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是养心殿里端茶的小太监传出来的,传来的不算慢,只是让娄至吃了一惊也吓了一跳。
同墨子卿——太子殿下,同他私下里有勾结。
是谁,这是谁设下的圈套,要将他和墨子卿捆绑在一起,说出他们是要谋反的罪名。这是谁要这样诬陷他和墨子卿。
娄至的脑海里面将人都过了一遍,一开始他想到的便是是否是有人冲着墨子卿来的,可要是冲着墨子卿,何苦来哉要拉上他。莫不是,莫不是皇上疑心了他,要将他除去了?
也不怪娄至这样想,天璃帝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些年,似乎天璃帝已经越来越不信任他了。就是前段时间,娄清扬,自己的儿子死了,自己想要查清楚,都被着天璃帝提点了一二。
看来,待会儿宫里的旨意便要下来了,想必定然会叫他进宫去对峙。
“老爷,您说,这……”那消息传来的时候,娄府的管家娄立也在,娄至听着那些消息,从来都没有对他有所避讳。娄立只听完了这些话,也是一阵惊愕。
娄至摆摆手,让娄立停了话语,他不是不担心,此时只是需要来思考自己要如何应对。此时,同墨子卿扯上关系着实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先前墨子卿才因为劫狱被关押在了大理寺,如此的前车之鉴,这一次想必又有那封不知从何而来的有着一样的笔记的信,这次,墨子卿岂不是百口莫辩。
此番,怕是有些危险了。只是还好,自己从来未和墨子卿有过密切的联系,便是要去查也是无从可查的。
果然,宫里的旨意很快地也就下来了,天璃帝下令让他即刻进宫。便是先前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也是深吸了一口气。娄至在朝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这旨意来得太快,也太突然,他丝毫没有准备,此时那宫里来得太监就在他这屋子里面站着,那人不是寻常日子里同他打交道的夏公公,这位公公他从未见过,此时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让娄至的感觉很不好,至少从来还没有一个人敢用这样的表情对着他。
但是娄至此时也不敢发作,他只是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下颌轻微地抬着,目视前方地道:“公公,还不知道皇上是让臣……”
“娄大人,皇上是让您现在立马就去养心殿。“那公公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娄至,语气也是波澜不惊。
娄至是知道在这人的身上问不出什么来了,他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意思,是让他别再耽搁,赶紧走。娄至也不再多言,只是道:“那公公便在前方带路吧。”
“娄大人,请吧。”那公公一甩手,走在了前面。
娄至的心里翻滚着,他的脑海里面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王进朝!对了,方才那过来报信的人提到的说,他和墨子卿私下联系的信是从大理寺的一个意外死亡的狱卒的身上搜到的。
真的有这么巧么?娄至从来不信什么巧合,那些看起来都很巧合的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就像,就像重阳夜宴那天晚上一样。如今,这件事情也都不会是巧合。
毕竟,怎么会这么巧,一个狱卒意外身亡在大理寺的牢狱里,还恰好身上带着这么一份信,这么巧?
娄至不信,他想起了那个人,大理寺少卿——王进朝。他怕是与自己早就结下仇怨了,这次恐怕就是他在背后捣的鬼吧。
娄至心中这样想到,应该就是这样没有错了,不正是因为一年前的那件事么,这次果然是给他抓住了机会了。本来就恰巧墨子卿关押在大理寺的牢狱里面,王进朝想必就是利用了这次机会,做了这么一个局,将墨子卿和他娄至捆在了一起。想必扯上墨子卿也正是因为在那次的事件中,墨子卿的判决吧。
那个判决让王菀之只觉得堕入了地狱,也正是因为那最后的一锤定音,敲在了王菀之的心口上,让她彻底,彻底的对这个人世间再没有其他的留恋,只是剩下了无尽的失望。最后,她是在无可奈何之下,才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选择了结束自己还是花季的生命,那还未过完四分之一的一生。
然而娄至心中所想的却是,自己还是大意了,斩草需要除根,这样的事情,这样的道理,他怎么能不懂呢?自己真的是大意了,这简直是养虎为患,放虎归山。
娄至想着,他的脑海里面飞速地旋转着,已经模拟出来了待会儿见到天璃帝时自己究竟是该说些什么,明明是没有谱的事情,但若是行差踏错了一步,说不定断送的就不仅仅是自己的前程了,还有娄家一家子的命了。
娄至思考着,他尽力地想要将自己摘出去,甚至,他还思虑着如何让墨子卿也能够不被天璃帝所疑心。他是没有多长时间可以活了,但他却得为娄氏一族谋谋后路,不过无论如何他要先保住的是他自己。
若是轻扬还在的话......
娄至又一次不自觉的想起了自己已经去世的儿子,若是轻扬还在的话......娄轻扬,自己这个儿子还在世的时候,自己没有在他的身上花了多大的心思,等到现在每一次回想起来,娄至都会后悔。
若是轻扬还在的话......
娄至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原先自己就是娄家的依靠,但是现在他只是想拥有一个依靠,可是他的儿子已经不再了,他的儿子已经不再了。
“娄大人?”那太监见到娄至停下了脚步,也听了下来,回身看他。
“走吧。”娄至一指前面,有提起了脚步,那脚步深沉,一步一步地都踏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宫里面的消息传到了娄相的府里,而娄相府里的消息也很快地传到了范桓的耳朵里。
来人也是娄至府里的一个小厮,名唤作张成。只是这小厮是范桓安排进去的,已经在娄府待了两年,如今还能在内院里面帮个忙,做些什么事情。一大早,张成就和往日一样,得了娄立的招呼,去做些事情,可才走到门口,就见到宫里来人了。
这太监并不是往日里偶尔会来娄府的那位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夏公公,张成瞬间就有些警觉,毕竟,范桓交代过这娄府里,尤其是最近发生的任何不寻常的事,又或者是来的任何陌生的人,都要报告给他。
张成又折返了回去,他寻了一处地方蹲着,恰好赶在那太监到之前听到了宫里面传来的那个消息!虽然张成书读的不多,但是他才一听到就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也没等那太监再来,就小跑着出了娄府的门。
范桓才回到家中,他给江蓠带了包子和肉饼。江蓠倒了一杯茶水,坐在桌子边慢慢地喝着,她其实没有什么胃口。
一大早起来,她就觉得一阵莫名的心慌,起床之后,果然隔壁的屋子里还是一片的额冷清,范桓又一次晚上没有回来。
江蓠知道范桓最近一直都在为着墨子卿和墨云娴的事情在奔波,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自己去揪心。这事情越拖越久,就对于他们越为不利。所以由不得她不去揪心,她是真的着急了。
这小院子,她一晃居然也已经住了有快要一个多月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都已经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是已经看得厌烦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她都待在这个四方的小院子里面,没有踏出去过一步,她已经觉得自己要疯了,
要是再待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保持理智,上一次她差点就没有忍住,若是再来这样的消息,自己还能,还能控制住自己吗?
江蓠不知道,她在院子里站着,衣衫单薄,秋风渐凉,只吹得江蓠的身上略微的一哆嗦,她裹紧了外面披着的一件单薄的外袍,忽地听见了院子门口的一点动静。江蓠警觉地转身回了屋里,将门掩上,站在门后,瞧着外面的动静。不怪江蓠紧张,这些时候她几乎是已经草木皆兵了。现在这个时候,容不得她出现半分的差池。
还好,进来的人是范桓,两日没有打上照面,范桓眼下的乌青似乎比她还要厉害,而下颌也冒出了青青的胡茬。
范桓的手里面拿着一个纸袋,里面是在街口给江蓠买的早点。他抖落一身露水,进了屋里。
他才推开门就看见了站在门后的江蓠,他放下了手中的袋子,对着江蓠说道:“江姑娘,给你带了点吃的。”
“范叔,您又是一个晚上没有回来吗?”江蓠顾不上什么早点,整个人都在关心范桓这些天做了一些什么,他们的计划是否是有了进展。
“刚从娄相的府里回来,放心吧,过几天娄相会安排一个意外,那矛头会直接指向墨云娴,等那之后,会有言官联名上书,到时候便是天璃帝想要保住他那个宝贵的女儿,怕也是不能了。”范桓坐了下来,拿过一条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
“真的!”江蓠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她是等着这一刻,等得太久太久了。她的语气里面,都透露着迫不及待。
范桓点点头,说道:“自然不会是假的,娄相似乎现在已经完全认定了害死他的独子的凶手就是墨云娴,所以现在,他急切地想要置墨云娴于死地。”
也是凑巧,范桓只觉得是天都在帮他们,若不是出了娄轻扬这件事情,他们要扳倒墨云娴怕是很困难的。
“那就太好了,我们是已经等了太久了,子卿......子卿也在牢狱里面待着太久了。我想......”江蓠提起墨子卿,她的脸上啾流露出一些伤心。
范桓自然是看出来了她情绪的变化,于是安慰道说:“江姑娘也不必太过忧心,这宫里面还没有传出来要怎么处置太子殿下的消息,那就是最好的消息,我眼瞧着皇上倒是没有想要对太子殿下怎样,毕竟现在除了子殿下之外,后宫里面也就一个三皇子,还不足五岁,难当大任,这天璃最终还是要靠太子殿下的。“
“是啊,我知道......”虽然范桓所说的那些话,江蓠都了解,但是她的心里总是忍不住揪着,是她太过忧虑才会这样吗,应该是吧。
这样说了一会儿,江蓠从早上一起来就揪着的心才好容易放松了一点,她拿起范桓今早买来的那一牛皮纸包着的早点,她拿了一个包子,是肉馅的,带着一股子肉糜的鲜香。
江蓠才咬下第一口,院子里那扇木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敲门声差点让江蓠手里的包子掉在桌上。
范桓食指比在嘴边,轻声地:“嘘。”了一声。
他示意着江蓠往里屋去,江蓠待了这么多时日,还是第一次有人来敲这个门,她将桌子上的纸包拿着揣在怀里,快步走进了里屋。
范桓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看着江蓠已经躲好,这才过去开门。他走到门口,用着低沉的声音道:“是谁?”
“大人,大人,是小的啊!”张成是小跑着过来的,就怕耽误了,所以还喘着粗气。
范桓认出来了是张成的声音,这才开了门,开了小小的一点儿,只允许一个人的身子进入。张成闪身进来,看着范桓就先弯腰鞠了一躬。
“大人,小的是有事来向您禀报的。”张成这会儿还是将自己要来的事情说了告诉范桓。
“哦?是什么事。”范桓带着张成往里面走了两步,却停在了还离那屋子的门口有两米左右的距离。
张成吞咽了一下口水,说道:“大人,这......这事......就是,一大早我被娄总管派去送东西,还没......才出到门口,就看见来了宫里面的太监。只是那太监,不是平日里来的夏公公,小的小的,记得大人您不是说过只要有陌生人来便向您禀告么。小的想着,就赶紧回了娄府里面,想要听听这位公公是要来干什么的。可是,才回去,没想到就撞见了宫里面来给娄相报信的人……”张成边说边看着范桓的眼色。范桓听到此处,心中一紧,赶紧接着问:“怎么?报信?报什么信?还是宫里来的人?”
“是……是啊……”范桓这样略带着紧张的情绪也影响到了张成,他说话的声音也带着一些紧张了,“是宫里面来的人。”
“那报信的说了什么?你听见了没!”范桓原先压低的声音,已经完全放开,让张成打了一个哆嗦。
张成连连点头,赶紧说道:“听见了,听见了,小的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