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倾下,连唯一的光晕都比不上女子那件红裙。如同血液染成的,妖艳至极。
“娘亲,这中土大陆为什么是分裂成四块的?”凤天寻仰起头,丝毫没有因为脚下的深渊而胆怯。
凤倾歌循着他的目光望去。这大好河山,坑坑洼洼,分成了四块。凤倾歌垂下眼帘,夕阳的光晕给她长长的睫毛镀上了层金色。“这四块,分别代表着四个国家。东阳,西月,东炎,北寒。”
那嘶哑低沉的声音听着让人心生不快,与那出尘的容貌十分不符。凤倾歌伸出修长的手,试图想要挽留那丝丝的光明。
“娘亲,你骗人!那为何如今只有我们的大越王朝了呢!”凤天寻气嘟嘟的问。
“因为我,为了陆珏,屠尽了四国。”那血,染红了原本白色的裙子。一滴一滴的,滴了下来。凤倾歌摸了摸凤天寻,道:“孩子,这大越,是我替另一个男人打下来的。”
凤天寻面露不解,刚想说什么,眼前的女人眼中满是绝望。“嘶啦”的一声,凤天寻跌下了山崖。“娘亲!”
凤倾歌伸手去抓住他的衣角,却连影子都没有。
夕阳落了下去,天空中是一轮皓月。凤天寻的叫声回荡在谷中,久久不散。“报应…报应…”凤倾歌宛若一个脱线木偶一般,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她为了陆珏,杀光了四国的人。他却为了另外的一个女人,灭了她全族,甚至连唯一爱她的师父都不放过。她手刃了他,当真只剩下了自己和唯一的儿子。爱她的人死了,她爱的人也死了。现在,连唯一活下去的信念也没有了,这定然是报应。
“半世韶光多梦蝶,就中兀自唤卿卿。”这是师父临死前告诉她的,韶光圣女的禁忌之法。韶光圣女死时默念这么一句咒语,便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回到过去。若回不了,便永不入轮回。
凤倾歌纵身一跳,带着满身的血债粉碎在了山谷之中。没有人看到,谷底闪过一道耀眼的光芒。
二十年前。
“韶光圣女凤倾歌,年方十四。即今日起,必要以守护韶光铃为己任。”韶华族长老坠砚站在圣台上,对着跪在地上的凤倾歌说道。
凤倾歌至今仍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四岁,回到了故事的开端。可原本死去的人现在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这无一不证明,她,成功了!
按照故事的发展,韶光铃应该失窃了,上辈子是喜喆去找的,这次就换她吧!
果不其然,不过一刻钟,坠砚的大弟子喜喆就过来禀报韶光铃被盗一事。
“坠砚长老,倾歌愿出韶华族,找回韶光铃。”
“这…”坠砚思索了一会,点头答应了。
果然,一切如前世般发展着。凤倾歌暗喜,赶忙去收拾行李,去往中土大陆。这一次,她一定会报复回来。她凤倾歌做不到放下仇恨,既然重活一世,那就要把危险扼杀于摇篮之中。
第一站,东阳。
东阳国,正如其名。它与东月国形对立之势,水火不容。这里是日出之所,据说这里有神明的眷顾,没有疾病。东阳国四季如春,繁荣昌盛,国君月殇更是贤明。
据说国君已然弱冠之年,面如冠玉,唇若涂朱,剑眉星目。可后位却一直空悬,甚至后宫中一位女子都没有。所以东阳国上上下下的女子,皆想嫁入宫中。
此时的凤倾歌已经走到了东阳国国界,可周围的景色却与人们传言的大相径庭。
周围光秃秃的,房屋破败不堪,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死尸,尸臭让人有一种想要作呕的欲望。
上一辈子凤倾歌南征北战,自然将这些景象习以为常。可习以为常不代表不在乎。凤倾歌双拳紧握,广袖下的掌心已经被指甲扎破了,她却浑然不觉。
明明没有战争,百姓们为什么还是过得如此凄惨。
凤倾歌走上前,轻轻地摇了摇一个正在小息的男子。“请问,这是哪啊?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男子不耐烦的一拂手,轻蔑道:“一看你的样子便是大家闺秀,来这作甚?”
他连头都没有抬,这样凤倾歌不禁有些尴尬。
“打扰了,小女子初来乍到,想要了解一下情况。请公子不吝赐教。”
也许是凤倾歌的语言很诚恳,男子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道:“小姑娘,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里可有瘟疫!”他在瘟疫上特地加大了音量,还摆了一个鬼脸。
而凤倾歌已经被这张脸惊呆了。
脸上虽然抹了些灰,但还是能够清楚地看出五官。狭长的丹凤眼,如刀削般的鼻子,紧抿着的薄唇。当真担得起举世无双。
可再怎么样,也不足以凤倾歌惊掉,她惊得是,这是陆珏的脸。
她爱了一辈子人的脸。
泪水哗哗的涌出来。
陆珏见状,好笑道:“莫非是怕了这瘟疫?才会怕的如此掉眼泪?”
他多久没有如此平静的跟他讲话了。凤倾歌自己也记不清了。似乎是在方珛出现了以后,他看她的眼神都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凤倾歌连忙擦了擦眼泪,倔强道:“才没有!我只是为那些死于瘟疫的百姓默哀罢了。”
“哦——”陆珏挑了挑眉,“你与其浪费时间默哀,不如想想办法。”
凤倾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正在思考要不要把陆珏的老底揭出来。陆珏可是东月国的宸王世子,来到东阳国,非不被这些东阳国的老百姓打死!
刚想说什么,陆珏已经翻了个身,呼呼大睡起来。
凤倾歌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突然,一个女孩跑来,用脏兮兮小手抓住她的裙摆,道:“姐姐,可以给我些东西吃吗?”她的眼睛很大,水灵灵的,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悯。
“嗯。”凤倾歌从包袱中拿出几块糕点,递给小女孩。
“谢谢姐姐!”小女孩眉开眼笑,有道:“姐姐,我没有名字,你可以给我取个名字吗?”
“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你就叫潋滟吧。水光波动的意思。”凤倾歌摸了摸小女孩,温柔的说道。
“姐姐,你可不可以把潋滟收为你的婢女啊?”潋滟仰起头,小心翼翼的问。
“这有何不可?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凤倾歌的人了。”凤倾歌信誓旦旦的说道。
潋滟转动了一下水汪汪的大眼,轻轻地笑了。那笑声犹如银铃般悦耳,让凤倾歌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那时,他也是这么对自己笑的,笑的那么动听。
越想,凤倾歌便越愤恨。身边散发出阵阵的怨气,倒让潋滟停住了笑声。
凤倾歌这才发觉失了态,她爱怜的抚摸潋滟,温柔道:“滟儿,姐姐带你去吃饭。”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感觉陆珏哼了一声,像是表达他的不屑。
凤倾歌笑笑,向周围环顾。她牵起潋滟,走进了一个屋子。
那个屋子与周围并无不同,只是柱子那挂着一张腐朽的牌子,上面写着“客栈”。
一走进去,霉味混杂着灰尘扑鼻而来。潋滟拉了拉凤倾歌的衣角,劝道“姐姐,这定然是没人了,咱们快些走吧。”这里的气味十分呛人,就算是久经苦难的潋滟,也忍受不住了。
凤倾歌拍拍她手,走向了一张还算完整的桌子。也可以说,是唯一的桌子。她拿出一张手绢,仔细的擦掉灰尘,然后才让潋滟坐下。
“店家,上菜。”凤倾歌朝里唤道。她的声音很小,生怕一不小心,这座屋子就被自己震倒了。
许久,走出一名女子。她迈着优雅的莲步,脸上化着得体的妆容,好想画中走出来的人。很难想象,这样的妙人,竟会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她盈盈施了一礼,道:“小女子方珛,请问客官想要点什么。”
凤倾歌默默冷笑。这样如花般的妙人啊,谁会想到,她后来竟会去夺别人丈夫,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潋滟见她没有说话,便道:“来盘花生米。”
方珛再施了一礼,盈盈走了出去。
凤倾歌面色黑沉的看着方珛端着盘子,一不小心摔倒,再一不小心将花生米倒在潋滟的身上。“够了!”凤倾歌一拍桌子,生气的站了起来。她拉起潋滟,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真的一秒也不想在那待了,再待一秒,估计自己性命都没了。
潋滟被凤倾歌攥的生疼,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道:“姐姐,你抓疼我了!”
凤倾歌晃晃脑袋,深吸一口气,将潋滟松开。“滟儿抱歉,抓痛你了。我只是很讨厌那个方珛罢了。”
潋滟理解的点点头,“我知道,我觉得那个方珛虽然长得漂亮,可身上却有一种市井之气,让人忍不住讨厌。”
突然间,潋滟捂住肚子,痛苦的蹲了下去。与此同时,胳膊上长满了红点,一个一个,慢慢的长成浓疮,散发着一阵恶臭。“姐姐,我好痛!”潋滟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她不停地挠着红点,似乎不挠破它誓不罢休。
凤倾歌眼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住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姐姐…”
凤倾歌马上将潋滟扶到一旁的小棚子里,急的团团转。她从未见过如此景象,此时的潋滟活脱脱变成了另一个人。虽然韶华族的人多少会些医术,可她连什么病都不知道,只能干着急。
“这是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