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卿来回地搓着手,他的手被这牢房里面的冷气冻得他的手已经发青。他忽地听见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那声音像是朝着他这个方向来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快!”一个浑厚的男声响着。
随后连着几个人的脚步声越渐清晰,出了什么事吗?
墨子卿下了那床,走到了栅栏旁边,几个平日里就在这走廊里面巡逻的几个狱卒,那几个狱卒走了一个出来将那门上的大锁给开开。
墨子卿有些不懂,这些究竟是想要干些什么?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啊?”墨子卿平日里面坦荡的样子,此时说话间居然都带着一点点心慌。他不知道这些人突然来干嘛,原先还想着希望有一日这牢狱里面的大门被打开,自己会被放出去。但是今天,墨子卿的心里像是打鼓一样,他觉得今天这一踏出去不见得是好事,他有些担忧。
“太子殿下,还烦请您跟我们出去吧。”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狱卒对着墨子卿弯腰鞠了一躬,然后说道。
“出去?去哪?”墨子卿还是想要问清楚,他总觉得心里莫名的就有一种没来由的担忧,这次像是来者不善,他已经开始心里发慌了。
那狱卒接着说道:“回太子殿下的话,这我们就不知道了,还劳烦您出来跟我们先出去,陈大人在外面等着您呢!“
“好……”墨子卿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陈大人是哪一位,但是墨子卿知道绝对是起了什么变故,若是真的天璃帝想开了,要将他放出去,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不会,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是好事,又或者是坏事?墨子卿的心里面没有一丁点儿的底,他害怕。
陈威在走廊的尽头等着,他突然接到从宫里面传来的消息,是让他直接将太子殿下——墨子卿带回宫里。不,应该说是押解。陈威蹭着脚步,有些难以置信,他不知道太子殿下进宫之后会是怎样的一个下场,但是他能预估到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的结果,这堂堂的天璃国的一个太子说不定真的就要沦为阶下囚了。
他哀叹了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不过才几个时辰,真真可以算得上是风云变幻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陈威又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自己发现了那封信,怎么会有这么一堆事情来呢!陈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他立时制止住了自己这个危险的想法,天璃帝还在上头稳稳当当地坐着,自己怎么瞒,也瞒不住啊!更何况,怎么能瞒呢?
陈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样的一个想法,他听见了走廊那边传来的脚步声还有枷锁的声音,他一时之间竟然有着那么些许的踌躇。
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这个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如今却要在他的押送之下进入皇城。
“陈大人?”墨子卿看见走廊的尽头那里站着的那一个长须官服的中年男子,想必那一个就是狱卒们口中的陈大人了吧,于是,他开口叫道。
听见墨子卿唤他,陈威只觉得背心里面冒出一股子的冷汗,他连忙说道,态度仍然是毕恭毕敬:“太子殿下,臣在。”
“陈大人,不必拘礼了,我现在不过是个被看押的囚犯罢了。”墨子卿说着这句话,话语里面透着一股子凄凉。
陈威只觉得背上沁出来的冷汗,像是要滴下来了,他只觉得墨子卿的这句话里面也像是透着一股深意,他赶紧说道:“不不不,太子殿下,下官只是带您进宫,您还是请吧。”
陈威一侧身,让出路来,只等着墨子卿走在前面。墨子卿看见陈威给他让了路,抬步走上前,只是站在陈威的身侧的时候,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他还是忍不住想问。不,也不是忍不住,只是他太摸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了,是真的害怕。
他总觉得自己这一回是一去不回头了,他有这样的感觉,虽然不知道这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有,他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感觉这么不好过。
“陈大人。”墨子卿缓缓地开口,他也从未觉得说出来一句话是这样的沉重,话就在喉咙口,但是说出来确实分外的艰难。
“太子殿下。”陈威依旧是毕恭毕敬,对着墨子卿像是完全不知道他此去凶多吉少一样,只是他低着头没被墨子卿发现眼底的闪烁。
墨子卿又继续说道:“陈大人,不知道这次进宫,是父皇他……?”墨子卿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具体地去问什么,他发现他问不下去了,至少他真的猜不到,也猜不透,他的父皇,那高高在上的天璃帝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
虽然墨子卿话没有说完,但是陈威还是知道了墨子卿想要问些什么,不外乎就是天璃帝是要如何处置他,甚至是想要问是不是天璃帝要放他出来了。陈威知道,太子殿下一定想要问的是这些,但是他能回答什么呢?他能说什么呢?他知道啊,他也许能猜到,但那些话他能说吗?
陈威在这一刻,甚至有些不能理解,为什么太子殿下要做出这样的事情。自从大皇子死了之后,又有谁能和他争抢这今后的皇位呢?没有人,没有人,那这太子殿下究竟是为了图什么呢?
就为了那个女人?陈威在大理寺,虽然这件事情被瞒着,但他自然是知道太子殿下——墨子卿是为了什么进了这大理寺的牢狱的,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在天璃国人人得而诛之,是个祸胎的女人。
莫不是真的那曾经的惠妃江氏真的是妖孽,将这太子殿下迷了心智?陈威不由得这样想到。确实,这太子殿下的行为着实反常,真的反常,若不是妖女蛊惑,陈威真的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其他的理由让太子殿下会这样一步一步地步入歧途。
“陈大人?陈大人?”墨子卿看着陈威怔怔地,半天都一言不发,于是叫了两声。
陈威回过神来,回答道:“哦,太子殿下,您刚刚说?”
“我是说,大人您是否知道,这次召我入宫,是有什么事吗?”墨子卿又重复了一遍,问道。
“太子殿下,下官也只是奉上面王大人的命令行事,太子殿下还是先跟着下官走吧,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下官也是真的不知道,不如太子殿下先进宫,到了自然也就知道了。“陈威实在是没有办法将那句话说出口,他也不敢说,万一要是自己多嘴说错了什么话,还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现在只想着要将太子殿下带进宫里面去就好,千万别再惹出来什么别的乱子了,千万别了。
“太子殿下,请吧。”陈威躬着身子让墨子卿先行。
陈威这样欲言又止,遮遮掩掩的态度让墨子卿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截,这次,恐怕真的是有去无回?
墨子卿的心里默默地道,他脚步一步一步地踏上前,脚步是前所未有的沉重,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将头抬起,昂首阔步向前。墨子卿是被请上了一辆马车进的宫,到底还是为了维护皇家的颜面,堂堂一个天璃的太子被押送进宫,实在是颜面上怎么都过不去。
墨子卿的心像是灌了铅水的一个桶,在半空之中晃荡来晃荡去,一不留神就要翻倒了一样。是真的担忧,也是真的可怕,陈威那极其不明朗的态度让墨子卿的心就像是那桶水一样,越发沉重越发沉重。
范桓走在街上,这几口口往返于家中和娄相的府邸,关心于墨云娴的事情究竟该如何继续进展下去。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天璃帝太过于宠爱自己这个已经逝去的先皇后的女儿,纵然现在已经是流言四起了,永乐寺也是一团慌乱,天璃帝仍然是没有对这一事做出任何的决断,只是说不过是流言可笑。
范桓见娄至也是对此愈来愈愤怒,范桓走在路上回想起今日娄至那一句愤怒,说是他将不择手段。范桓不知道一向沉稳的娄至——娄相大人,怎么会口不择言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大概是娄清扬的死亡给他带来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范桓突然想到了娄清扬,他至此还是不知道娄清扬究竟是为什么会死亡的。但是他知道肯定是同墨云娴有关,那晚重阳夜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范桓觉得那晚一定还有什么和墨云娴有关的人也在场,不然究竟是谁杀死了墨子卿。但是关于这件事,范桓还是决定对娄至不说一言,关于那晚的事情。他不知道如果自己说了的话,娄至会不会怀疑到自己,毕竟那天晚上是自己撺掇着让娄清扬去接触的墨云娴。
要是娄至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在背后,那么他的下场是什么样的,自然是不用多说,范桓还不会去做这样的蠢事。
范桓走在街上,这路上的人啊!忙忙碌碌,终其一生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可能只是为了一碗饭得以饱腹罢了。范桓自己要做这样的人么?他自小就知道,自己不甘于平凡,只是他的出生却是平凡。但那又如何?他出仕之后便受到了这天璃的尊贵的皇子墨子卿的赏识,自己在帮助墨子卿登上了太子之位之后,又在娄相的独子娄清扬的身边混的如鱼得水。范桓有几次,恍惚之间看见娄至就仿佛是看见了墨子卿登上皇位之后的自己。
若是墨子卿登上了皇位,那第一功臣的封号不是非自己莫属么。他奔波了这些年,求的是什么,不过是向世人的一个证明罢了。
他要向世人证明,证明自己,他需要,从小就家境贫寒,后爹打骂下过活,被村子里面的同岁的孩童鄙视嫌弃之下长大的范桓,要证明,就算是只靠着自己他也能睥睨天下。曾经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不过都如同过眼云烟,被他狠狠地甩在身后,等自己封王拜相的那一天,他们又在哪里呢?
种田还是打猎,为了生活奔波,还是为了琐事劳心?
谁又在乎呢?他的名字将会在世人间传颂,万古流芳,他——范桓,百年之后,千年之后,都会被人提起,这样的人又有几个人能做到。
范桓想着自己想要做到的这些,但是现在似乎确实是遇到了阻力,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是所有的一切仿佛是从墨子卿入狱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偏离了原先的轨道,偏离了,偏离了。
自己只能尽可能地去想办法把那辆偏离了原先的轨道的车去拉回来,他不喜欢事情脱离在自己的掌控之外,他要自己牢牢地把握住,所有的一切都想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他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没能做成的,这次不过是一点点小的意外,不过是一个小意外罢了。
能解决的,能解决的,会有多难呢?
范桓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