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阁小说网

必访搜索,befun尽获!

下载必访搜索更多精彩内容

立即下载

图片
大图

必访搜索,befun尽获!

下载必访搜索更多精彩内容

立即下载

首页 > 言情 > 半掩残妆

   “监视……”秦怀瑾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一暗,阴沉沉道,“连阿浔沐浴如厕,那些人也监视么?”

   江浔说:“……”

   躲在阴暗处的魅影说:“……”

   秦怀瑾将橘子的白筋挑干净,掰下两瓣放入江浔口中,“阿浔不怕,下次你沐浴更衣时,我在边上守着就是……”

   半个时辰后,“白泽”迎来今日最后一个客人――池幕。

   隔着帘子,隐约看到那人穿了一袭黑衣,手执一柄青竹折扇,露在袖口外面的手修长漂亮。秦怀瑾注意到,墨衣人肤色很白,不是那种正常的白,像是常年浸在黑暗中,从未见过日光,白得有些渗人。

   由此观之,这位池幕,倒像是个足不出户的人。

   池幕站定,淡淡一笑,开门见山道:“秦世子,近来可好?”

   帘子后面沉默了片刻,帘子被卷起,白衣少年起身对池幕揖了一揖,“想必,阁下便是方才呵退闹事者之人。多谢阁下帮我解围”

   “不必客气,”池幕还了一礼,道:“世子当真聪慧过人。”

   双方分别坐下来,秦怀瑾随手拿起一块糕塞进嘴里,然后将盘子往江浔那边推了推,道:“阁下此行,恐怕不是为了听琴下棋罢?”

   池幕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道:“实则有事相商。”

   “何事?”

   “近日来,传得沸沸扬扬的,娄清扬一案。”

   “噢。”秦怀瑾吃完糕,擦擦手,“你想救永乐公主?”

   “不错。”池幕勾起唇角,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世子意下如何?”

   “最近坊间传闻永乐公主并非凤魂,娄清扬也并非她所杀,一切都是遭人陷害,”秦怀瑾伸了个懒腰,“看来,你想让我帮她背黑锅。这可是要命的事,我若应承下来,有什么好处?”

   池幕摩挲着光华的扇骨,慢慢道:“这,便要看世子有多大的野心。”“野心?”秦怀瑾轻轻一笑,摇头道,“我能有什么野心,不过是携手一人,安度余生罢了。”

   江浔坐在一侧,听到他这句话,默默垂眸,刚好看到他推过来的糕,再度移开目光。

   她喜欢糕点类的甜食,却不轻易吃。由于味觉过于敏锐,便对甜点的甜度要求甚高,过了她习惯的那个度,稍微甜了一些或淡了那么点,她都不喜欢。秦怀瑾晓得她的口味,便养成习惯,一旦桌上有糕点,他必定先尝了,若合她的口味,便推荐她尝尝。

   秦怀瑾其实,不甚喜欢甜食。

   池幕展开折扇轻轻摇着,道:“世子如此作想,皇帝恐怕不这么想。世子即便不为自己,也该为身边人、为南侯想一想。”

   秦怀瑾沉默良久,无奈地叹了口气,“父亲的事,我早已同他谈过。可他心意已决,我远在京都,势单力薄,又能如何?”难道要他跑到皇帝面前告自己老子意图谋反?

   “世子可知令尊为何如此?”池幕道。

   这个问题,秦怀瑾也问过父亲。父亲当初,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有一句话,想要亲口问问陛下。”说话的时侯,秦璟然有些黯然,再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侯爵。

   池幕淡淡一笑,合上扇子,道:“在下这里有一个故事,世子可愿一听?”

   “故事?”秦怀瑾笑道,“我最喜欢听人讲故事了,你且说来听听。”是日,天清气朗,惠风习习。

   秦璟然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窗口一阵翅膀拍打之声,他抬手,白羽的信鸟带着异地的风尘,轻轻落在他手腕。

   展开信纸,秦璟然读着读着,眉峰蹙起。盯着信纸瞧了许久,最后一声轻叹,将信纸揉得粉碎。扬声道:“来人!”

   “侯爷。”侍卫应声而入。

   秦璟然道:“传管事前来。”

   “是!”

   不到一刻钟,年长的管事在侍卫的陪同下,匆匆而来。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才走进书房,正要跪拜,被秦璟然抬手阻住。

   “罢了,你腰腿不好,以后在府中可免去跪拜之礼。”

   老管事感动不已:“谢侯爷体谅……”

   “我预备前往燕京朝拜天子,三日后出发。”秦璟然道,“至于打点车马贡品之事,还需麻烦你。”

   老管事不由得疑惑,往年朝拜天子,都是在一个月后才出发,这次怎么……他不敢多问,揖道:“小人这便去布置。”

   秦璟然摆摆手:“去罢。”

   待管事离开,书房中仅剩秦璟然一人,他沉默半晌,从怀里摸出一只半旧的锦囊,里面封了一缕发丝,由红色丝绳绑着,绳子依旧鲜红,一如他多年来,从未淡却的思念。

   耳畔,恍惚响起少女干净的声线,带着轻盈的笑意。

   ――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

   秦璟然一阵恍惚,猛地攥住心口的衣服,面色发白,青筋凸起。

   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她出嫁那日,抑或是隔着万水千山,得到她逝去的消息之时。

   每每想起,心脏便一阵痉挛,痛得无法呼吸。

   二十一年前,八月初一,天高气爽。清早,秦璟然正在校场练习骑射,家仆匆匆跑来,道:“少爷,您怎么还在这里?快回府吧!将军和夫人等你出发呢!”

   秦璟然一脸茫然:“出发?去何处?”

   “小人也不清楚,总之,您快回去罢!”

   他策马奔驰回到府中,刚至门口,便见车马俱备,父亲扶着不住抹眼泪的母亲上车,见他回来,安慰了母亲几句,转身上马,扬鞭道:“出发!”

   车马飞驰,一路奔出城门,掠过村镇,五日后,来到不知名的江南小镇,停在一个宁静的院落前。

   秦老将军下马敲门,只轻轻一叩,门便开了。一股凉风穿堂而过,吹动满院缟素,空气中隐隐传来的烟火香烛的味道。

   乍见此景,秦夫人一个趔趄,伏在丈夫怀中,低低地哽咽起来。

   天色渐暗,院中一片寂静。

   行至正厅,厅门半开半掩,抬手推开,少女素衣的背影映入眼帘。她跪在地上,似乎并未察觉到外面的动静,抬手提起酒壶,将杯子添满,放到灵前。空气中响起她春风化雨般的嗓音,在昏暗的室内,显得有些清凉。

   “母亲此时应当过了三途河罢。你总说父亲在那处等你,而今团聚,必定是欣喜的。”

   闻听此言,秦夫人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抱住少女。

   “我苦命的清儿,我们来晚了!”

   少女似乎才注意到旁人的存在,看看抱着自己的妇人,慢慢回过头来,再望向立在门口的众人。

   秦璟然永远忘不了少女回头的瞬间,素净的脸庞,微凉的眼眸。一身素衣的她仿佛误入凡尘的仙子,随时会羽化而去。

   可曾有这样一人,你与她分明是初遇,可是在你看来,却似隔了几个世纪的重逢。

   那是少年秦璟然,与左云清的初遇。

   秦左两家是世交,两家的孩子打小便定下亲事,奈何左家被卷入宫变,本该满门抄斩。幸而左家家主有远见,早早将妻儿送走。十几年来,左夫人隐姓埋名抚养女儿,许是料到自己时日无多,左夫人于病榻之上修书一封,说是希望秦将军与夫人念着当年两家的情谊,帮着照顾云清。再不敢提当年定下的亲事,只求云清能够平安。

   将军府收到此信,秦夫人一听故友病重,当即出发,一路紧赶慢赶,终是晚了一步。

   秦夫人提出接左云清去将军府,左云清坚持服丧一年,最后,秦将军带着秦夫人归去,留下秦璟然陪同左云清守孝。

   一年后,到了约定的去将军府的日子,左云清去母亲坟头作别。一杯清酒撒下,旁边扑通一声,左云清诧异地看着跪下来的少年。

   “你不必……”

   “云清,”秦璟然盯着墓碑上的铭文,一派肃穆,耳根却莫名红了,“我……我一年前见到你,我便心悦于你。如今当着岳母的面,秦璟然想问你一句,你……可愿嫁给我?”

   说完这番话,少年整只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

   良久,少女没有回应。他慌忙转过脸看她,只见她秀眉微蹙,道:“说话的时候老盯着那石碑看,我还以为,你在同石头说话呢。”

   “我……”少年一着急,脱口而出,“云清,秦璟然喜欢你,你可愿嫁给他?”

   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他越来越慌,扣住她的肩头道:“云清,我是认真的!”

   “傻瓜……”少女伸手抱住他,将脸埋进他怀里,低声道,“你都叫“岳母”了,我还能不答应?”

   秦璟然怔住,低头看着少女如云的墨发。那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他取出一根红色丝绦编成的发绳,换下少女绾发用的白色簪花,将红绳结在她发梢。

   少女把玩着发尾,分明一脸喜悦,嘴上却道:“这红绳真丑!”

   他有些无措。这些天他织了很多,这个已经是最好看的。“要不然……你把这个给我,待到了燕京,我给你买更好的……”

   “谁要你买的!你这呆子,既然送了我,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

   回去之后,秦璟然才晓得京城的局势已经大变。他最好的朋友――二皇子墨青溟被贬。他不顾父亲的反对,参与墨青溟的计划,将将军府拉入皇位争夺的漩涡,所幸他最后胜了。

   那人登基之时,同时封了皇后。华盖遥遥,尽管相距甚远,他仍是一眼认出那个身影。

   那个立在新帝身侧的,凤冠霞帔的,不是她又是何人?

   秦璟然死死地盯着她,她挽着新帝的手臂,不急不缓地经过,目不斜视,仿佛不曾注意到他。

   他怀里藏着一只锦囊,那是她昨日送来的,那番话犹如钢刀,字字剜在他心头。

   “当初应了你,不过是因为我孤苦无依,而你是将军独子,何等显赫。如今,却不同了。殿下明日便要登基,若应了他,我便是皇后,再没有比这更加尊贵的。璟然,在你身边,我固然欣悦,最多只能做个将军夫人。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富贵权势。”

   他沉默良久,道:“自古帝王多变,只身入后宫……清儿,你可想好了?”

   她轻轻一笑,一如平日冲他撒娇那样,带了些顽皮,“殿下喜欢我,他会保护我的,你不必担心。”

   他喃喃道:“这就好,我也能放心了。”

   ……

   他不记得那天是如何回府的,只知道醒来时,宿醉带来的头痛尚未散去,天子的诏书已经传入府中,道是秦将军辅佐有功,特封为南郡侯,即日赴任。

   南郡……不愧是他最好的朋友,将最富饶的一块土地封给了他。

   那可是,天璃境内,离燕京最远的地方。

   城门在背后缓缓闭合,他坐在马上,摸出怀中的锦囊,将柔软的青丝在指尖绕了一绕,发出一声低笑,无悲无喜。

   ……江南晚来客,红绳结发梢?

   “所以,”芳草居的西厢房里,秦怀瑾道,“你给我讲我父侯的感情史,与我为永乐公主顶黑锅,有几文钱的关系?”

   “永乐公主是先皇后左云清的女儿,”池幕道,“即便你不救,南侯也不会坐视不理。南侯早晚都要逼宫,我不过是为你们提供了一个契机,将计划提前了一步。”“也罢,反正父侯是要失败的,”秦怀瑾道,“我答应你,条件是,此事结束后,你护送我与阿浔前往东泽,为我们寻一个安身之处。”

   池幕神色一动:“东泽?”

   “在你看来,这有难度么?”秦怀瑾反问,“你莫不是东泽皇帝的下属?”

   “世子比在下所预想的,更加聪明。”

   秦怀瑾点点头:“噢,原来你把我想得很蠢。”

   “世子说笑了。”池幕道,“你的条件,在下答应。只不过,在下有两个疑问。”

   “你且问。”谈完正事,秦怀瑾继续剥橘子。

   “世子怎知南侯会败?既知会败,为何不加劝阻?”池幕问道。

   “这个么……”秦怀瑾拿起一个橘子端详了一番,似乎在考虑从何处入手,“父侯不是真心造反,否则,当年何必离开京城。皇后逝去之后,他的心也跟着死了。哀莫大于心死,我看着他日复一日地消沉下去,如同行尸走肉,还不如早些解脱。”秦怀瑾将橘子剖开,细细地挑干净,一瓣一瓣喂给江浔,专注得旁若无人。

   池幕轻咳一声,道:“世子当真豁达。若无别的事,在下告辞。”

   秦怀瑾头也不抬,敷衍道:“慢走不送。”

   吃完橘子,秦怀瑾还要再剥一个,手腕却被轻轻握住。

   手腕却被人握住。

   江浔道:“主子,我吃饱了。”

   他心情好的时候喜欢喂她吃东西,心情不好也会一直给她吃东西。

   秦怀瑾对着自己的手腕沉默了会儿,伸出手,慢慢抱紧江浔,脸埋入她肩窝,有些撒娇地道:“阿浔,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吗?”

   江浔反手抱住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