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偶然间来庆元郡探望三叔,那个时候萧玉的师父正好带她在梅三爷家做客,梅钰诺当时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竟然对萧玉一见倾心。
两人也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梅钰诺甚至还许诺非萧玉不娶,可惜后来想起自己的女儿身,不得不匆忙间狼狈离去。
本以为一段孽缘至此了结,没想到竟然会致今日之祸,让好友一家无端受累。
“承蒙夸奖,我再进步神速,也赶不上梅公子您变心的速度!”
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人,萧玉却笑不出来,他比之三年前更消瘦了。
而且脸上隐隐有些黄气,这是失血过多才有的征兆,他一定发生了许多烦心事吧,作为医者,她观察心上人的时候,竟暗自替他诊起身体状况来。
“我……”
本来就有些理亏的梅钰诺,一时之间没了言语,实在找不出什么借口来为自己开脱。
她虽然现在身为女子,可是一直都是以男儿之身行走世间,对于辜负萧玉这件事,他也知道不说总比乱解释好的多。
“你是有苦衷的,对吧?”
此刻的萧玉十分矛盾,一方面她很生气梅钰诺娶了紫晴,另一方面,她看到他身体抱恙又心疼不已。
最终,她还是咬了咬唇,不再咄咄逼人,将自己的态度软化下来,爱情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无论你曾经在心里下定了多大的决心,可是在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你仍然会忍不住的为他沉沦。
“总之,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宋初心一家与你并无瓜葛,你还是先救了他再说吧。”
旁边戴月荷急切的目光他早就感受到了,因此在萧神医口气软化之后,便借着台阶请她高抬贵手。
这个时代的人,无论是皇室贵胄,还是富贵商贾,唯一不愿意得罪的,恐怕就是这些神秘莫测的医者了。
“好,你让开吧,我先去就他。”
果然,梅钰诺话音儿刚落,萧玉就抬手从宋初心头顶召出了几只细小的飞虫。
然后宋初心的眼皮就开始微微颤动,不一会儿就张开眼睛醒了过来。
“梅公子?您怎么来了?月荷,这是怎么回事?”
刚睁开眼睛的宋初心,四下看了看之后,连忙让戴月荷扶着自己起来。
他只记得自己昏过去了,这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不过看眼前情形,月荷应该的无事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你先好好休息,等下我再来看你。”
看了这对儿夫妻一眼,梅钰诺交代几句之后,就和萧神医一起走了出去。
等他们走了之后,宋初心才看向戴月荷,眼中满满的都是疑惑。
先是给丈夫倒了一杯水,之后戴月荷才将他昏迷之后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么说来,这件事还真是复杂呢,不如咱们等下就带爹娘一起回去吧,也省的在这里提心吊胆的。”
听了妻子的话之后,宋初心虽然还有些头痛,却也立刻下定了决心,要带家人赶紧离开。
旁边扶着他的戴月荷也点头称是,这个萧神医虽然看起来不像坏人,但总是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两人当下就走了出去,见过父母之后,宋初心看到二位老人身体都已经恢复,尤其是父亲,能够自己走动的他,脸上洋溢着喜色,让他很是欣慰。
大家听说要回去,都表示赞同,尤其是孙氏,一直担心儿媳妇戴月荷的身体。
和父母商量完之后,戴月荷就出门通知小红了,留下宋初心在花厅里陪着二老闲话。
“平平和夫子去找萧神医了,刚才青青过来传话,说萧神医想见见平平,夫子担心她一个小孩子会害怕,便陪她一起去了。”
正在院子里面忙碌的小红,见戴月荷问起平平去向,连忙将她的去向说了出来。
说起来,平平小姐的夫子对她还真是好呢,不仅教她读书识字,平时还教她什么是人情世故。
“哦,原来是这样,那咱们两个去收拾吧,今天晚上之前要赶回庆元郡,不能继续住在这个院子里了。”
没有告诉小红原因,戴月荷直接要她跟着自己去收拾行李。
因为昨天晚上才到这里的缘故,所以很多行李还没有拆开,这会儿主仆两个收拾起来,倒也十分简单。
只是一直等到日落西山,也没有等到平平和夫子,宋初心和戴月荷不仅焦急起来。
“不如咱们出去找找吧,夫子小心谨慎,按说不会出现什么大事,只是直到这个时候还没有见到她们回来,还真的是很让人担心呢。”
一脸焦急的戴月荷,眼神中透着浓浓的不安,一眨不眨的盯着丈夫。
公婆都是大病初愈的身子,自己绝对不能够让他们奔波的,可是女儿平平到现在没有回来,她也实在是放心不下。
“初心啊,月荷说的对,这都这个时候了,是该出去找找了,你们俩个快去找平平吧。”
孙女一直都是孙氏的心头宝,一听说她出去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就算对方是萧神医,她也是很不放心的。
于是当下就吩咐夫妻两个快出去找人,免得孩子出了什么事,那时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听得孙氏这样说,宋初心和戴月荷连忙出了花厅,准备去找萧神医。
因不知道萧神医住在什么地方,两人不得不去门房那里问清楚了,才沿着青石甬道快步赶路。
萧神医是个什么样的人,夫妻两个心中明镜一样,平平只是一个小孩子,之前两人又不认识,她找她能有什么事呢?
远处的夕阳,就着青葱的树梢斜斜落下,两人的心也跟着不断的下坠。
就算马上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可是平平在两人心中的地位,仍然不会改变,依然是第一位。
就在两人快要走到萧神医所在的时候,忽然看到平平和夫子手牵着手,正从院子里面走出来。
宋初心夫妻见状,急忙迎了上去,可是从里面出来的两人,却并未朝两人看过来,而是转身看向了身后跟着出来的萧神医。
与萧神医站在一起的,还有梅钰诺和青青,走得近了,才看到众人脸上都带着明媚的笑。
那笑容似乎含着许多的喜悦,将黯淡的黄昏都点亮了,萧神医那张清丽绝俗的脸上,多了些说不出的祥和。
“平平!”
见到了女儿的戴月荷,忙迫不及待的喊着她的名字,快步朝她走去。
虽然不知道女儿怎么会和这个奇怪的萧神医聊的这样投机,本能的要保护孩子的她,心中十分不喜欢看打眼前这番情景。
“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平平连忙转身朝两人跑来,她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喜悦光芒。
就像是她从此找到了人生的方向,看的戴月荷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我已收了你女儿做徒弟,从明天起她就要跟我学医了,你们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的,今晚就尽情的说吧。”
果然,萧神医的话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一样在她耳边响起,萧玉面带微笑的看向戴月荷。
这个孩子按理说只是她的侄女,自己带走她,她应该不会难过的吧。
“你为什么要收平平做徒弟?青青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要收的话,完全可以收她呀。”
本来想要控制自己情绪的戴月荷,紧紧的搂着怀里的平平,声音中带着颤抖问道。
这个萧神医虽然医术难得,可是性格总是古怪,自己怎么会舍得平平跟着她受苦。
“我收徒,自然是要我愿意,青青虽然不错,可是我不想收她做徒弟,昨天偶然见到了平平,就觉得她十分聪明,是个学医的好苗子,所以今天才找她来。”
难得好心情,萧玉说起话来也不似先前高冷,甚至愿意一句句解释给戴月荷听。
只是她认为很合理的事情,在戴月荷与宋初心听来,却变了一个味儿。
“你觉得她聪明就要收她做徒弟?可是你问过平平愿意了吗?问过我们愿意了吗?我们作为平平的父母,怎么能容忍你就这样将女儿拐走?!”
果然,本来对她就十分不满的宋初心,见她这样说话,并不领情,反而气的涨红了脸庞,隐隐有想要吵起来的迹象。
顶着个神医的名头儿,她还真觉得自己厉害了,拐带别人小孩儿眼都不带眨的。
“宋初心,我警告你,不要不识好歹,不说别的地方,整个庆元郡,只要我说收徒,一天之内至少要来多少人报名你知道吗?收平平也是因为她运气好,你不要阻了孩子前程!”
走到哪里都是贵宾待遇的萧玉,听到宋初心的话之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
这夫妻两个的脑子没生锈吧,如今女子地位低下,能够有机会成为良医,哪个父母不是乐见其成,这两个倒好,竟然不分青红皂白就阻挠。
“宋先生,你不要激动,阿玉,你也少说两句,这件事平平已经同意了,你们谁都不要再做无谓的争吵了,尊重一下孩子的心愿吧。”
一直站在旁边的梅钰诺,看到宋初心实在不像话,萧玉也毫不相让。
联想到某人酷爱下蛊的特性,她连忙使劲的冲宋初心眨眼,这个傻子,就算有再多不满,也不要随意得罪会下蛊的医者啊,那是分分钟找死的节奏呀。
“爹,你不要吵我师父了,是我自己愿意跟着她学习的,她并没有强迫我拜她为师。”
就在这个时候,平平也开始为萧神医说起好话来,爹娘虽然给了她想要的温暖。
可是自小就知道亲娘是因自己而死的平平,早就想要学医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机缘,她才一直没有开口罢了,别看她不到十岁,只是个刚刚上了半年私塾的小女孩,但是心中十分有主意。
“平平,你老实给爹说,是不是这个女人给你吃了什么东西?”
看了眼前众人一遍,宋初心与戴月荷无奈的相视一眼之后,最终决定再问一遍平平。
好好的孩子,怎么会帮助外人说起话来了?不是这恶毒的女人给她下蛊了还能是什么?
“宋初心,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想要收徒,有多少收不到?你竟然这样怀疑我,好,这徒弟我不收了,恕不奉陪。”
不料平平还没有说话,萧神医竟然生气了,她见这夫妻两个一直不相信自己,觉得脸上实在挂不住了,于是就拂袖而去。
站在她旁边的梅钰诺,连忙伸手去抓,却连她一片衣角也不曾抓到,这时候众人才看明白,这女子被称为神医不是徒有虚名的,她不仅医术精湛,还是武学高手。
“爹,您怎么能这样?师父根本就没有给我吃什么东西,我是真的想要学医的,呜呜呜……”
眼看自己拜师的事情就这样泡汤了,平平不由的捂着眼睛哭了起来,渐渐暗下去的天色混合着她的哭声,将这温柔的夜色也染上了三分悲戚。
“平平,乖,你先跟娘回去,咱们有什么事情好商量,你说说为什么一定要学医呢?就算要学医,爹娘也会给你找个好的大夫教你的,不是非要跟着她不可的。”
见平平哭泣,戴月荷虽然挺着肚子很不方便,但还是勉强蹲了下来,拉着她的手温柔安慰。
若是这孩子真的想学医,自己和初心这样做,看来还真是伤了她的心。
“娘,我就想跟着萧神医学,她治好了爷爷奶奶的病,这是很多大夫都做不到的,您能找到比她更厉害的老师吗?”
抹了把眼泪鼻涕,小姑娘抽抽搭搭的说道,话语里面的委屈显而易见。
她学医,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要让天下少一些像她这样的孤儿,她是幸运的,有爷爷奶奶和叔叔,后来又有了娘亲。
可是有多少孩子因此而受尽了苦楚,也只要天知道了。
“眼下是找不到,可是不代表以后找不到啊。”
听到女儿的话之后,宋初心的话语里也有了一丝悔意,他对于萧神医的医术还是佩服的,只是担心她的人品而已。
平平还小,万一被她带歪了,那么一辈子就完了。
“爹,以后是什么时候?要等多久才能找到?万一找不到呢?”
可能是心理落差太大,小姑娘对自己的爹说起话来也带着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