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敲门声之后,院子里的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感到十分奇怪,因为自从那件事之后,来他们家串门的人就绝迹了,有讲究的,甚至走到他家门口的时候都绕道。
“月荷啊,你去开门吧。”
虽然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但是他们也做不出不开门的事情,于是孙氏就对戴月荷吩咐道。
平平也好奇的看向门口,平时村子里根本都没有人跟她玩,难得有人来,她还是有些期盼的。
“平平在家吗?”
一个年纪大概在八九岁之间,头上扎着双丫髻的女孩,身穿一件青灰色的粗布长裙,正站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在她的身后,一溜站着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孩子,看年纪大概在三到十岁之间的样子,无一例外都是大的扯着小的,眼巴巴的望向开门的戴月荷。
“在家,你是来找平平玩的吧,快进来吧。”
原来是找平平的,戴月荷连忙带着笑往旁边让了让,腾出路来让这几个孩子进到院子里去。
她来到这个家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也从未见过平平出去找别的孩子玩儿,更别提有人来找她了,因此对于前来找平平的孩子都十分欢迎。
“哟,是二丫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
站在门后边的孙氏,听到外面的声音后,拉着平平的手走到了门口。
自己孙女从小就被歧视,她早就想让她融入正常孩子之中了,奈何就是没有机会。
“宋大娘,你家做啥好吃的了,咋这么香啊。”
一群孩子呼呼啦啦的进了门,不远处的大人们虽然有些担心,但也没有阻止。
估计都想看看这宋初心家里做啥好吃的了,看路上的血迹,宋家那小子估计是打着一个不小的猎物了呢。
“嘿,我说,你看到没,那个传说是恶毒弃妇的女人,笑起来一点儿也不吓人,看着也挺老实的,咱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说五婶儿,这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这才见她一面儿,就知道她是好人坏人?那你岂不成了算命先生?”
“谁说不是呢?这也该这宋家倒霉,要不是他儿子是疯子,他们家估计也不愿意娶这样一个女人呢。”
“嗨,也不知道是谁给牵的红线,这凶狠的疯子,遇到泼辣的恶毒弃妇,应该以后就会老实了吧。”
……
眼见着宋家院子的大门又关上了,宋家庄农闲下来的七大姑八大姨外加大娘婶子小媳妇,一众人等皆又得了空,碰上这么一个机会,自是要显摆一下自己消息灵通。
不过她们站的比较远,宋家院子里面这个时候又热闹非凡,热的脸上红扑扑的戴月荷,根本就没听到这些闲言碎语。
反之,现在的她,心中满满的都是喜悦,虽说烤的喷香的肉串她一口没吃,先端了几串给婆婆孙氏和屋里的公公,其余的就都分给了前来找平平玩儿的孩子们。
最近几年都是冷冷清清的宋家小院,此刻正是一派红火热闹的场景。
拿着狼皮在火上烤制的宋初心,望着身边忙碌的戴月荷,见她眼睛弯弯的样子,心里也是充满了甜蜜。
这些村子里的孩子,以前看见自己都是躲着走的,可是今天却一点儿也不怕自己,这让他终于感觉到自己像一个正常人了。
“平平,这是啥肉啊,真香。”
二丫接过戴月荷递给自己的肉串,狠狠的朝滋滋冒油的肉块上咬了一口,含在嘴中半天不舍得嚼。
等终于吃完了之后,还十分回味那种味道,于是情不自禁的问身边的平平,眼睛更是黏在她手中的肉串上不舍得移开。
“这是狼肉啊,是我爹和我娘上山打的猎物,你看,我爹手里拿的是狼皮呢。”
听到二丫问自己,平平白嫩的脸庞上,立即露出了两个浅浅的笑涡,十分自豪的指着宋初心和戴月荷向身边的朋友炫耀。
她真的太开心了,感觉自从小婶儿来了这个家之后,自己的运气就越来越好了呢。
“是狼肉?天啊,你爹娘真厉害!”
一听说自己刚才吃的是狼肉,身边的一群孩子不仅不害怕,反而眼中都流露出了惊喜。
农村生活很苦,一年到头儿都吃不了几顿肉,会打猎的猎户也没几家,而且就算打到猎物,一般也不舍得自己吃,都是卖到大户人家,换点儿散碎银子,好维持一家的生计。
因此对于能吃到狼肉,他们都感觉到很激动,想着以后出去和别人吹牛的时候,又多了一项谈资。
“那是,我爹和我娘不仅厉害,还可疼我啦,他们说明儿个卖了狼皮换了钱,回来还要给我买糖吃呢。”
非常享受小伙伴们投来的艳羡目光,平平昂着头,洋洋自得的说道。
“哇,平平的爹娘对她真好,我还从来没有吃过糖呢。”
旁边的招弟,手中牵着妹妹领弟,一人手中拿着一串肉串,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两人满脸羡慕的看着平平,他们的爹娘总想要个弟弟,根本就不在乎姐妹二人。
“我早吃过了,要不等我爹娘买了糖回来,到时候我分给你们吃。”
平时没怎么有人跟自己玩儿,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伙伴,平平的心里实在是太快乐了,想要把一切自己的好东西和她们分享。
所以在听说两个人从没吃过糖的时候,大方的说要把自己的糖分给她们吃。
“真的吗?平平你太好了,我也没吃过糖呢,你到时候能不能也分我一点儿。”
“我也是,我也没吃过糖呢,平平啊,我以后天天来找你玩儿,你可也得给我分点儿啊。”
……
小伙伴们叽叽喳喳的把平平围在了中间,你一言我一语的和她套近乎。
最后,当晚霞映红了半边的天空,给这个热闹无比的小院镀上了一层绚烂的金色之后,门外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喊声。
“二丫,回来吃饭啦。”
“狗剩,你在这里吗?快滚出来,该吃饭了。”
……
做好晚饭的母亲们,一个个都来到了宋家小院外面,一叠声的朝院子里喊道。
更有脾气焦躁的,已经上前拍起了门板,声音也是愈加大了起来。
“来啦,来啦……”
听到门响,戴月荷急忙将手中正在烤制的肉串放在了案板上面,这才转身去开门。
孩子们也齐刷刷的跟在她的身后,有些忐忑的出了门,他们这时候才想起了,这家里面可是有个敢杀人的疯子,是爹娘一直交代不要靠近的人家。
“哟,这是初心的媳妇吧。”
堵着门口站着的,是一个瘦长的高个子女人,头上发髻绑的歪歪斜斜的,焦黄的双眉下,两个大大的眼窝深陷,看起来憔悴无比,想是前一阵子农忙,累的太狠了。
见了戴月荷,她枯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疲累的笑容,作为宋家的近邻,张氏平时都不敢从宋家门口走,今天要不是看着一群孩子都进去了,她早就来喊女儿回去了。
“嗯,你是?”
站在门口的戴月荷,听到张氏的话后,微笑着答应,然后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她。
这可是她来宋家庄之后第一个对她笑的人呢,看起来应该是个好人,以后说不定可以带着平平和她多走动走动,对孩子的成长也会好很多。
“我家就在这住,你叫我张嫂就行了。”
趁着说话的功夫,张氏上下打量了一下戴月荷,见她穿着打扮和平常妇人无疑,说话也不苛刻,心里的紧张也终于尽数散去。
刚才闲谈了一会儿后,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家孩子,于是她便和几个要好的妇人一起,偷偷走到宋家院子外面偷听,正好听到戴月荷在给孩子们分肉串。
在农村,肉可是稀罕物,谁家买了点儿,都是藏着掖着偷偷的吃,哪有主动送人的,一听孩子们在里面吃肉,她们互相看了一眼后,都不约而同的回家了。
等做好了晚饭,这才回来找孩子,为的就是让他们多吃点儿,好补补身体。
“娘,我在这里都吃饱了,不想吃饭了。”
不等戴月荷说话,二丫就跑过去抱住了张氏的胳膊,一脸满足的说道。
想起刚才狼肉的滋味儿,那可真是美味儿啊,她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你这死丫头,真是个馋嘴,你吃了,平平吃啥,还不快回家。”
听到女儿的话后,要面子的张氏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于是急忙呛了她一句。
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连推带赶的要她赶紧回家。
“二丫挺好的,是我家初心请孩子们吃的肉串,这都不算啥,你可别责怪孩子。”
看到二丫委屈巴巴的样子,戴月荷连忙劝道,顺便将功劳都推给了宋初心。
她相信村子里面的人不会都像赵氏一样不讲理,不管怎样艰难,都要改变大家的想法,让她们相信,自己的丈夫不是一个疯子,让别人将他看做一个正常人。
“原来是初心,他现在正常了吗?”
心直口快的刘氏,一手拉着狗剩,一手拉着狗蛋,见戴月荷提及那个疯子,顿时一脸紧张的问道。
她不怕戴月荷,毕竟她名声再差,也不敢杀人,宋初心可是连嫂子都敢下刀子的主儿。
“其实初心一直都是正常的啊,之前你们都误会他了。”
见刘氏这样问话,戴月荷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连忙看向她,真诚的解释道。
她何尝不知道这解释苍白无力,只是不解释的话,对自己丈夫真的很不公平。
“我们误会?月荷啊,今天也晚了,明天咱们再好好聊聊,我先带孩子走了。”
看了旁边的张氏一眼,想到那个疯子就在院子里,刘氏不敢再说下去了,连忙扯着两个孩子回去了。
张氏见状也不敢多呆,两人前后脚的离开了,不大一会儿,戴月荷的身边就空了下来。
“给,快吃吧,不用给她们解释那么多。”
手中的狼皮烤制好之后,宋初心将它拿到房檐下挂好,见戴月荷在外边与别人说话,想着她忙活半天,竟然连一口肉串都还没吃到,于是就去案板上将剩下的几串都拿到火堆边烤制。
见她皱着眉头进来,便微笑着递给她一串烤串,声音温柔的劝慰道。
深秋的黄昏,虽然气候已经转凉,但在火堆旁边呆了一下午的宋初心,脸却被烘的红通通的,以至于戴月荷都没发现他此时的不同。
“嗯,你也吃吧,别忙活了,其实你比我还累呢。”
接过他手里的肉串,戴月荷轻轻的咬了一口,真是很好吃呢。
此刻的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后来这肉串竟给身在绝境中的他们一个翻身的机会。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他们就只想把狼皮卖了,然后好去还了戴月光的药钱。
所以第二天一早,东方的天空才刚刚露出了一丝鱼肚白,为睡在中间的平平盖好被子,两人就兴冲冲的背着狼皮出发了。
只是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宋初心却有些皱眉,他以前从未去卖过动物毛皮,不知道市场价格如何,有点担心会被宰。
“你是不是有啥事?累了吗?累的话我来背狼皮吧。”
一边走着,一边随手摘了一支狗尾巴草拿着玩儿,戴月荷的心情说不出来的高兴。
在宋初心的身边,她觉得十分安心,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更羞耻的是,她竟然不停的偷看他,越看越觉得他哪儿哪儿都顺眼,所以在他刚皱起眉头的时候,她才能第一个发现。
“累?傻瓜,一张轻飘飘的皮子而已,我咋会觉得累呢,我现在就是有点儿发愁,我不认识市场上收皮货的商人,万一被宰了可咋办?咱可是要指着这张皮子还药钱呢。”
见戴月荷误会了自己皱眉的原因,宋初心有些好笑的跟她解释,不过心中却因为她能这样关心自己而感到甜蜜。
在自己曾经所处的时空里,虽然什么都很便利,但是人与人之间却缺少了真诚,想要遇到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人,那真可以说是大海捞针了。
“呃,原来是这样啊,我现在就有一个办法。”
听到宋初心的解释,戴月荷忽然想起爹爹有一次去卖粮食的时候,也是怕被宰,于是用了那样一个方法,当时卖的价格,可以说是全村里最高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