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僵持着,路程过半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萧暮雪突然睁开眼睛掀起车帘。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粥,三十名黑衣人还有身材浑身青绿色皮肤的怪物。
药人。
越枫林偏头看了眼专注战况的萧暮雪,越竹镜紧紧拉着她的衣袖。
刺客和药人只攻击皇帝一人,皇子们和侍卫出招时十分小心,生怕伤着九五之尊。
这些刺客都是萧暮雪培养出来最优秀的一批,身体强劲,身经百战,而药人,是她流水般花银子购买药材,又花费大量时间炼制成的,皮肉如墙壁般厚实,一拳头下去仿佛铁锤一般,被攻击到了侍卫只觉骨头像是都开裂了一般。
皇帝此时有些狼狈,半是闪躲半是招架,药人的战斗力过于强悍,刀剑如何砍上去都伤不了他们一丝一毫,侍卫们上前想要用血肉之躯抵挡,又被锤了个稀烂。
萧暮雪双手紧紧抓着马车壁,犹豫片刻,还是拿起剑跳下马车。
外面的情况再次被帘子挡住,越竹镜阻止越枫林想要掀起帘子的手,“姐姐为何拦我?”
越枫林不想回答,迫切想要掀开帘子知晓外面情况。
“姐姐你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不知道。”
越枫林回答的干脆利落,眼中满是坚定,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她见过药人,知道那是萧暮雪的人,也将他们的攻势看得清清楚楚,都是冲着皇帝一个人去的,萧暮雪杀了自己的哥哥,又想杀了自己的父亲。
萧乾和皇帝,都是她誓死要效忠的萧氏皇族。
方才脑中那所谓自己信条,现在就像笑话一样,从一开始,从进入木兰围场之前,她以前信奉的东西全都丢得一干二净。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萧暮雪跳下马车的背影。
越枫林提气运功,后背伤口疼痛不已,又有鲜血渗了出来,她不能看着萧暮雪死,至少,不能死在她的前面。
越竹镜声音拔高了几分,察觉到越枫林手掌中的一丝气劲,她眼睛瞪圆,不可置信问道:“你疯了?不知道她做什么还要下去?你不知道?好,我现在明明白白告诉你。”
“她想谋权篡位,杀了同父异母的哥哥还不够,她现在要杀了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姐姐,你在想些什么啊,你好好看着我,是不是她给你喂了什么操纵人肢体的毒药……”
越竹镜还未说完,越枫林挣脱开她的手跳下马车,外面一片混战,几个皇子围着此刻,此刻又围着皇帝,萧暮雪穿着女式衣服,在一堆男人中分外眨眼。
越竹镜也跟着越枫林下了马车,望见萧暮雪的身影时,她正想要趁乱举剑刺向帝王,却被急忙加入战局的越枫林拦住,皇帝后退几步,怒气一直往上窜。
他这些儿子们侍卫们,竟然连几只怪物都对付不了,他堂堂帝王,竟像个动物一样抱头鼠窜。
还有个虎视眈眈在一旁的毒女。
果真是皇后的孩子,手段恶毒狠辣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萧暮雪恐旁人起疑,后退着攻击扑上去的药人。药人是尸体炼化而成的,不知疲倦,只要受到命令,就会一刻不停的展开攻击,直到完成任务。只要继续耗下去,她就能凭借这几只怪物,杀掉众人取得皇位。
萧洵不知何时弄来了火折子点燃火把,萧暮雪闻到微微烟气,意识到事情不妙,想要上前去破坏火把,却被萧洵先行一步。
点燃的火把伸向药人,怪物们立刻向后缩去,好像十分害怕一样,其余人见状,也纷纷点燃火把,药人不敢靠近,上前一步想要攻击皇帝又折回来张大了嘴四处望望,如此一来二去两三次,倒像是演滑稽戏的,让人忍俊不禁。
“请父皇皇兄,还有其余人退远。”萧洵第一个出声,萧珏心中有了些许猜测,迟疑着不动,皇帝却是先退几步,其余众人也跟着退,只有萧珏一人还站在原地。
萧洵视线扫过萧珏,面对对方警惕怀疑的眼神淡淡一笑,自己后退着,又点燃一火把丢向了正欲走近皇帝的药人。
药人一接触到火把,全身的皮肤快速燃烧起来,很快倒在地上滚成一团,最后变为一又干又瘪烧焦的干尸。
站在不远处的萧珏,身上被嘣上了火星点子,还险些被在火焰中挣扎的药人伤到。
药人解决干净后,众人都松了口气,只有萧暮雪紧咬着唇低下头,越枫林生怕对方头脑一热冲上去,时刻做好抓住她的准备。
“还是老四有本事,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怪物,只有你一人率先想到用火,此等奇思,佩服佩服。”
萧珏抖了抖衣服上的灰屑,他的手背被烫伤了,此时神色不悦,率先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针对解决了麻烦的萧洵。
萧洵看着萧珏发红的手背,又是一笑,萧珏只在其中看见了嘲弄。
“怪物的皮肤上,都散发着浓重的药草问道,皇兄难道没有察觉到吗?”
说到这,萧洵话头顿住,有些不可置信的望向萧珏。
萧珏冷哼一声,说道:“自然是发现了的。”
他心里一门心思认定,此事就是萧珏一人自导自演好在父皇面前表现,大出风头。
“五行相生相克,既然是存在的事物,即使再强悍,也有破解它的办法,如果用火不起作用,再试试水,兴许能压制。如此简单的道理,想来皇兄也注意到了吧。”
萧珏又是一哼,说道:“自然是注意到的了。”
萧洵脸上笑意更浓,“自知见识浅薄,比起皇兄差了十万八千里,皇兄不说,自然是有自己的思量和理由。”他又佯装说错了话,忙改口道:“想必是皇兄太害怕了没有说出口来,不过这也不能怪皇兄,连朝阳都吓成那个样子。皇兄如此反应,情有可原。”
众人的视线又投向萧暮雪,萧暮雪这才抬起头来,面色发白,神情疲惫,看上去,像是刚刚受到了惊吓一般。
萧珏拳头暗暗攥紧,他自然能听出萧洵的话是何意思,左不过是说他有谋逆之心,胆色还不如一个女子罢了。他酝酿片刻,对一言不发的皇帝开口:“父皇,此次失态危机,一定要下令彻查此事,儿臣心中已经有了眉目,不如全交由儿臣……”
皇帝不耐烦摆了摆手,却看向又将头低下去的萧暮雪。
萧珏心中大呼不妙,自己没揭发成功萧洵不说,还担上了一个涉嫌弑父夺位,实际胆小如鼠的形象。
他的父皇,如今对萧暮雪都失望,定是不欣赏胆怯的人。
他看向萧洵的眼神恨恨的,这个自导自演的伪君子。
萧暮雪整个人像是抽空了一样,回到马车上时,越竹镜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
“公主,皇帝起了疑心,唯一的机会也已经变为失败,您是要拉着我们一起等待皇帝的发落,还是有别的打算。”
越竹镜说话已经没有往日恭敬的态度,短暂窒息的痛苦再度袭来,胸口像是有石块凝结一般。
萧暮雪斜着眼瞧她一眼,“本宫不会死。”
闻言,越竹镜轻笑,牵动胸口处愈加疼痛,“公主的价值,也只剩下和匈奴和亲了。”
算算时间,匈奴使者会前来议和,按照规矩,会娶走一位适龄的嫡公主,萧暮雪是唯一的人选,如果大楚没有遵守约定,匈奴又回日复一日侵扰着中原,一面躲避大楚的士兵,一面欺辱百姓。
西边边境地区的百姓苦不堪言,无家可归身无分文的难民,这些难民纷纷涌向别的城市,扰乱原本生活安定祥和的城市。解决起来,又是一桩颇为繁琐的麻烦事。
但匈奴别的不要,就对中原女人感兴趣,而对于血统,有着严格的眼球,每次入朝接公主回去时,都要亲眼验证公主的血统是否纯正。如此,皇帝也无法找替身。
“那又如何?”萧暮雪挑眉反问,“只要本宫还活着。”
越竹镜神色愈加痛苦,越枫林忙问,“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毒性发作了。”
越竹镜最终忍耐不住,将另一颗解药拿出服下,快速调理气息吸收,感知身体每一处脉络,想要尝试逼出毒素,为自己解毒。
“本宫早说过,让你说话少点,路上若是你姐姐发作起来,本宫可没有第三颗解药。”
越枫林为越竹镜顺着气,萧暮雪轻叹口气,便再度合了眼睛,这几日晚上都没有睡好,冬季狩猎的一切事件都已经尘埃落定。
越竹镜此时是一言不发,她和越枫林说话的多少她心里也有数,只是没想到竟是说话让毒素蔓延如此之快,按了按自己胸口,依旧有如往常一般的疼痛感。
想要开口嘱咐叮咛越枫林几句,正欲开口,就被对方的眼神压下去。
“别说话了,一会兴许又发作,可真的是死在自己手里。”
越枫林脑子里嗡嗡嗡想着“和亲”两个字,不知回去后是死是活,不知萧暮雪和亲她们姐妹又该何去何从。
是跟着去匈奴,还是能获得解药留在中原。
诚然,即使身子会被药物侵蚀,甚至有一天,会成为药人一般的存在,越枫林还是愿意跟随着萧暮雪。
无关其他?这是绝对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