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冷笑着,一阵阵的秋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吹到身上凉凉的。
她起身,赤着脚走到窗户旁。
借着月色,勉强看清了院子里一片荒凉的景象。
地上一片落叶都没有,偌大的树干光秃秃的,虽然粗壮高大,但却是孤零零的立在那儿。
就如同她自己一样。
而且现在中了符咒,无药可解,说不定哪天合上眼,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也许,就会见到娘亲了。
“娘亲…”瑞雪小声呢喃着,一阵阵的悲痛从心底里传来。
她突然好恨自己。
小时候娘亲逼着自己学鞭术,定是为了自己变得强大,再也不要受他人欺凌,可是自己却贪玩,不懂事,一次次的跟她唱反调。
那个时候还一度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究竟是有多么可笑无知啊。
娘亲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管着自己了,也再也没有人愿意一遍遍的教自己鞭术了,再也没有人,在自己受伤之后第一时间跑过来了。
娘亲,瑞雪好后悔…
“瑞雪…”一声沉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就算只听声音,瑞雪也知道他是谁,急急的将脸上泪痕擦去,始终背对着他。
“现在正是秋冬换季,夜里风大,容易着凉。”他边说,边将一件披风给瑞雪披上了。
可她却是厌恶至极,一手将那披风扔在了地上。
“我知道你恨我,可我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只适合呆在我这里,外面对你来说很危险…”他小心翼翼的解释着,生怕又惹到她那点不快。
苍王又捡起了那件披风,重新为她披上。
“隰华…”瑞雪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呆在这儿,就算外面再危险,我也回我自己的家去…”
这是回魔界之后,瑞雪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瑞雪,不是我不想…”
“我说过,我不想呆在这里!”她转过身来,泪眼望着他。
苍王愣了愣,他从未见过瑞雪流泪的样子。
究竟是自己给逼出来的吗?
可是外面的世界,已经不是以前的魔界了,她要是出去了,不知道会受到多少明枪暗箭,到时候想护她,都怕是来不及。
“瑞雪,外面很危险…”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她歇斯底里的咆哮着,仿佛把这段日子积攒的委屈全部吼了出来。
心脏突然又开始绞痛,瑞雪咬着牙捂住胸口,她是真的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瑞雪!”苍王大惊,眼睁睁看着她从窗户跳了出去,可自己的双脚却是被粘在了地上一般。
他不知道该不该追出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瑞雪不识路,只是拼命往外跑,直至看见了成片成片的树林,才确定,应该已经离开了华正殿。
雨水冰凉凉的拍打在脸上,秋风一阵阵的灌进袖口里,瑞雪拼命的跑着,不要命的跑着,连一次头都不敢回头看。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回家。
可是很快,身体上的绞痛还是令瑞雪体力不支,她不得不放慢了脚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要回家去,我要回家去…”
瑞雪又迈开步子跑,身上的衣服很快被打湿了,湿湿的头发也粘在脸上,细细的秋雨落在眼睫毛上,形成了一道厚厚的雨帘。
她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却是看到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雨夜太黑,看不清对面那人的模样,只有一双眼睛散发着危险的红色。
他慢慢向自己逼近,眼睛也随着移动变得越来越狭长。
仿佛是胜券在握的表情。
一股猛烈的掌风向自己袭来,瑞雪迅速转身,躲避了这致命的一击。
可终究是不行了,就这么一个转身,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迅速传来,瑞雪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这么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可是意识还在,她努力的睁开眼,看见那人蹲了下来,用冰冷的手指抬起自己的下巴。
忽然,一道银光闪过,那人被一条长长的东西缠住了脖子。
眩晕感没之前那么强烈了,瑞雪支起身子,定睛看了看。
才发现,原来是银鞭。
那人被银鞭死死的缠住,一双红色的眼睛瞪的老大,双手拼命的空气中挥舞着。
没过多久,便停止了闹腾。
周围安静了下来,只有雨水哗啦啦的声音。
银鞭自己扭着身子过来了,像一条水蛇一样,重新缠住了瑞雪的腰肢。
“谢谢你,从小到大,一直保护着我…”
如果说娘亲是这世界上第一个爱她的人,那么,她的银鞭,就算是第二个吧。
秋雨下的越来越大了,风吹在身上,冷的瑞雪一个激灵。
她漫无目的的在这片树林走着,夜里太黑了,看不清远方的路。
如果看不清,那就一直走,不管走到哪儿,反正不回头,就对了。
秉持着这样的信念,瑞雪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了天亮。
远边的天空似鱼肚白,隐隐约约金色的光辉,藏在白云底下。
终于天亮了,可是…
再也坚持不住了…
眼前的一切又开始转了起来,身子随着脑袋摇摇摆摆,就在快要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刹那,突然被一双宽厚温热的双臂揽住。
他带着自己沉重的身躯在地上华丽的转身,随后落入他厚实温暖的怀抱。
“隰华…”瑞雪抬起眼皮,熟悉的脸庞在自己眼前。
原来,还是他,始终没有逃过他。
“你什么都不要说,你跟我回去,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苍王按住了她想要逃离的双手,随后,把瑞雪整个身子抱了起来。
耳边的风呼呼的挂过,淋了一夜的秋雨,身上的衣服还是湿哒哒的,瑞雪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喷嚏,惹的苍王低头看了她一眼。
自己拼命跑了一夜的路,没想到被苍王不到一壶开水的功夫,便已经到了。
华正殿似乎比往日还要冷清,一个人都没有。
苍王抱着瑞雪去了他自己的房里,为她褪去外层湿透的衣衫,到了里衣那一层,他便红着脸说道:“我给你去熬姜汤,你自己把湿了的衣服换下,以免感染风寒。”
瑞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直至他走了出去,才开始解衣服。
心中的怒气又好像没有那么强烈了,她都开始讶异昨夜的自己,怎会犹如一头发疯的狗一般。
现在这个身子,便是一个小魔也打不过了。
她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开始回想以前的事。
想着想着,就觉得越来越困。
大门‘吱呀’一声被谁打开了,瑞雪把眼睛眯成一条线,发现不是隰华。
李东东在床沿上坐下,眼神里好似装满了温柔,他伸出手,慢慢朝瑞雪的脸庞去…
“起来。”
不知苍王何时来的,他把李东东整个人拖了起来,自己坐在了原先的位子上。
“我就是看瑞雪脸上有头发,才想着帮她捻了,你别多想啊,我什么意思都没有!”李东东挺着脊背,僵硬的站在那儿,举着左手,振振有词。
苍王并没有理会李东东,只是帮瑞雪捻了捻被子,忽的叹了一口气。
“我近日在研制新的草药,一定会把瑞雪救好的,我先回去了,你好好照顾她。”说罢,李东东就像一阵烟似的,溜了出去。
脸上又传来了一阵凉意,瑞雪睁开眼,发现是一只手离自己不到一寸的地方。
苍王尴尬的收回,把手缩在了身后。
“你要把什么一切都告诉我?我要你现在就说清楚!”瑞雪冷着脸,支起大半个身子问。
苍王有些担忧的看她一眼,又叹了一口气。
“我想把你不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也许这一切会令你难以接受,也许这一切你不敢相信是真的。”
苍王握住瑞雪发冷的双手,开始诉说,那个广为人知,却鲜少有人知道真相的故事。
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的记忆深处,那个时候,竟王还没有登上魔王之位,那个时候,魔室的关系还十分融洽。
他们的父王待他们极好,除了朝堂时间,其余都是和他们一起玩笑间度过。
就算功课做的不好,父王也从来都是和蔼可亲的模样,不曾皱眉过。
至于什么时候魔室开始发生的裂变,应该是从那天悄悄开始的。
苍王的母亲死了,死在荒郊野外的草地上。
大家都觉得是被毒蟒缠死的。
就连父王也这么以为,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办了葬礼。
在万人举哀悼念魔界大夫人的那天,不过百岁的苍王哭着闹着要见父王。
“父王,我知道母亲的死因,她是被人害死的!不是什么魔兽!孩儿有证据,母亲身边的琉璃剑告诉我了!她是活生生被人用三笠骨爪给掐死的啊!父王!你要给母亲一个交代啊!父王!你见见孩儿!”
苍王带着只剩下一缕魂力的琉璃剑,一遍遍的在大殿外跪求父王的召见,可任由他磕破了脑袋,直至晕厥,父王都不曾来过。
没过多久,琉璃剑便魔力耗尽,唯一的证据,消失在了苍王手指间。
也自从那天过后,父王就病了,再也不见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