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许久未说话的瑞雪,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
极轻,却极清楚。
非晚定了定神,站稳了脚跟,等待着接下来被安排的一切。
竟王手里拿着短剑,女使们把验魔晶端了过来,走向非晚。
锋利的刀口泛着银光,一道剑影下来,红色的血就从细细的口子里冒了出来。
一滴,两滴,滴进了验魔晶里。
女使把它举的高高的,和那些仰着头的百姓一起,看着验魔晶里那两滴鲜红的血。
时间仿佛在这时,过得极慢。
在阴沉的天空下,血滴在透明的瓶里慢慢滚动着。
所有人屏息以待,等待着那个结果。
被蒙住双眼的非晚,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突然消失了一般。
这种安静,让她觉得可怕。
那两滴血还在滚动,人群不自觉的伸长了脖子,都在等着它消失。
‘啵’的一声轻响,犹如红色的泡泡破了一般,那两滴红色在验魔晶里,终于消失不见。
“果真是个不纯正的魔!我说黑道的魔怎会有灰色的翅膀呢!”
“对啊对啊!当年掌门去世我们家还烧了好多纸呢!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不检点!”
“你怎么不去死?就你这种魔,怎么还好意思生活在魔界!滚出去!”
“对!滚出去!你不配加入黑道!不配担任出使魔女!”
越来越多的骂名砸在陆非晚身上,人群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义愤填膺的指着鼻子叉着腰,狠狠的乱骂一通。
好像眼前台上的这个人,是他们的仇人似的。
小洁和那些白道少年拦也拦不住,骂也骂不赢,打也打不过,气的直跺脚,差点就冲到台上直接把陆非晚劫走。
沉默许久的竟王,慢慢走了过来,一挥手,陆非晚眼上的纱巾就落在了地上。
她慢慢睁开了湿润的眼眶,看见了那些对她骂骂咧咧的人。
老的,少的,年轻的,甚至外界的,都有。
他们形形色色,装扮各异,可脸上却都是厌恶,愤恨的表情。
他们对于自己来说很陌生,既然陌生,为什么要这么骂她,恨她?
还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风卷起她的长发,一滴雨水‘啪’的落在非晚额头上,清澈的水滴混合着咸咸的泪水,流了下来。
“住口!我来告诉你们,我陆非晚这一生做错了什么!”她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向人群中喊道。
见都安静了下来,非晚擦了擦脸颊,含着泪继续说道:“我一出生,便被定义为异类,怪物,这是自己做错了;被亲生父母抛弃,丢给奶奶,没有人告诉我真相,这是自己做错了;大家都不愿做的出使魔女,我被迫接受,历经险阻带着人界神物来弥补苍王犯下的错误,这是自己做错了;从小到大唯一疼爱我的奶奶被竟王囚禁,以此为要挟我做各种害人的事,我做了,这是自己做错了;现在!我被堂堂一代魔君,竟王!带到凌迟台上,不管我有多痛的当中掀开我所有不知道的伤疤,受尽万人指点,唾弃,骂名,这是我自己做错了!还是你们做错了!”
声音随着狂风来到人群中,一字一句听的无比真切。
刚刚还一身正义的人群,突然又开始沉默了。
是在后悔吗?
非晚脑海里闪过一丝这种想法,但事实证明。
她错了…
“是你的父母和掌门不检点!这也要怪我们!你有毛病吧!”
“就是!竟王是魔界的魔君,你能替他办事,是你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是!”
“你奶奶又不是我们囚禁的,管我们什么事啊!”
是的,也许真是非晚做错了。
不该妄想着和这群无知之人去辨别真相。
狂风中开始夹杂着水滴,头上的天开始稀稀疏疏的下起雨来。
但就算这样,依旧不减他们看热闹的心,甘愿淋点小雨,来看完这一场大戏。
身边的女使又陆续挑开了瑞雪和李东东的纱巾,唯独软筋绳,迟迟未解。
对哦,反正都要被砍头了,软筋绳解不解又有何意义呢?
非晚在心里讥笑着自己。
竟王举着油纸伞,走过来,慢悠悠的对着人群说道:“一个异类,怪物,你们说是留,还是不留?”
他们刚开始还有些犹豫,不敢开口,但随着一个人说话,其余人便开始跟着附和,他们都有着统一的口径:不留!
竟王转过头来,对着非晚笑道:“看,这就是人言可畏,连本王都要怕他们,必须执行了指令才对,你说呢,掌门之女,陆非晚?”
非晚冷着眼瞧他,勾了勾嘴角:“随你。”
他突然靠近,嘴唇快要贴到非晚耳朵,轻轻的说道:“这样对你,本王只是以牙还牙,犹记得百年前,你们黑道掌门参了本王一个好兄弟,在众目睽睽中下,受尽指点,他后来死了,本王也得替他报仇不是…”
“如此,你便开心了吗?”非晚反问道。
竟王眼神狠狠的看向她,再次捏住已经红了的下巴,咬着牙回道:“如此,本王便开心!”
他又突然松开了手,潇洒的转过身去,坐在女使为他撑起的油纸伞座下。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人群开始松动,纷纷找屋檐避雨。
台上的他们,被雨淋了个透湿。
从台下又有人被架了上来,仔细一瞧,原来是晕晕乎乎的苍王。
在竟王指示下,凯喂给苍王一颗红色的药丸,逼他吞了下去。
没过一会儿,苍王的精神竟渐渐好了起来。
“苍王,若你不把五彩石交出来,本王难保不会对你那瑞雪,做出什么事来。”竟王手里又开始转动玲珑骰子,发出‘哐当哐的的’声音。
瑞雪偏头看了一眼苍王,她也正好看向自己,眼神撞了满怀。
只见她抿着嘴,轻轻的摇了摇头。
苍王知道,这是在跟他说:
不要管她。
五彩石与她,都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给了前者,魔界会没的,若没了瑞雪,他的世界,都没了。
“想要,便自己来取!”
“哦?”竟王停止了转动玲珑骰子,又转头看向凯,指了指瑞雪。
凯心领神会,从身后拿出一根黑色的粗鞭,顶着雨,走向瑞雪。
三人感觉危险正在向这边靠近,不由的站在了一起。
竟王双手一挥,三人立马被悬空起来,丝毫不能动弹。
凯握紧了黑鞭,对着瑞雪,就是狠狠一挥手。
白色的衣袖顿时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细嫩的皮肤暴露在雨下,皮开肉绽,随即而来的便是巨大的疼痛。
瑞雪闷哼了一声,锁紧了眉头。
“再来,打到她叫出声为止。”竟王淡淡的说道。
凯咬紧了牙关,毫不留情的左一鞭右一鞭。
顿时,血水顺着瑞雪靴子流了下来,滴答在地上,染红了一片。
非晚早已不忍心看了,闭着眼偏过了头。
李东东如疯了一般,拼命的在半空中蹬着双脚,骂竟王骂的声音都已嘶哑。
而苍王,全身都在发抖,药丸虽然让他清醒了过来,可是内力武功丝毫没有恢复。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瑞雪,被黑鞭无情的挥打着。
可她即便遍体鳞伤,都不曾叫出一声。
衣服在鞭下变得破烂不堪,像一张破烂残布一般挂在瑞雪身上。
再打,恐怕就不妥了,凯便擅作主张停止了鞭打。
瑞雪不知何时,已经痛晕了过去。
竟王拍起了手掌,连连叫好,“看来是本王小看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可以眼睁睁看着你们的同伴,被打成这个样子,啧啧,真是不愧为好同伴。”
“你够了!你有本事就来冲我来,凭什么对付一个魔女!你想要五彩石,就过来找我,求我要啊!”苍王歇斯底里的冲着他吼道,若不是魔兵拦住,怕早已冲到了竟王跟前。
“玩弄你们的感觉,真是好玩,也是,本王也该玩够了。”竟王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神情。
九天息壤已经被他从杜怀泽身体里取出,接下来只要五彩石,竟王就可以拥有仅次于神的力量。
统一妖魔两界,那都是手到擒来的事。
只是这五彩石,究竟是在谁的手中?
竟王挑起了苍王下巴,眯着眼说道:“你知道惹怒本王的下场吗?”
他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看竟王一眼。
“一个字,------死!”竟王狠狠的说道。
可就算这样,苍王依旧沉默着。
雨下的越来越大,被悬挂在空中的三人早已被淋了个透湿,双眼早已被雨水模糊,心跟身体一样沉重着。
这样的被任人宰割的日子,究竟还要过多久?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把瑞雪放了。”苍王突然抬起了头,认真说道。
竟王嘴角一勾,欣然答应。
“你过来一点,不能让别人听见。”苍王再次说道。
竟王又把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便更靠近一点。
“五彩石就在…”
他说的极慢,声音被雨声冲刷的几近消失,竟王不由自主的更加靠近他。
突然,一抹黑色的药水出现在了眼前,顿时,辛辣呛鼻的药水全数洒在了竟王眼里。
他低吼一声,下意识的就用手去抹,却被苍王双手紧紧钳制住。
就在刚刚一刹那间,他挣开了魔兵的束缚。
还把李东东给他的毒药,洒在了竟王眼里。
凯迅速赶了过来,一掌打在了苍王身上,开始为竟王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