口气,“我睡不着。”“那我陪你说说话,好不好?我跟你讲个故事,小时候爷爷常常讲给我听。”“好。”
“这个故事呢,是孤狼、兔子和狐狸的故事,孤狼和兔子是好朋友,他们一起住在森林的一个小木屋里。”“好奇怪,为什么兔子和狼会是好朋友呢?”“因为这是童话故事啊!”苏晔笑着将唐杺的问题委婉的给答了过去,事实上,孤狼,它是争夺王位失败后的狼,众叛亲离没有亲人与朋友,被迫离开了族群,所以孤狼需要一只兔子,这是爷爷告诉他的,不过这个她不需要知道。
“因为孤狼比兔子要强壮很多,所以孤狼每天都要外出寻觅食物,而兔子呢就在家里,等孤狼觅食回来,做着准备工作。每天孤狼出门的时候都会和兔子交代,告诉它,兔子,如果敲门的那个人不是我,你千万不要开门,知道吗?兔子答应了,孤狼才会放心的出门。”
“有一天和往常一样,孤狼交代好后就出门了,在旁边伺机而动的狐狸在兔子离开一段时间以后便来敲门,一开始任凭狐狸怎么说,兔子都不愿意开门,可是后来狐狸骗了兔子,于是兔子就开门了!”唐杺听得有些着急,“兔子不该开门的,它开门肯定就被狐狸吃掉了!”苏晔安抚着唐杺,轻笑着开口,“可是孤狼赶到了,救了兔子。”“那真是太好了!”
“是啊,孤狼快要将奄奄一息的狐狸赶尽杀绝的时候,兔子立刻上来求情,碍于兔子坚持,孤狼就放回了狐狸,狐狸保证,再也不会这样做了,狐狸走后,兔子也一再承诺,会万事小心。没过多久,孤狼要去一趟远方,离开的时候给兔子准备了很多食物,足够吃到孤狼远行回来,孤狼走的第二天,狐狸又来了,兔子说什么都没开门,不远处不放心的孤狼在折返过后终于放心的离开了。”
“狼对兔子真好!他们一定幸福的在一起了,对吧!”“嗯。”苏晔低头看着已经困意很重的唐杺,没再将故事说下去。还好这时候的她睡着了,因为这个童话故事不是个好结局,也许它根本算不上是童话,讲这个故事只是因为他只听过这个故事,如果唐杺没睡苏晔就打算给它们一个快乐的结局,可是她睡着了,结局也不必改动了。苏晔无奈的一笑。
后来那匹孤狼死了,因为原本只是为了寻求被臣服感觉的孤狼爱上了柔弱的兔子,它失去了它引以为豪的狼性,而它却比任何一匹狼都更加需要狼的本性,因为它是众叛亲离的孤狼。孤狼躺在血泊之中闭上了眼睛,眼睛里有它唯一牵挂的兔子。兔子呢,等不到孤狼回来,便想去寻找孤狼,可是离开家没多久,就被狐狸逮到,成为了它的食物。
它们都以为对方会好好的活着,它们都害怕对方会难过,可是命运弄人,不知道是慈祥还是残忍,命运没有让它们都活下去,于是它们也就不会有机会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
苏晔的眸子变得黯淡,打算起身让唐杺好好休息,却发现唐杺抱着自己的手臂,自己脱不开身,苏晔尝试了两次就放弃了,躺在了唐杺的身边,不知道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的宝宝会不会生他的气,苏晔如是的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唐杺是因为腰间横亘的手臂清醒的,看见睡在身旁的苏晔,又看了看他被自己抱的紧紧的手臂,才想起昨晚上的一切,“醒了?”唐杺还没来得及仔细描摹他的模样,苏晔就醒了,抱着的手一直没松开,只是愣愣的点了头。“睡得好吗?”唐杺娇羞的点头,“怪我吗?”唐杺知道苏晔说的是什么事情,将头低了下来,由于躺着的缘故,正好埋在苏晔的胸口,显得格外亲昵,看着唐杺摇头,苏晔才放轻松。
“还要再睡一会儿吗?”“不睡了。”“那我们起床吧,吃过早餐就出门陪你买东西好吗?”“嗯。”唐杺点头,看向苏晔的手臂,不好意思的一笑,“你的手臂麻了吧?我睡着的时候力气很大。”撑起半个身子看向唐杺,“有你在怀里,我哪里还有心思管自己的手麻了没麻。”
苏晔含情脉脉的看着唐杺,嘴角含笑,俯身亲了唐杺一口,“早安!”唐杺也没有往日的害羞,“早安!”顿了一顿,“以后每天都这样醒来好不好?”苏晔有些微愣,见苏晔没说话,唐杺嘟了嘟唇,“你不说话那就那么愉快的决定了!”难得唐杺主动,反应过来的苏晔看着唐杺的背影欣喜若狂,又免不了隐约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