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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言情 > 农门弃妇

   妻子黄氏的信笺,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写出来的,每一个字他都读过,每一句话的意思都十分妥帖,等上面的墨迹干了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收了起来,打算等会儿找个人给送出去。

   黄氏见他如获至宝的样子,不由内心冷笑,可怜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看清这个枕边人。

   吩咐侍女在桌子上面摆了棋盘,手中捏了围棋的白子捻着,却只是看着空荡荡的棋盘发愣。

   这个时候,发愣的人,其实不只他一个,梅钰诺找到自己三叔的时候,他也在发愣。

   “三叔,您还好吧。”

   被小厮带进花厅之后,一眼就看到了神情有些呆滞的梅三爷,他本来花白的头发,一夜之间似乎全白了。

   都是因为自己的考虑不周才造成眼前的困境,梅钰诺心头痛苦的同时,脸上也带了愧疚之色。

   “是阿诺来了,快坐,我没事。”

   被梅钰诺叫醒的梅三爷,抬眼看了下玉树临风的侄子,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回答。

   一夜未眠,眼睛里布满血丝的他,虽然声音沙哑,神情憔悴,可是却下定了决心,梅家,绝对不能毁在自己这一代!

   “三叔,是我考虑不周,害您跟着受苦了,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可转圜之机,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郡守大人的真实想法,咱们要是能设法打探到就好了。”

   刚坐下,梅钰诺就颇有些自责的说道,随后提出了她的想法,心高气傲的她,被那个老狐狸摆了一道之后,实在揣测不出他的想法了。

   而梅三爷在这里和他打交道这么久了,想必应该能够猜测出一二吧。

   “他的真实想法?这个老狐狸的真实想法就是要收拾柳筠,能够给他安个叛乱的罪名,株连个九族就更好了!可惜呀,咱们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头撞了进来,变成了他手中的那把刀……”

   说到这里,梅三爷恨恨的拿拳头往桌子上捶了一下,他不怨自己的侄儿,要怪就怪自己,怎么就那么放心的让他一意孤行。

   更恨自己被财富迷惑了心神,一听侄子说制糖作坊的利润媲美盐场,就想着要解救那些盐场苦工为己所用,这一步步走下来,真是错!错!错!

   “您是说郡守大人早就想要收拾柳筠了?见咱们去询问,便想了个一石二鸟的计策?”

   睁大了眼睛的梅钰诺,虽然心中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可是亲耳听到三叔这样说,还是忍不住惊讶。

   这柳筠在庆元郡横行了多少年他都忍了,为何偏偏自己来到之后才想收拾他?

   “唉,咱们这庆元郡虽说天高皇帝远,却偏偏受后宫影响最深,有些事情,不提也罢,总之这次咱们虽说侥幸没有波及,但是制糖作坊估计也保不住了。”

   看到侄子一脸不解的样子,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的梅三爷,不得不将其中的关键说了出来。

   梅家虽说一直以来老实经商,朝堂上并没有人,但是也有专门的人去收集各类消息,以便于了解局势。

   “这么说来,郡守这个老狐狸倒是要比咱们还要焦急呢。”

   没想到听完了三叔的话,梅钰诺脸上微微带了笑出来,用调侃的语调看向梅三爷。原先他只知道郡守这老狐狸要一石二鸟,如今事情做出来了,却单单放了梅家一马,这就很可疑了。

   为何要放了梅家?难道就因为没抓到自己?也许这算其中一个原因吧,更大的原因,其实是因为郡守只懂为官之道,却不懂经商,一下子吞下这么多,他消化不了!

   “嗨,阿诺呀,三叔知道你聪明,可是现今人为刀俎,咱们为鱼肉,你为何还说这样的话来安慰我呢?”

   一向觉得这个侄儿是个天资极高的孩子,可是眼下他判断失误也就罢了,怎的这说起话来,竟然也变得离谱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苦涩不已,梅家,难道真的是要落寞了吗?

   “三叔,我倒是想安慰你呢,可是眼下咱们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去办呢,您有兴趣和我一起去见郡守那个老狐狸吗?”

   手边的白瓷茶杯里,清亮香醇的茶水温度正好,满足的喝了一口茶水之后,梅钰诺将目光移向了梅三爷。

   他决定破釜沉舟了,不仅要保住制糖作坊,还要顺便收了盐场,为自己多加几个钱袋子。

   “阿诺,你有什么想法,不妨先和我说说,咱们商量商量再去也不迟。”

   有了上次的教训,梅三爷不说是怀疑这个侄子的能力,只是想要多一些完全之策,免得这样被动。

   说实话,制糖作坊虽说未来前景不可限量,但是毕竟梅家已经有了香料这一个进项,即便舍弃了,也还不至于伤筋动骨,只是自己会心疼而已。

   “行,既然三叔有兴趣听,那么我就好好跟您说说眼下局势吧,依郡守这老狐狸目前的行为来看,他虽说把盐场的事情定义为打架斗殴,但是却不会轻易放过柳筠,这么一来,过一段时间,他一定会派衙役将各个盐场都给端掉,根本就没有时间来顾及咱们的制糖作坊。”

   说了一大段之后,梅钰诺端起杯子,也不喝水,只轻轻的拿着杯盖敲着茶杯玩儿。

   想通了问题关键的她,心中别提多通透了,如果这件事情做的好的话,梅家的发展,必然会达到鼎盛。

   “你这么一说,我也琢磨过来了,这个老狐狸只会做官,做生意是断断不行的,但盐是日常必需品,他把盐场都端掉了,等到大家都没盐吃的时候,就该他着急了!”

   手掌轻轻的拍了两下桌子,梅三爷眼中充满了赞许之色,还是年轻人脑子好用啊。

   这能在盐业上混饭吃的,自古以来都是皇商,一旦柳筠倒下,必然就会有新人打破脑袋去争取,但是眼下庆元郡这局势,自然是没有人敢轻易冒头,时间长了,若是激起民变,这郡守的位置,那老狐狸估计也就坐到头了。

   两人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里,彼此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便一起朝外走去。

   与此同时,戴月荷也出了门,小红拎着食盒跟在她身边,两人脚步匆匆,一路朝府衙牢房而去。

   到了牢房门口,守门的见是上过供的,立刻转身开了牢门,门一开,就有几只肥硕的苍蝇嗡嗡着飞了出来。

   两人忙挥手赶了赶这讨厌的飞虫,快步朝里面走去,戴月荷虽说身子笨重,可是想到里面的丈夫,脚上的速度倒是一点也没落下。

   “初心,你还好吗?昨夜可还睡的安稳?我一早就起来给你做饭了……”

   本身并不怎么爱说话的戴月荷,和丈夫才一夜未见,就变成了一个唠叨的长舌妇。

   她的问题太多,说话的语速又快,一时之间让宋初心根本连搭话的时间都没有,只有傻傻的看着她微笑。

   “我很好,你呢?”

   一直等到她停住了话音儿,他才轻轻的吐出几个字来,休息了一夜的他,明显的看起来比昨天精神多了。

   只是脸上有些脏脏的,头发也有些蓬乱,上面还粘着几根茅草的茎叶,看着比较狼狈罢了。

   “我好着呢,你快吃饭吧,这粥可还温?”

   将带来的饭菜从食盒里面拿出来,戴月荷看到地上很脏,就用双手端着菜盘,眼神温柔的看向丈夫。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即便丈夫形容狼狈,但在她眼里,依然是值得她倾情以待的良人。

   “啧啧,那个是梅府里头的食客宋先生吧,没想到他和自己夫人的感情这样好,都快赶上咱们小姐和姑爷了。”

   对面的牢房里,柳筠和妻子黄氏正在下围棋,听见丫环的话语,不由抬头朝对面望了一眼。

   “可不是,你看他夫人看向他的眼神,和咱们小姐看向姑爷的真是一模一样的呢。”

   另一个丫环悄悄的接话,两人都用十分羡慕的眼神望着不远处的夫妻两人。

   “哎,我告诉你们哦,听说这宋先生的夫人,原先是咱们如兰小姐如今夫婿的前妻,因为不能生育才被休弃了,可是你看,如今人家不是大着肚子的吗?”

   一名丫环大概是实在憋不住心中好奇了,内心之中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之下,不由悄悄的插了一句。

   “什么?你说什么?这是真的吗?天哪,怎么会有这样离谱的事情,怎么在陆家无出的人,到了宋家就怀了孕?”

   “我听说无出的话,有时候也不能怪女人,说不定是男人不行呢。”

   “可是如兰小姐怀孕了啊。”

   “她怀的是谁的,别人不知道,咱们能不知道吗?”

   ……

   大概女人天生就喜欢聊八卦吧,再加上这件事涉及到了如兰,她们说起来就更不顾及了。

   反正夫人最看不顺眼的就是如兰了,要不是小姐不能生育,哪会认这个烟花之地的女子当女儿,说到底,小姐就是太爱姑爷了。

   本不想理会丫环们的黄氏,在耳朵里面灌了不少闲言碎语之后,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对面的夫妻。

   两人看起来当真恩爱,不仅是那个女人看向男人的目光深情,男人看向她的目光,也是一样的光芒。

   而这个时候的她,也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可笑,那个人人都说他爱自己的丈夫,何曾用过那样深情的目光看向自己。

   说起柳筠,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不过是在温柔的掩盖下,藏着满满的算计罢了。

   原本以为,只要留着他在身边就好,如果他图自己的身份和钱财,那就给他就是了,可是如今看了对面的夫妻,她突然感觉自己好傻好傻。

   “姐姐估计就快收到信了吧?”

   被身边鼓噪的丫环扰的不胜其烦,柳筠强压着怒火,重重的将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上面。

   这一群丫环实在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回去一定要想办法把她们给赶走不可。

   “谁知道呢,人是你派的,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不慌不忙的在黑子旁边放了一个白子,黄氏说起话来,嗓音竟出其不意的柔和。

   她倒是希望姐姐永远收不到那封信,这样的话,说不定她还能多和丈夫下几天的围棋呢。

   “哎呀,肚子好痛,疼死我了……”

   就在这个时候,隔壁的牢房里面,如兰的声音打着颤响起。

   一下子引得众人都朝那里看去,此刻的她,正捂着肚子躺在柴草丛中,满脸冷汗的惨呼。

   “如兰,你怎么了?”

   正心不在焉的柳筠,听到这声音之后,立刻站了起来,慌张之下,连棋盘都碰翻了。

   那一粒粒黑白交错的玉石棋子纵横交错的落了满地,看的黄氏本已经痛苦不已的心脏,又多加了几成心酸。

   “爹,您快想想办法啊,如兰这是快要生了啊,怎么能让她在这里受苦呢?”

   隔着牢门跪下的陆金贵,从牢狱中间的木柱空隙中伸出手,紧紧抓着柳筠的衣袍下摆,一脸惊慌的说道。

   按月份来算的话,这个时候如兰的孩子才刚刚七个月,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早产,更不想妻子在这污浊之地生产。

   “你个不争气的,还不快去看看自己老婆怎么样了,求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

   如果不是中间有木柱的阻挡,柳筠真的又想拿脚踹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了。

   难道他就没看到自己也在牢里吗?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柳筠,头一次感到人生的无望,纵使拥有再多的金钱又有什么用,自己的孩子要出世了,可是却不能相认。

   这也就罢了,竟然还在牢狱这种地方,难道说天理昭昭,真是自己做了太多恶事的报应吗?

   “嚷什么嚷,不害臊,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疼的,绿烟,你快带着她们两个用布把夫人给围起来!”

   不满的看了儿子一眼,赵氏一面从包袱里拿了一张床单递出去,一面心疼的看着她们将如兰围起来。

   儿啊,看看吧,关键时刻谁也帮不了你,还是你老娘我来吧,这样想着,赵氏便撸起袖子朝如兰走去。