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沁园待了两日,花情念与言沐晚回到了靖安王府。花情念身上有伤,日近年关朝廷上也没什么事,便常常到言沐晚院子里看书。
言沐晚自是欣喜,准备跟着魏四娘绣个荷包赠给花情念。魏四娘却是心不在焉,古离那日说要去寻言沐晚,至今未归,她忧心极了,绣鸳鸯活生生绣成了鸭子。
言沐晚瞅着丝绸上的鸭子,仔细瞅了瞅,给魏四娘使劲使眼色。可魏四娘哪有心思理会她,蒙着头一直绣,绣着绣着竟然嘤嘤落了泪,可把言沐晚吓怀了。
花情念注意到言沐晚这边的异常,放下书册徐徐走来询问,“这是怎么了?”
言沐晚没好意思说魏四娘是在恼她把古离骗走,她当时只不过随口一说,哪知古离会去寻她……
“爷,您找找阿离吧,他一个孩子,这一走便是好些天,指不定出了什么意外。”魏四娘跪到了花情念面前,哭着求道。
“四娘,阿离被本王派去行任务了,你且莫担心。”花情念一点也不吃惊魏四娘对古离的态度,他反而宽慰于她。
“是,爷。”
魏四娘听到爷说古离并非是失踪,她心头上的大石落了下来,神思也安定了许多。
“起来吧。你也无需担心阿晚的安危,本王让阿衾过来当值便是。”
魏四娘一听,登时眉开眼笑,“是,爷。”
魏四娘磕了响头,便从地上爬起,可当她抬眸时,却发现花情念正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她,令她又急忙垂下眼去。
花情念伸手摸了摸言沐晚的脑袋,与她道:“我需进宫一趟,就不一起用膳了。”
言沐晚点点头,起身送走花情念。
魏四娘坐回绣椅旁,长长地吐了口气,爷不会知晓了些什么吧?
很快,古衾便被派了过来。魏四娘领古衾去院子里的西厢房,命人送了碳过来。
古衾对这个老娘子有些反感,见她时不时地就靠近,眉头紧皱而起,“四娘,古衾冷惯了,不用替古衾操心。”
古衾的身形极似古离,但声音没有古离那么闷,他的声音略洪厚一些。
魏四娘听见古衾的声音,捣腾碳石的手不禁一顿,“随手之劳,阿衾你莫挂在心上。”
一声“阿衾”,古衾的眉头更是拧在一起,成山形眉头。魏四娘一瞅,心中咯噔了一下,她叹了口气,“你若是厌恶四娘,四娘便离你远远的。”
魏四娘说罢,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去。
古衾看着魏四娘的打着雪的背影,他心中划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他站起了身,急忙将放在门口的伞用剑一挑打飞过去。
魏四娘惊觉背后有东西飞来,她眼疾手快地一翻身,一看却是一把伞。顺着伞飞来的路径,西厢房门口有一个背影正往里走去。魏四娘心中一喜,接过了那把伞,乐呵呵地打起伞走回言沐晚的厢房。
言沐晚见魏四娘进了屋还把伞带了回进来,带进来不说,还拿了布一个劲地擦拭伞面,如视珍宝。
“你这是看上哪家公子了?”
言沐晚忍不住询问于她。
魏四娘的嘴咧得更开了,“姑娘,你还是莫说话的好,阿衾可是在西厢房侯着的,指不定他出来巡查,你的声音被听了去。”
言沐晚被魏四娘这喜滋滋如发情的小母猫一样的媚态弄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觉得甚是不可思议,“你不会看上了古衾了吧?”
魏四娘的笑一下子止了住,情绪还有些激动,“您瞎说什么?您要埋汰四娘便埋汰四娘,勿要污了别人的名誉。”
言沐晚撇撇嘴,笃定道,“你这老娘子这般激动怕是来月信了吧?”
魏四娘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与言沐晚解释道:“我就是看见古衾想起以前一个情郎了。”
“哦,你情郎多了去了。”言沐晚这么一听倒是没了兴趣与魏四娘交谈下去,从绣椅上跳了下来,径直走去换衣。
“诶,姑娘,您这才在府中待了几日又要做什么去?”
“逛花楼。”
“啊?”魏四娘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女子去逛花楼这么离经叛道之事。
“怎的了?你也想去吗?”言沐晚瞄了眼惊讶的魏四娘,自顾自地换上了男装。
魏四娘哪会去,只是她不想让言沐晚离府,登时心生一计,抱着肚子,喊:“哎哟,来人呐,糕点有毒!”
言沐晚不想魏四娘会来这么一招,急忙瞬移过去,捂住魏四娘的嘴,学着魏四娘的音色,大喊,“哎哟,原是我来月信了!无碍的,无碍的!”
魏四娘听着这惟妙惟肖的声音,不禁瞪大了眼睛。盗圣,果然是厉害……
“别乱喊了,我出去是寻阿忆说点事,晚膳之前便回来。”言沐晚用原声轻声道。
魏四娘听此,点了点头。
言沐晚这才满意地放开魏四娘,钻窗离去。
而在西厢房听到动静的古衾,刚舒缓的眉头又不禁皱起,心中下了定论,魏四娘还真是个粗鄙之人。
言沐晚与魏四娘说的皆是真的,她的确是要去逛花楼,也的确是要去寻善忆。
善忆此刻在府中算账,忽地,紧闭的纸窗被推了开,而后钻进来一个转动着琉璃色眸子的脑袋。
善忆一看,欣喜地站了起来,“阿沐!”
言沐晚扔进来一个包袱,与她道:“快换上,咱们去花楼逛逛。”
“花楼?你意思是要带我去花楼?”
“不然呢,这里还有别人?”
言沐晚一挑眉,反问于她。
善忆喜滋滋地笑起,点头道:“嗯嗯,我这就换上衣物。”
善忆动作迅速地捡起包袱,走去屏风后将男装换上。
善忆的发丝皆束了起来,一双水眸甚是起眼,言沐晚一看,摇了摇头,从窗户外钻了进来。
“你这张脸蛋一出去,保不定转眼被那老鸨识破,来戴上这个。”
言沐晚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裹着的丝帕,那丝帕上的丝线晶莹剔透,光滑细腻。
善忆不禁眼前一亮,激动道:“这难道便是冰蚕丝?”
北疆那边的稀有之物,千金难换的冰蚕丝。据说冰蚕是一种类似于蚕的行虫,通体雪白,寿命堪比甲鱼,十年才吐一吃冰丝。即便富可敌国的善家也收购不到一张冰丝帕,这怎叫善忆不激动?
“大抵是吧,你若喜欢,给你便是。”言沐晚将冰丝帕打开,取出来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将冰丝帕递给善忆。
善忆小心翼翼地接过,喜悦之情言于表,“谢阿沐。”
这冰丝帕在言沐晚眼里只不过是保存人皮面具之物,殊不知她谷中的库房里还有一小箱这样的帕子。言沐晚见善忆这般欢喜,便开始琢磨着啥时候回趟沐尘谷,给善忆带些来。
博美人一笑,值了。
言沐晚为善忆戴上人皮面具,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来,“哈哈,阿忆你现在这脸真是滑稽。”
善忆拿过镜子,她还是第一次戴人皮面具,不敢做什么表情生怕坏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噗呲。”善忆最终还是笑了出声,这脸上的痣还真搞怪,鼻子两边对称点了一个,痣上还长了稍长的毛。
言沐晚挑动了一下善忆脸上的毛,“走,去花楼。”
言沐晚的话音刚落,便钻出了窗,善忆也紧随其后。
善忆好些时日没动过筋骨,被言沐晚领着飞奔,感觉自己的功力又提了一层。
徒步飞奔至花楼,浑身都暖和和的。言沐晚手一搭,搭在了善忆肩上。
门口进来一个麻子脸,一个长了痣的公子哥,老鸨妈妈迎了上去,管你长什么样,有钱便是大爷。
“两位爷,楼上请。”
“楼冷芯现在可有空?”言沐晚是老客,点名要花魁。
老鸨妈妈狐疑地打量了言沐晚的麻子脸一番,略嫌弃地道:“爷,阿芯的价格可不菲,我看您呐还是找个一般的。”
言沐晚以前来的时候,是以妖孽脸示人,那时她一提要楼冷芯作陪,这老鸨妈妈可是二话不说领她去的。不想换了脸穿着同样的服饰,却被老鸨妈妈嫌弃了,言沐晚撇撇嘴,伸手进善忆的怀里取出一张大额票子,对老鸨妈妈道:“赏你的。”
老鸨妈妈揣着银票子甚是大喜,急忙道:“两位爷楼上请,妈妈这就去请阿芯出来。”
进了厢房后,善忆兴奋地问:“楼冷芯可就是那个常常出现在话本子里的天下第一花魁?”
言沐晚不知道什么话本子,但天下第一花魁确实是楼冷芯。她点了点头,挑了下善忆的下巴道:“待会,你莫说话,小心露了馅。这楼冷芯美人清高的紧,若是见我们不够诚意便会拂袖而去。”
善忆这么一听紧张极了,生怕自己会露陷。她在百倜城时曾把梧桐卖进花楼,而她自己也被那里的老鸨发现是女扮男装,一点也不好玩。
过了好一会儿,楼冷芯手捧琵琶掩面而来,言沐晚眉头一挑,佯装成好色的模样,变了粗犷的声音与楼冷芯道:“阿芯,终于将你盼来了。”
言沐晚说着,便要伸手吃楼冷芯的豆腐。
楼冷芯不留痕迹地侧身,避开了言沐晚的调戏。她不似一般的风尘女子,会热情地坐到客人的腿上,以求赏银。
楼冷芯抱着琵琶,坐在圆桌的另一侧,微眯着一双丹凤眼,好整以暇地审视着言沐晚与善忆。
楼冷芯虽是用薄纱掩着面,但她姣好的容颜,依旧令人清晰可见。善忆不由得想起话本子里对楼冷芯“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的描述,真是最为贴切不过。
善忆毕竟初来烟柳之地,她愣是这样的美人被看得脸颊发红。她不禁拽了拽言沐晚的衣袖,示意她说点什么。
言沐晚也一时看美人看愣了,挪了椅子坐到楼冷芯旁边,询问道:“阿芯,要喝酒吗?”
楼冷芯唇角一挑,伸手抚上言沐晚的麻子脸,指腹轻柔地滑着,令言沐晚的肌肤上泛起丝丝酥痒。言沐晚抓住楼冷芯那只玉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拉,“美人,你可想死我了。”
善忆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暗自记下与美人互动的要点。正当善忆以为楼冷芯要被阿沐收服时,楼冷芯却是手一撑开言沐晚的胸,遗憾地说:“盗圣,多日不见,你这胸前怎依旧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